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投射进暮光教堂食堂简朴的地板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烤面包的麦香和蔬菜汤的清淡气息。
白烬跟着莉莉丝来到了这里，她的脚步有些虚浮，闻到食物的香气后，腹中的饥饿感如同钝刀在刮擦。
从昨天的茶会到现在，滴水未进，白烬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疲惫不堪。
食堂很宽敞，长条的木桌旁坐满了教堂的神职人员，他们安静地等待着莉莉丝的到来。
而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份一模一样的食物：一碗看起来有些油水飘着几片菜叶和豆子的汤，几片切的厚薄均匀的黑麦面包，还有一小块可能是奶酪的白色块状物。
莉莉丝径直走到最前方，一张相对独立的桌子旁坐下，白烬作为随侍修女，被安排坐在她侧对面。
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修女端来了两份与其他人一样的食物，轻轻放在两人面前。
在莉莉丝一声“赞美圣血”的祷词，所有人跟着虔诚地喊完后，就开动了。
白烬的目光盯在那几片面包上，它们被整齐地码放在一个公用的大盆中，显然是一整块刚切片的面包。
看着其他修女从同一个盘子拿取着面包片，莉莉丝也随意地拿起一片，撕开一小块，蘸了点汤送入口中。
莉莉丝应该不会给所有人都下药吧，意识到这点后，白烬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些。
“咕噜噜……”
白烬的肚子发出抗议声，目光下移，脸上发烫。
她也拿起一片面包，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带着刚出炉的温热。
白烬学着别人的样子，撕下一小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粗糙的麦麸摩擦着口腔，朴实无华的麦香混合着唾液，瞬间唤醒了身体对食物的原始渴望。
饥饿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她几乎控制不住狼吞虎咽的冲动。
手中那片面包被一口塞入口中，来不及嚼碎就吞咽，毫无意外地，白烬噎住了。
那碗寡淡的蔬菜汤变得无比珍贵，白烬来不及品尝就灌了进去，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
莉莉丝慢条斯理地吃着，眼角的余光却从未离开白烬，她注意到了白烬的每一个小动作，唇角上扬。
“看来昨天的经历，让你长了记性。”莉莉丝的声音不高，恰好能让白烬听到，“知道分辨入口的东西了？算是有点姐姐的样子了。”
这轻飘飘的夸奖，像针一样刺在白烬心上，她进食的动作顿了一下，一股屈辱感涌了上来，她更用力的咬了一口面包，沉默地吞咽。
食堂的氛围安静却不压抑，修女们低声交谈着下午的工作安排，偶尔响起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
白烬略微扫过周围的修女们，她惊讶地发现那些投向莉莉丝的目光，除了礼仪上应有的恭敬，竟还蕴含着一种更深沉的情感。
就像是一种对于家人般的信任和安心。
那位年长的修女看见莉莉丝的汤碗快见底时，很自然地起身为她添满，动作熟稔而关切，如同照顾自家晚起的女儿。
莉莉丝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旁边几个年轻的见习修女偷偷看着莉莉丝，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仰慕和信赖。
当莉莉丝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们时，她们又会立刻低下头，脸颊微红，带着一丝羞涩的喜悦。
白烬感到一阵强烈的荒谬，这些朝夕相处的修女们，她们眼中纯净无暇，值得信赖的圣女大人，与昨夜那个在地牢里疯狂索取死亡之力，视她为玩物的病态少女，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还是说，莉莉丝在她们面前，也是带着一副圣洁无垢的面具？
“圣女大人。”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见习修女怯生生地端着一个小碟子走过来，碟子里装着切好的各种果肉。
“这是厨房今天收到的供奉，很新鲜，您……和这位新来的姐姐尝尝？”
她的目光在白烬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明显的好奇，但更多的是能与圣女大人如此近距离接触的羡慕。
莉莉丝抬眼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柔和了下来。
她没说话，指尖拈起一片果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发出上扬的“嗯”声，表示赞许。
小修女立刻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眼睛亮晶晶的。
可莉莉丝随后又拈起一片，没有自己吃，而是随意地，带着施舍意味地递到了白烬嘴边。
“张嘴。”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食堂里瞬间落针可闻，好几道目光，尤其是那个小见习修女，唰地一下聚焦在白烬身上。
那些目光中的羡慕几乎化为实质，能和圣女大人如此亲近，甚至被亲手喂食！这是何等的殊荣！
白烬的身体僵硬了，那片近在咫尺的果肉，散发着清甜的果香。
莉莉丝的手指离她的唇那么近，昨夜那冰凉指尖在她身上制造痛苦的记忆瞬间回笼。
白烬感觉自己就像被投喂的宠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莉莉丝宣示主权。
在莉莉丝平静却极具压迫的注视下，在周围那些羡慕目光的包围中，白烬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最终还是张开了嘴。
微凉的果肉被塞了进来，莉莉丝地指尖似乎不经意地擦过她的下唇，让白烬一阵激灵。
随后是苦涩带着丝丝微甜的汁水，随着果肉的碾碎充斥整个口腔。
“味道不错，剩下的分给大家吧。”莉莉丝评价了一句，仿佛刚刚只是在投喂小猫小狗。
白烬机械地咀嚼着口中不知名的果肉，却尝不出半分滋味。
周围的窃窃私语和羡慕的目光，此刻都变成了无声的嘲讽，拍打在她脆弱的自尊上。
午餐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莉莉丝起身，白烬也跟着站了起来，回到了属于圣女的房间。
之前奢华的贵族风格大床房，如今显得空旷了许多，只剩下简约朴素的木制家具。
莉莉丝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脸上露出一丝倦意。
“我要午休了。”她脱下宽大的神官袍，露出里面简单的白色衬裙，走到床边坐下。
“至于你……”莉莉丝随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封面烙印着复杂猩红纹章和十字架图案的厚重书籍，随手就朝白烬扔了过去。
沉重的书本带着风声砸来，白烬下意识地接住，第一眼就看到了书名。
《圣血圣经·基础教义与王庭律令》
“在我醒来之前，好好学习一下常识，还有王庭的规矩，别像一个蠢货一样，给我丢人现眼。”
莉莉丝的话语刻薄而直接，说完便不再理会白烬，径直躺下，拉过薄被盖好。
闭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仿佛已经睡着了。
白烬低头看着手中这本象征了圣血的书，她其实明白，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需要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这个所谓的王庭。
她走到窗边一把孤零零的椅子旁坐下，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沉重的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