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穿透稀薄的晨雾，落在满目疮痍的暮光镇上，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与淡淡的血腥味。
白烬端着一个简陋的木盘，上面放着几块粗糙的面包和几碗稀薄的麦粥，小心翼翼地走进安置着福利院孩子们和几位受伤镇民的大帐篷。
帐篷里弥漫着消毒草药和伤药混合的刺鼻气味，孩子们大多还沉浸在疲惫和惊吓后的昏睡中。
只有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睁着茫然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
白烬尽量放轻脚步，将食物分发给醒着的孩子和照看他们的修女。
就在她低声安慰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小女孩时，一阵隐隐约约的争吵声，刺破了帐篷外平静的空气。
声音的来源，正是旁边那座临时充当卡洛斯主教指挥所的猩红大帐篷。
“卡洛斯！谁给你的胆子？！！”莉莉丝特有的娇脆嗓音拔得极高，毫不掩饰她的怒火。
“我警告过你！不准强迫！不准诱导！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殿下息怒！息怒啊！”卡洛斯的声音带着惯常的谦卑。
“在下绝无强迫诱导之意！昨夜情形危急，亡灵破城在即，镇民们亲眼目睹玛利亚修女展现神迹，自愿祈求圣血庇护，签订契约以求自保！”
“此乃羔羊对吾主发自内心的虔诚皈依，在下岂敢阻拦？岂能拒绝赐予他们这份救赎的荣光？”
“自愿？虔诚？”莉莉丝的声音充满了讽刺，“在死亡的恐惧面前，在神迹的蛊惑下，他们知道自己签下的什么吗？！”
“卡洛斯，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说辞！你心里清楚你在做什么！”
“殿下！您这是对在下，对圣血信仰的极大误解和污蔑！”卡洛斯抬起头，他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强硬。
“传播信仰，庇护信徒，本就是我等神职人员的职责！”
“镇民们获得力量，得以在异端袭击中幸存，这难道不是圣血荣光的彰显？”
“不是殿下您身为圣女应乐见其成的吗？为何您对信徒的增多如此……抵触？”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尖刺扎入莉莉丝的内心。
帐篷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莉莉丝因为愤怒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隐约可闻。
白烬端着空了的木盘，站在帐篷门口，正好看到厚重的门帘被猛地掀开。
莉莉丝阴沉着小脸走了出来，金色的长发在晨风的吹拂下显得有些凌乱。
碧蓝的眼眸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紧抿的嘴唇毫无血色。
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连清晨微凉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看到白烬，莉莉丝脚步顿了一下，眼神中的怒火稍稍被一丝复杂的疲惫取代，但眉头依旧紧锁。
“怎么了？”白烬走上前，低声问道。
帐篷内的争吵她听得七七八八，对莉莉丝的态度有些好奇。
莉莉丝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示意白烬跟上。
两人沉默地走在被炮火和亡灵蹂躏过，布满碎石瓦砾和焦痕的街道上。
“镇民们……都成了圣血的信徒？”白烬再次问道。
“嗯。”莉莉丝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卡洛斯那个老狐狸，打着自愿皈依的旗号，在那种恐慌的环境下，又有玛利亚那个傻丫头做榜样……根本拦不住。”
“成为圣血的信徒……有什么不好吗？”白烬有些不解，“至少他们获得了力量，活了下来，以后面对危险也多一份保障。”
她想起了暮光教堂的食堂里，那恶心的圣餐和契约的强制性，但昨夜契约展现的群体力量确实强大。
莉莉丝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碧蓝的眼睛死死盯着白烬，那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深沉的悲哀。
“有什么不好？”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白烬，圣血的契约，什么都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残破的房屋和远处正在清理废墟，脸上带着劫后余生却又隐隐透着狂热血光的镇民，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是死不了……”
白烬心头一震，死不了……永生？
在圣血王庭看来是恩赐，但对普通人而言呢？尤其是被强迫或半强迫卷入这个漩涡的普通人？
她想起了莉莉丝那五百年的囚徒生涯，想起了圣血之神那腐烂的肉山本体。
这份恩赐背后，是永恒的束缚，是成为神祇延续生命的养料！
卡洛斯的行为，无异于在把整个暮光镇的镇民，都变成圣血王庭圈养的永生牲畜！
莉莉丝没再解释，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烦躁地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这位名义上的暮光镇最高掌控者，陷入了繁杂得令人头疼的战后处理中。
露易丝带着公式化的笑容找上了莉莉丝，那些威力巨大的炼金构装体和武器并非免费援助。
“圣女殿下，”露易丝晃了晃手中光芒流转的商契。
“昨夜消耗的弹药、能量核心以及构装体损耗折价，共计金契10648，抹个零头就当一万金契吧~”
“另外，为维持地区稳定，捍卫者炮台及夜莺哨戒机将进入低功耗待机状态。”
“部署坐标及激活权限需由我方管控，非极端情况不再启动。”这几乎等于收回了大部分威慑性武力。
莉莉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场战争结束后的账单会让暮光镇背上沉重的债务。
向圣血王庭祈求拨款？莉莉丝可拉不下那个脸来。
“这是商盟未经同意的擅自行动，露易丝，你花掉的这些金契与我何干？”莉莉丝准备诡辩，赖掉这笔天价账单。
“圣女大人，若是没有我们商盟的火力支援，暮光镇怕是早就成为一片废墟了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圣血王庭才是抵抗的主力吧。”莉莉丝将露易丝的商契拍了回去。
“别啊，这笔金契可是我先垫付着的呢，难道你就忍心看我最终破产，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停停停！你装可怜对我没用，报销的话找你们的神明去啊！”莉莉丝不耐烦地挥挥手，早就看穿了她伎俩。
露易丝转头看向白烬，可怜兮兮地说着，“白烬修女，你就帮我求求圣女大人吧，我现在真的一点金契都没了啊，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活啊！！”
白烬有些触动，露易丝看起来挺精明的，却为了暮光镇付出了这么多金契。
但仔细一想，她好像劝不动莉莉丝啊……
只能摊摊手，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别被她给迷惑了。”莉莉丝出声，直勾勾盯着露易丝镜片后的双眼。
“你收回商盟四大家族旗下任意一家组织的投资，都能补回昨晚这笔亏损，继续过你逍遥快活的生活。”
露易丝被盯得有些心虚，但想到不从莉莉丝这讨点回来吃亏的还是自己，于是挺直腰板回击道。
“我说莉莉丝啊，你好歹堂堂圣血的圣女，我不信你就这点金契，你一定把值钱的好东西都藏在教堂里了！”
“几天前你挂交易行的那些，我都还记着呢！”
莉莉丝越听脸色越黑，于是不停露易丝的絮叨，直接转身就走。
“别啊！莉莉丝算我求求你了……”露易丝几步追上，拉住莉莉丝的手来回摆动。
“收回投资清算资产需要时间啊，而且找圣易报销，走流程都得走十几天。”
莉莉丝本来就因卡洛斯干的好事，在气头上，被露易丝这一纠缠更烦躁了。
“所以呢，你没了这些金契是活不下去了吗？再不济，你可以来暮光教堂，包你三餐！”
说着就要抽走被露易丝拉住的手，露易丝顺着莉莉丝的力道直接扑倒，抓住莉莉丝的大腿，死不松手。
“不要啊，那我这几天追的新闻，八卦，小说……这些该怎么办啊……”
“无法在商契上畅游魔网，我感觉浑身难受啊啊啊！！！”
白烬有些无语，原来露易丝这是来要网费的？
这下合理了，前世的她要是断网了，估计也不好受。
白烬掏出自己的商契，看着右上角三个零，好嘛，连上网的资格都没有。
“我可不知道圣易建立的魔网效率会有这么慢，在我印象里这种结算不出半日就能审批下来……”
莉莉丝摩挲着下巴，“难不成圣易又在搞些什么新研究？”
“呃……这个……”露易丝顾左右而言他，不自觉间就松开了抱住莉莉丝大腿的手。
她总不能说圣易在研究圣血的规则吧，两家神明虽然有交易往来，但总归不是一条心的。
“莉莉丝，要不这样，你借我点，等我阔绰了返你十个点？”露易丝立马转移话题。
莉莉丝想了想，这个利率血赚的是她，总比金契呆在商契里躺着好吧。
于是莉莉丝也掏出了自己的商契，第一眼就看到了有趣的。
她直接抢过白烬的商契，操作一番后，还了回去。
白烬只看到一份已领取的邮件，「暮光镇保卫战订单已完成，区域内所有商盟会员战时资金已发放。」
「100金契，已领取」
但……我钱呢？
白烬看着右上角的三个零陷入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