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吐出最后的一句话后,老太太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恶意,尽管短暂却还是被柳溯星敏锐的捕捉到了。
“这老太太怎么回事?总感觉她的目的好像没那么简单”柳在心中暗想。
伸手拉住夜月的衣角,温热的布料上仍传来一丝丝潮湿的触感。
“…先这样吧。”柳溯星托住夜月的腋下,轻轻把她拉了起来。“谢谢您的情报,我们可能要先告辞了。”
“这就走了,不多呆一会吗?”老太太站起身来,浑浊的老眼中再次流露出戒备的神色。
“…”
“…”柳溯星一时语塞,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适用的回答。
“呐,下雨了。”夜月不知在什么时候去到了门口,她拉开屋门,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我们还要处理那栋房子的事情…”找到台阶下的柳溯星窃喜片刻,她再次表示感谢后也撤出了房间。
临出门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此时的老太太没有看向门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在茶桌投下的阴影中,隐匿着一条向下延伸的漆黑通道。
见通道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柳溯星的眸子再次泛起诡谲的光泽,她视野中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
像是由人工开凿般,不规整的岩石凭借着落差堆叠成阶梯状,细小的碎石铺满了向下的通路。
尽头处,一团形似白蛇的生物纠缠扭动着,它凌乱的形体让柳溯星感到一阵不适。
突然,那团东西停止了蠕动,无数道目光向门口汇聚。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茶桌旁的老太太也随之抬起了头。
“砰!”
柳溯星喘着气关上门,而夜月则很有默契的撑起伞,二人几乎同步退到了雨中。
“你也发现了吧…那个人不太对劲。”
“嗯,但她前面那一段话不像是胡编出来的。”夜月凝神望向关上的门,但那儿迟迟没有穿出动静。
“看来没有为难我们的意思,那就先把「祈雨灵」解决了吧?”
雨落进先前积攒成的水洼中,四周的空气裹挟着悲伤的气息,如果柳溯星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东西已经在窥伺她们了。
此刻,爬满爬山虎的别墅外墙上,半开的窗户中浮现出一道女子的身影,雨水倾洒在它的身上,却诡异的消失于体内。
“你有办法对付那个东西了吗?”夜月把头侧向警戒着的柳溯星,压低声音说道。
“有点思路…”
因为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柳溯星凑到夜月耳边,简短的说明了她的想法。
就如同夜月先前说的那样,灵体类异象的存在有规律可循,不仅在于与人类的接触模式,而且其本身的存在也要有所凭依。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祈雨灵」这种棘手的灵体与普通灵体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前者要更加唬人。
根据刚才得到的信息,柳溯星大概能判断出这个灵体的执念与抛下它的男人有关。
“我明白了。”
再次进入「祈雨灵」的地盘,熟悉的声音又开始盘旋。
在先前那个房间中,积水仍残留在地板上,但却没有看见那个哭泣的女人。
“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怎么…”柳溯星皱起眉头,她一眼望见了壁炉边的那个相框。
一般来说,最好要在灵体产生的阶段破环寄宿物,这样能最大程度的切断它们与现世的链接。
“这场雨不会持续太久,我得抓紧了。”这么想着,她对夜月比了一个待命的手势,独自走进房间。
随着对相片的不断靠近,哭声愈发清晰,相比于上一次直接现身人前,躲在暗处的探视更让柳溯星难受。
“哭声简直像是从墙体里传出来的…”
“…”
指尖即将触碰到相框时,脚踝处裸露的肌肤突然被大力拽住,黏腻的触感不由得让她想起了西南林区的蜕皮狐妖。
察觉到身体即将失去平衡,柳溯星临时改变了动作轨迹,她双手拉紧桌腿,空闲出的右脚用力向后一蹬。
这么一番折腾后,年代久远的木桌彻底报废,本就有些歪斜的桌腿从中间断开。
相框沿着倾斜的桌面向下滑落,溅起了一片水花。泛黄的相纸在半空中便已脱出,被一只苍白的手紧紧攥住。
“可恶…”柳溯星急忙翻身向后看去,面前的景象再次给到她不小的精神冲击。
充满尘土与煤灰的壁炉管道中,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探了出来,被污染成黄黑色的水珠沿着打绺的长发向下滴。
「祈雨灵」痴痴地盯着相片,其眼神中流露出的似乎并不是怨恨,而是一种病态的迷恋。
“这家伙到底是因为什么执念才留下来的?!”
来不及感叹,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体突然开始变得模糊,像是化作了一团波动的雨雾。
“她想走!”当柳溯星意识到这一点时,事态已经滑向了不可控的地步,毕竟雨中完全是对方的主场。
几乎是在「祈雨灵」融进雨幕的瞬间,走廊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响动。
满地玻璃残片间,夜月反手握刀,刀柄上还残留着反光的晶片。她飞身抓住垂进屋内的藤蔓,迅速攀上了房顶。
“因为「祈雨灵」带着相片,所以能被夜月看见…即使是这样也不能草率地冲出去吧!”弄清楚状况后,柳溯星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努力回忆起别墅的结构,印象中屋顶似乎铺设着瓦片,如果角度不是特别大的话,自己应该可以爬上去。
快速观察过几个房间,柳溯星终于找到了一出合适的位置。此处的窗户连接着仓库的屋顶,紧密排列的瓦片看着也算牢固。
“呼…”
………
屋顶上,披头散发的女人与夜月隔着数米的距离相对峙,透过贴在脸上的湿发,隐约能看见一幅狰狞的面容。
「祈雨灵」弯腰把相片插进青瓦间的缝隙,随机再次隐去了它的身形。
“啧,又是这种伎俩。”夜月吐出一口气,慢慢的往前逼近着。
“…”
“不对,身体开始变重了。”
眼前的雨丝诡异的扭动起来,互相牵扯成血管般的图样。雨水织成的皮肉包裹住血管,形成了一双透明的手。
雨制的双手覆盖着夜月的脸,依然能看得见内部血管的食指摸索上她的眼球。
“没有眼睛的话,你就看不到了…”
“看不见他,也带不走他…”
透明的手指逐渐变得凝实,切实的痛感从眼眶处传来。
“呲喇!”
诡异的话语声外,突然想起了鞋底与瓦楞摩擦的刺耳响动。
几乎是在瞬间,温暖柔软的触感袭上夜月的后背,一阵水雾在她周身爆开。
“柳溯星?”
金发女子没能刹住前冲的势头,连带着怀中的夜月扑倒在房顶。
所幸屋顶的坡度比较平缓,她们在翻滚了几圈后勉强停住了身形。
“抱歉…幸好赶上了。”
柳溯星以一个暧昧的姿势伏在夜月身上,她的脸深深埋进了对方的颈窝,一把黑色的伞狼狈的盖在了二人身上。
“谢谢…”夜月低声喃喃着,刚刚的失态让她有些动摇。
“毕竟是队友嘛,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不管。”柳溯星大咧咧的笑了笑,她的刘海已经完全被汗水和雨水浸透。
“唔!”
一个手掌状的凹陷出现在伞面,巨大的力道像是要将伞掀翻。
柳溯星不得不把双手抽离夜月的身下,用力拉住伞柄以保持稳定。
“走吧,先回室内…!”她咬牙站了起来,却发现夜月呆呆的留在原地。“动不了?要我背你吗?”
夜月摇了摇头,随机轻轻握住柳溯星拿伞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什么?”
两对澄澈的眼眸相交,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如水的眸光传达了出去。
“虽然刚刚的样子很难堪…但是再相信我一次,可以吗?”
“你都这么说了…还真是没办法拒绝啊。”柳溯星感觉鼻尖有些发痒,夜月身上幽幽的兰花香气不断撩拨着她的心神。
话音落下,夜月紧咬住薄唇的牙齿也随之松开,她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
锐利的刀锋斫断雨滴,随着黑衣女子手腕有节奏的旋动,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刀背在其周身隔开了一片干燥的区域。
雨丝愈发密集,不断有透明的手臂从暗处深处,妄图阻止夜月的前进。
凝结在相片旁的阴影正在不断颤抖,像受伤的野兽一般呜咽着。
“不要过来…这里只需要我和他…”
“…”
刀尖挑起被打湿的相纸,随着纸面出现一指长的切口,徘徊在雨中的哭嚎也不复存在。
正当夜月放松下来时,她视野中的某处闪动了一下,只见定格的相片画面突然运动了起来。
原来与男子相拥的女人形象逐渐扭曲,像是朝摄像机靠近一般,诡异狰狞的脸庞不断放大。
“?!”
隐约能分辨出人形的浑浊黑雾从切口处涌出,直直扑向夜月的面门。
夜月下意识的偏头躲过,却没想到黑雾速度不减的朝前方飞去。
“不会让你得逞的。”
木屐的后齿被用力的踏在瓦片上,老化的釉质层纷纷剥落下去。
不过瞬息间,一道黑色的流光便从侧面超过了半空中的雾气。
在柳溯星反应过来之前,一条有力的手臂揽上她的腰肢,紧接着就将她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抬了起来。
“?!”
“闭上眼睛。”夜月神情专注的平视前方,她的语气略显急促。
话音刚落,失重的感觉瞬间蔓延至柳溯星全身,她下意识的睁开眼,只见黛青色的屋顶正不断上升着,浓黑的雾气迅速掠过她们刚刚所站的地方。
“…”
柳溯星只觉得身体猛地向下一沉,身下传来草木被踩折的响声。
“你没事吧?”带着颤抖的声音,她松开了紧紧拽着长袍飘带的手。
“嗯”
夜月柔声应着,二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上方。
翻腾着的诡异雾气已经消散,雨点也失去了刚刚的气势,周遭的环境与普通的雨天并无二致。
“好累,先不要把我放下来好吗。”柳溯星在夜月怀中伸了个懒腰,对方的体温透过冰凉的衣物传递过来,带来令人安心的感觉。
用手紧紧按住因为剧烈运动而滚烫的脸颊,柳溯星有些不自觉的傻笑起来。
“又活下来了…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