“我那小弟和月见草的女娃应该是成功出去了，嗯……笔记本的存在已经快感受不到。他们竟然真的能做到，我还以为至少会歇菜一个。”
“老东西尽是嘴下不留情！你就这样承认他是你小弟了？这样辈分会不会乱套。”
“管他呢，咱们都是一百年前的人了，关心这些有什么用。未来是属于这些小家伙的，我们当年跟随那个男人拼死拼活打下‘圆心市’不就是为了给这些花朵的成长提供合适的土壤吗？”
“你倒是装起老师傅来了……”
“咋地！论资排辈我在这里面不就是老师傅么？”
又开始了——众恶灵已经习惯于围观这两个老家伙斗嘴。恶灵海鸥和恶灵路灯，他们是最早一批来到这片炉心空间的恶灵，作为人类生前地位也是最高的。
别看这样，经常因为各种原因吵起来的两位却从有过肢体冲突——可不是因为路灯腿脚不便，不敢找海鸥打架。
“唉……老伙计，别光讨论我，那你呢？”
海鸥直视平静的海面，荡漾的波涛之中一轮满月映照其上。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不是你的后辈么。你这个月见草的创始人之一，不仅没站出来给那女孩撑腰，甚至连自己的夙愿也只是胡乱一说。”
恶灵路灯的夙愿是——想要再见一次自己的故乡，但是据说那里早已被战火摧毁。
“我可没有胡说。老家……的确想回去看一眼。也不知道那边重建的怎么样了。”
“所以？”
“所以什么，别死缠烂打好吗！我只是觉得如果是老顾的后代，这点小事不可能解决不了。我们月见草的首领不可能连自己心爱的事物都无法守护！”
海鸥眯着眼睛看了路灯一眼，戏谑道。
“小事？他们可是差点双双升天了，还算小事？”
“那不是你的错吗，非要拉大家伙演这么一出！我都说不奉陪的。”
“嘿嘿，我也是受人所托。”
恶灵海鸥毕竟经验老道，他一眼就看出老伙计不愿袒露身份的原因。
“你应该是不愿被小辈看到现在这狼狈的样子所以才选择一声不吭对吧。都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害羞你个头啊！我不奉陪了，你就一个人在这儿吹风吧！”
路灯恼羞成怒，叫来与他同行的恶灵把他扛在肩上，就准备回去了。
看这反应，就说明是他猜对了——恶灵海鸥反而更加得意。
“慢走不送哈！”
“别再出现在我的视线内，不然当众也要给你一榔头！”
“嚯嚯，要发威啰。”
海鸥举起翅膀“招手”，看着老朋友逐渐消失于黑暗中。
“好了，大伙。散场的时间早就到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过一天咱们再选出找恶鬼巫女完愿的名额，姑且给那些孩子一天的休息时间。”
听到老前辈发话，一直守候在大海边的恶灵一哄而散。只剩下几名跟恶灵海鸥关系比较亲近的恶灵，一番寒暄过后，这些恶灵才舍得离去。
现在，恶灵海鸥又成了孤家寡人。他扑扇着翅膀，跳了几下蹦跶回自己的海边小吧。
“竟然还挺怀念那小子在这里白吃白喝的时光，看来我也是被这孤独感熬坏了。”
恶灵海鸥在后厨鼓搞了一阵，端出两杯灵魂饮品。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旁边。
很快，放在旁边的那杯就被推了回来。
“谢了前辈，我不需要这个。”
“你在旁边也看了不止一会戏了，现在终于舍得出来？”
海鸥看向旁边那人——与其说是人，用“灯泡”这个词来形容他倒比较合适。
“我哪是在看戏啊前辈，我只是在考察现在这些年轻人的能力。”
“就一点都不担心那两孩子？”
“不担心。”
“你看我信么。哈，你算好时间这个时候才出来其实是怕那路灯老头看见你吧，你们果然是一路子人。”
似乎是被海鸥戳中了痛处，灯泡的光亮忽明忽暗。
“先不说这个。前辈，我委托的事……”
“不容乐观呢。你应该知道炉心对外面那群人的价值，不然恶鬼也不会一代代拼死守护这里。而现在，这价值似乎已被另外一群人知晓，他们最近好像还打算把恶鬼的炉心夺走——这些都是上面的巫女首席说的。”
“你说的那群人我清楚，不过炉心不是那么好被夺取的，恶鬼也不会坐视不管。”
“你说的对，但如果恶鬼已经开始从内部分裂了呢？”
“你说龙胆家？”
灯泡剧烈闪烁。
“听说龙胆家几乎全部倒向了那边，而泽川家的态度始终摇摆不定，只有里见家还在坚持。”
“然而里见家的直系人员只剩三人，还几乎没有收纳分家……”
“这就是现在的情况。我估计很快那群人就会有所行动，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灯泡失落的瘫坐在座位上。
“这对我的要求可太高了。月见草才刚从失去首领的阵痛中缓过来；拉弥亚不断组织着东进，近期应该还有大动作；恶鬼又在内乱……很难想象接下来缘心市会变成什么样。”
“别装了，你其实还有后手对吧。比如那小子，他和那姑娘的组合就是你一手撮合的。”
灯泡无法反驳这句话。
“是我干的，但现在我有点后悔了……”
“呵呵，你不是在那小子面前自称本座么，这不是你们关系好的表现？”
“别提了前辈……我那是为了在小辈面前增加神秘感，以获得他的敬畏。谁知道那小子一口一个‘混蛋’，要不是他对我还有用，我早就撕了他。”
恶灵海鸥属实被逗笑了。
“你知道吗，他在我面前可是一口一个‘大哥’。你这边却只敢叫我‘前辈’，果然还是后浪推前浪啊。”
“这就不对了前辈。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观念，你的话只能证明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哈哈，想当年我也是年轻气盛……现在，唉。倒是被那两个年轻人上了一课。觉悟啊行动力啊，我远不如他们两人。”
“我觉得是前辈你过誉了。”
“你不必为他人谦虚，那两个年轻人的资质我看得出来。况且……那小子的情况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是的，他的灵魂很特殊。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遇见那么特殊的人，‘一个活人身上为什么会有死人的气息’，当时让我纳闷了很久。”
海鸥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乌亮的眼珠像是在责怪。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那小子的身世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他‘身为背后灵的能力’。你在将他收编前也是相中的这一点吧？”
“果然瞒不住前辈。说实在的，谁能想到一个死人的能力竟然是……‘将死者世界的事物带到生者世界’，跟其他背后灵那充满恶意的能力不同，他的能力简直就是创世之举。不过，我也是让他成为背后灵后才发现这一点的，算是相当程度的意外之喜。前辈又是怎样知晓的？”
“你真的不喝？”
“呃。真的不用。”
“那好吧……”
恶灵海鸥收拾起桌面，并开始着手于海边小吧的收摊工作。
“需要帮忙吗前辈？”
“免了吧，你一颗灯泡能干啥。”
“好吧。所以前辈是怎样……”
“多用心思考，孩子。”
海鸥又耍起了他那老师傅范子。
“你早就是个合格的大人了，何不用自己已知的线索去推理呢？你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东西……它不可轻说。”
随后这硬撑起来的架子便化为一声叹息，散掉。
“你说。属于我那一辈人的故事，会被这一代人遗忘么？我已经在这地方守望了一百年，一百年啊……都没有再到枫叶山外的世界去过了，这可真是……寂寞啊。”
“我想……你们的故事永远都不会被遗忘。它们已经成为基因，注入到一代代缘心市人民的心中。现在我的使命就是唤起人们对过去的回望，那时……你们的故事将再次被人们传唱。”
“但愿如此……”
海鸥端详起自己的双翅，到现在他都还忘不了百年前它们还是双臂时的样子——那时，它们曾握起武器。
“我们的故事，有被好好传唱下去么？”
“啊对了，现在的月见草可是以黑道的形象人人喊打哦。”
“这不是全毁了么！”
不知怎的，恶灵海鸥想笑。
他收拾好最后一道抽屉，那里曾是他存放遗书的地方。
“我是再也回不去了，但我的思念，还有故事……”
他确实感觉到了，其他恶灵应该也有感觉到——他们的各自的“心愿”被鳄梨翁带了出去。
这样的话，他的遗书……
“想必会一直……留存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