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顺着契约的来处上浮,将那遨游意识海洋的灵魂送回。
白烬骤然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粘稠的黑暗,痛苦的记忆,还有那最后被血色牢笼包裹的梦境花海,都迅速消散,只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惆怅。
不,还有那些闪耀着星屑般光辉的忆质,在白烬的意识海中围绕着逆转缓缓流淌。
窗外,阳光正烈,显然,已近正午。
“咕噜噜——”
腹中的轰鸣撕碎了残存的睡意,饥饿感狠狠敲打着白烬的脑壳。
白烬挣扎着坐起身,浑身的骨头都在呻吟,这一觉睡得很沉,但白烬还是觉得疲惫。
她微微捕捉到身体传来的不适,那件染血的见习修女服皱巴巴地黏在身上。
汗味,血腥味,还有荒野的尘土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皮肤被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又痒又黏,难受极了。
“得去洗洗……”白烬嘟囔着,下床推开那扇木门。
“咚!”
一声闷响传来,倚靠在门外的东西失去了支撑,重重地倒在了地板上。
是那本厚重的圣血圣经。
白烬愣了一下,弯腰将它捡起。
玛利亚呢?说好就在外面看,我醒了就还回来的?
一股不爽的微恼涌上心头,但想想自己应该是睡死过去了,门又锁着。
那小修女或许有什么急事,才把书放在门口吧……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白烬将书随手放回屋内的小桌上。
当务之急是把自己弄干净。
她拖着酸软的身体,拿起角落木架上的木盆,走向教堂后院的水井。
冰冷的井水被摇上来,哗啦啦地倒入木盆。
白烬捧起一捧水,拍在自己脸上,清新的凉意让她打了个激灵,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不少。
端着木盆的水回到房间,反手锁上门。
房间里没有镜子,只有木盆里的清水映出模糊的倒影。
白烬深吸一口气,开始笨拙地解开身上染血的修女服。
扣子有点紧,沾染了血污之后更难解开,她费了些力气才将其褪下。
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然而入眼处并非光洁,而是深深嵌入皮肉的十字架锁链,锁链留下的暗红色勒痕从肩颈一直蔓延到腰腹。
一些较深的伤口边缘,暗褐色的血痂已经凝结,吸附在皮肤上。
白烬皱着眉,用手指小心地搓了搓,干硬的血痂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新生的白嫩皮肤。
这具躯体的恢复力,在契约和生命力的影响下,变得有些快了呢。
虽然穿越来才短短几天,而且前三天在莉莉丝的“照顾”下强行清洁过好几次。
但每次这样直面自己赤果的身体,白烬的心跳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的脸颊也微微发烫,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和羞涩笼罩心头,挥之不去。
“冷静点……”
白烬低声对自己说着,试图压下心中那份窘迫,甩甩头,想把那些杂念甩出去。
几缕湿漉漉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飞扬起来,带着水珠直接甩到了她自己的脸上。
“啧。”白烬有些懊恼地抬起双手,将脸上的湿发拨开。
她的动作猛地僵住,水盆里模糊的倒影中,她额前那缕被拨开的刘海,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不是纯粹的银白,像是精心挑染过的一缕黑发,在满头的银丝中显得格外扎眼。
“……?”
她满脑子问号。
什么时候的事?她只听说过熬夜焦虑会让人长白头发,到她这儿,难道是反着来的?
这是什么离谱的体质?!
白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手上那缕黑发倔强的宣告它的存在。
算了,管它呢,赶紧洗干净去吃饭!
饥饿感再次传来,她不再纠结那缕突兀的黑发,迅速舀起清水,开始用力搓洗身上的血污和汗渍。
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动作不免触碰到紧绷着的锁链,传来阵阵刺痛。
草草擦干身体,换上一件干净的见习修女服,虽然依旧简陋朴素,至少没有血污和异味了。
白烬甚至没顾上梳理湿漉漉的头发,拉开房门,就朝着食堂急不可耐地冲了过去。
食堂门口,食物的香气混合着嘈杂的人声,被刚刚赶到的白烬捕捉。
她猛地推开食堂大门,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刹住了脚步。
食堂里气氛诡异,修女们并未像往常一样安静的坐在长桌旁用餐,而是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不少人捂着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干呕声。
白烬将目光投向中央那张长桌,看清是什么后瞳孔骤缩。
魁梧的该隐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正举着他淌血的右手炫耀似的展示给修女们。
“哼!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是圣血的信徒该吃的吗?你们平时就靠这些玩意儿坚定信仰?”
该隐的语气里满是鄙夷和不满,“真是信仰贫瘠的土地,让我给你们这些土包子开开眼!”
“究竟什么才算真正的圣餐!什么才是圣血赐予的恩典!”
他那只淌血的右手猛的一挥,一股磅礴的生命力混合着猩红的血雾,泼墨般撒向桌面。
生命力如同最肥沃的养料,鲜血则是萌芽的种子,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诡异恐怖的事情在眼前发生着。
暗红色的肉芽蠕动着,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疯狂滋生膨胀!
眨眼间,一大块约莫脸盆大小的血肉组织凭空生长了出来。
表面布满不规则的血管纹路,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
暗红色的汁液从肉块边缘渗出,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轻响。
而装着蔬菜汤的大木盆里,清澈的汤水被染成了刺目的血红!
粘稠的血浆翻滚着,填满了整个木盆,浓郁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整张长桌,仿佛变成了一张屠宰案板!氛围瞬间变得血腥又亵渎,与教堂的圣洁格格不入!
“呕——!”
终于有年轻的修女再也忍受不住,猛地弯腰剧烈呕吐起来。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在食堂各处响起,即便是年长些的修女们也是脸色煞白,死死捂着嘴。
“一群没见识的!”该隐对众人的反应嗤之以鼻。
他伸出大手,直接从那块还在蠕动的血肉上狠狠撕扯下一大块!
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白的牙齿,毫不犹豫地将那块肉塞入口中,大力咀嚼起来。
“噗叽……噗叽……”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在死寂的食堂里格外清晰,血沫从他的嘴角溢出,顺着他带着疤痕的下颌滴落。
他享受着,脸上露出原始野性般的满足。
“吾主赐予的磅礴生命力催生的圣餐,这才是真正的圣餐!真正的神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