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血如阳，泽被苍生…”
白烬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些被修饰得天花乱坠的神圣历史，在一堆无意义的赞美之词中搜寻想要的信息。
这个世界名为泽翠海姆，五百年前曾经发生过一次席卷整个世界的大灾变。
最终导致神明消失，魔物横行，是圣血之神赐予了信徒力量，拯救了这个世界。
联想到莉莉丝记忆中那座蠕动的腐烂肉山，白烬只觉一阵恶心。
这哪里是什么救世神明，分明是不可名状的恐怖怪物。
她耐着性子，接着往下翻。
终于，她找到了干货，书中的用词依旧冠冕堂皇，但白烬以前世的认知，努力剥离着其中的核心逻辑。
这个世界超凡力量的根本来源是“契约”，并非天赋或修炼而成，而是通过缔结某种具有约束力的条款。
契约者向某种契约力量的源头献祭代价，从而换取相应的力量，核心是等价交换。
‘力量并非无源之水，每一次使用都需支付代价……’
而圣血王庭的核心契约体系，其代价是“信仰”。
信徒需虔诚供奉圣血，献上精神上的绝对忠诚与归属感，作为回报，圣血赐予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力量。
这种力量能快速愈合伤口，消除肉体疲劳，极大提升肉体承受力与持久力。
书中甚至隐晦提及，虔诚且强大的契约者，其生命力得到圣血的祝福，衰老过程被极大地延缓甚至停滞，达到近乎“永生”的状态。
啊…永生，多少生灵梦寐以求的终极恩赐，但白烬的眉头却紧紧皱起。
这所谓“永生”的祝福，在莉莉丝身上，变成了无法解脱，无法死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永恒忠于圣血的诅咒……
虽然书中没有说明永生的代价是什么，白烬觉得恐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书页翻动间，白烬再次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圣血王庭的神术「圣血契约」，也被这个世界的人称之为血契。
血契需要消耗契约者自身的生命力来驱动契约，这个过程往往需要伴随着吟唱、祈祷或者特定的仪式。
术法的成功释放与否，关键在于契约者能否在生命力被持续抽取的痛苦和消耗下，坚持完成整个过程。
一旦中途因生命力枯竭或意志崩溃而中断，此次契约即宣告失败。
最关键的一点，无论契约攻击最终是否释放，为这次契约所消耗的生命力都不会返还！
这意味着每次试图使用血契，都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本源！
莉莉丝发动灵魂湮灭时咳血，身体撕裂的场景瞬间浮现在眼前，这血契简直是把双刃剑！
书中对其他派系的契约语焉不详，充满贬低和警惕，但承认其存在并遵循“等价交换”的核心法则。
只是付出的代价和获得的力量属性与血契截然不同。
“等价交换……”白烬低声念叨着契约的核心法则，她似乎有些理解莉莉丝的动机了。
莉莉丝被圣血签下了契约，成为了圣女，自此拥有了近乎无限的生命力。
正常来说，这本该是无数人无比渴望的终极奖赏。
如果白烬不知晓圣血那恐怖扭曲的真面目的情况下，她或许会觉得这是一桩无比划算的交易。
但现在……
白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床上沉睡的娇小身影。
白烬无法忘记那双碧蓝眼眸中沉淀的绝望与疯狂，无法忘记她在地牢里歇斯底里求死的模样，更无法忘记她为了汲取那一丝丝死亡之力，在自己身上进行各种实验时眼神中闪烁的病态光芒。
拥有近乎无尽的生命力，却视之为最恶毒的诅咒。
掌握着强大的圣血契约，却在不可逆地燃烧自己。
被无数信徒敬仰的圣女，灵魂深处却只想拥抱永恒的死亡。
白烬合上沉重的书本，重重呼出一口气，她现在脑子很乱，莉莉丝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且，这几天的相处，白烬从始至终没有真正地了解过莉莉丝。
阳光透过窗台，洒在莉莉丝恬静的睡颜上，那纤长的金色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这一刻的静谧与她之前的种种作为，形成了无比割裂的对比。
白烬无法想象那是怎样漫长的煎熬，她所经历的屈辱折磨，此刻在莉莉丝背负的永恒绝望面前，竟显得短暂而渺小。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莉莉丝…”
就在这时，床上那看似沉睡的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白烬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屏住呼吸仔细观察，莉莉丝呼吸的节奏有些紊乱，虽然依旧闭着眼，但那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她…醒着？或者，刚才根本没睡？
白烬看着照射在莉莉丝脸上的阳光，心中确定了这个念头。
莉莉丝就是在装睡，谁被阳光直射还能睡得着啊！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午后的阳光无比温暖，尘埃在光柱中缓慢漂浮。
白烬收回目光，重新翻开厚重的书本，沙沙的纸张翻动声再次响起。
白烬心头的混乱并未平息，反而更加纷杂，她竟然也对莉莉丝生出一丝怜悯。
书本的内容完全看不进去，白烬也不想理清这团乱麻，只是静静地坐着。
在慵懒的午后，陪伴着那个同样沉默装睡的圣女，感受着无声连接着两人的契约。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莉莉丝终于“悠悠转醒”。
她发出一声带着慵懒鼻音的轻哼，缓缓坐起身，白色衬裙的领口歪斜，露出纤细的肩颈线条。
她揉了揉眼睛，碧蓝的眸子看向白烬带着审视。
“看完了？”莉莉丝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白烬将手中的书本举起示意，“你在开玩笑吗。”
莉莉丝盯着白烬看了几秒，嘴角轻微上扬，她没有追问，只是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地板上。
“你有认真在看，我就放心了，书就先放你那了，记得好好学一学规矩。”莉莉丝说着走向仅剩的奢华家具，开始挑选心仪的小裙子。
白烬之前跳跃式的阅读，也才堪堪看完两个章节，她对比了一下大概只有十分之一吧。
关于王庭律令的内容可一点都没看到，接下来可有的学了。
“收拾一下，下午还有事情要做，你的工作，可不仅仅是看书。”莉莉丝的语气恢复了那种平淡的腔调，可拿取小裙子的动作却是无比轻快。
白烬感觉莉莉丝的心情似乎不错，希望这不是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