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拐。”
白新生低声指路。
“往镇子西边的那片荒地。”
叶怀瑾依言调转方向。
白马踏过一片碎石,蹄声变得零碎。
前方是一座半坍塌的破庙。
“就是这里。”
白新生从马背上下来。
叶怀瑾打量着破庙。
比他想象中更加破败。
屋顶塌了大半,墙壁也裂开几道口子。
风从缝隙中穿过,发出呜咽声。
“能进去吗?”
白新生已经摸索着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门轴生锈,响起刺耳的吱呀声。
里面飘出一股霉味和香灰的陈旧气息。
“小心点,地上有碎瓦片。”
白新走得很稳。
避开了所有的障碍物。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她都烂熟于心。
“神台后面有个暗格。”
白新生停在一尊残缺的泥塑前。
老头子说过,他留了些东西在那里。
那时候他刚走,那里的东西她三年不会去碰。
如今,期限到了。
叶怀瑾举着火把照亮神台。
他伸手摸索着神台后的砖墙。
“这里好像有松动的地方。”
白新生点点头。
“第三排,从左边数第五块砖。”
叶怀瑾照着她的话摸索。
果然,那块砖松动了。
他小心地将砖块抠出来,后面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里面塞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包袱。
“拿出来看看。”
白新生站在一旁,声音平静。
叶怀瑾将包袱取出,放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
油布虽然旧了,但里面的东西保存得还算完好。
“有三本书。”
他翻看着。
“还有一个小木盒。”
白新生走近几步。
“书上写的什么?”
叶怀瑾凑近火把,仔细辨认。
“第一本是《混元功》,第二本叫《谭华剑谱》,第三本…”
他顿了顿。
“《坐忘经》。”
白新生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练得就是谭华剑谱和混元功。
可这坐忘径是什么……
“木盒里呢?”
叶怀瑾小心地打开木盒。
里面躺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刃身乌黑,没有丝毫光泽。
匕首旁边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
“有字。”
他展开纸条。
“匕首是淬了毒的,非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包袱下面还有些银子,够你用一阵子。”
白新生点头。
“银子有多少?”
叶怀瑾摸了摸包袱底部。
“大概有二三十两。”
他抬头看向白新生。
“这些功法…”
“给你。”
白新生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我用不着,你跟着我这一路,总该有些自保的能力。”
叶怀瑾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白新生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这些功法对她来说确实用处不大。
但对他而言,却是难得的宝贝。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将三本秘籍小心地收好。
“等有时间了,我好好研究研究。”
“走吧。”
她站起身。
“该去看看老头子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重新走出破庙。
白马还在外面安静地等着。
叶怀瑾将包袱绑好,扶着白新生上马。
“坟地在哪里?”
“镇子北边的乱葬岗。”
白新生的声音有些低沉。
“老头子走的时候,我没钱买好地方。”
叶怀瑾没有说话,只是策马向北。
夕阳西下,远山如黛。
镇子里炊烟袅袅,有种说不出的萧瑟。
乱葬岗就在一片荒草丛中。
大多数坟头都已经破败,墓碑倒塌,野草丛生。
只有少数几座还能看出原来的模样。
白新生在一座小土堆前停下。
没有墓碑,只有一块普通的石头充当标记。
她记得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就是这里。”
叶怀瑾默默地从包袱里取出一壶酒。
这是他们在路上买的。
他将酒壶递给白新生。
白新生接过酒壶,跪在坟前。
“爷爷,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空旷的野地里格外清晰。
“我按你说的好好活着。”
说着,她将酒倒在坟头上。
酒液渗入土中,散发出醇厚的香味。
“这是叶怀瑾。”
她指了指身边的人。
白新生继续倒酒。
“你留下的东西我都找到了,我会好好用。”
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声。
远处的镇子灯火渐亮,但这里依然寂静。
“我身上有些麻烦。”
白新生低声说道。
“但我会处理好的。”
“你不用担心。”
她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一丝辛辣和温暖。
又陪老头子坐了一会。
“该走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叶怀瑾也起身,看了看四周。
确实,这种地方到了夜里很容易遇到不怀好意的人。
“去哪里过夜?”
白新生想了想。
“镇子里有家客栈。”
两人牵着马,向镇子走去。
……
“前面左转,巷子尽头,安平客栈。”
叶怀瑾依言拐进一条稍显僻静的巷子。
安平客栈的招牌半旧,门板敞着。
他将白马拴在客栈侧旁简陋的马厩里。
拍了拍它的脖颈以示安抚。
两人走进客栈大堂。
光线有些昏暗,几桌客人正在用饭。
“住店?”
掌柜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怠。
“两间下房。”
叶怀瑾上前一步。
将几枚铜钱放在柜台上。
“要清净点的。”
掌柜瞥了一眼铜钱。
又扫了一眼斗笠遮面的白新生和看起来憨厚的叶怀瑾 。
没多问,从身后一排挂着木牌的钉子上摘下两把钥匙。
“二楼尽头,甲字三号、四号。
热水自个儿去灶房打,饭食另算。”
“谢掌柜。”
二楼走廊狭窄。
找到甲字三号、四号,两间房紧挨着。
叶怀瑾推开三号房的门,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缺腿的方桌,一把椅子。
窗户纸破了几个洞,夜风灌进来,带着凉意。
“二丫,你先歇着,我去打点热水,再弄点吃的。”
叶怀瑾将包袱放在桌上,低声说。
他拿起桌上的陶盆。
白新生摘下斗笠,放在桌上。
她摸索着走到床边坐下。
蒙灰的眼瞳对着虚空。
“小心些。镇子虽平了,难保没有暗处的眼睛。”
“我晓得。”
叶怀瑾应道,转身出门,轻轻带上了房门。
白新生独自坐在黑暗中。
安静。
良久……
她开始想一年前离开时的仓惶。
想起老头子临终攥着她手,想起凤栖楼的血雨腥风。也想起白山庄那短暂的安宁。
纷乱的思绪如同潮水,右肩胛骨被毒爪洞穿的旧伤似乎隐隐作痛。
“嗯……嗯……”
眉心好疼……
她强迫自己收敛心神。
试图驱散那如影随形的阴寒和心底翻涌的躁意。
汗水从额角渗出,呼吸微微急促。
“沙沙沙……沙沙沙……”
是叶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