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休息室。
空气凝固得像块水泥。
凛缩在角落，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被雨淋透的猫。
哭声很压抑。
眼泪换不来粉丝，同情也买不起设备。
但钱可以。
乐队不能散，至少现在不能。
祥子收起手机，站起身。
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
她走到凛的面前。
没有弯腰。
没有说“别哭了”。
她伸出手，直接抓住了凛冰凉的手腕。
“起来。”
声音不大，带着命令。
凛猛地抬头，泪眼婆娑，满是错愕和不解。
“去哪儿……”
“一个能让你闭嘴的地方。”
祥子懒得解释，拉着她就往外走。
凛像个木偶，被动地跟在后面。
出租车里，一路无言。
祥子靠着窗，看着外面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脑子里飞速盘算着那两百万的用途。
凛则蜷缩在另一边，把头埋进膝盖，拒绝与世界交流。
半小时后。
车子停在一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写字楼前。
“到了。”
祥子付了钱，拽着依旧精神恍惚的凛走进电梯。
当电梯门在顶层打开，一扇厚重的隔音门出现在眼前时，凛的身体才有了些微的反应。
这里是……
祥子直接刷卡，推门。
轰——
一股混杂着昂贵木料与专业设备独有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凛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看到了。
那台Neve 88RS调音台，像一艘停泊在录音室中央的银色星舰，每一颗旋钮都闪烁着梦幻的光。
墙边机柜里，是她只在杂志上见过的Urei 1176压缩器，Manley的电子管话放。
还有……
凛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隔音棚中央。
那支静静悬挂在防喷罩后的麦克风。
“诺……诺依曼……U87……”
她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近乎朝圣般的激动。
这间录音棚，是全城最顶级的“星尘工作室”。
在这里录一首歌的价钱，是她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祥子是怎么……
凛猛地转头看向祥子。
眼中的悲伤和绝望，已经被巨大的震惊和困惑所取代。
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同伴，突然变得无比陌生。
深不可测。
“还愣着干什么。”
祥子淡淡开口，打破了寂静。
“进去。”
“试试你的嗓子，值不值得上这些设备。”
话很刺耳。
却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凛的心房。
凛咬着嘴唇，一步步走进那间梦寐以求的录音棚。
当她站在那支传奇麦克风前，带上监听耳机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没有舞台。
没有观众。
没有那些嘲讽的目光和议论。
只有她，和音乐。
“唱。”
祥子通过对讲机下达了指令。
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没有伴奏。
她只是清唱起了那首让她在台上崩溃的歌曲。
空灵的嗓音，从顶级设备中流淌出来。
没有一丝杂质。
每一个颤音，每一次换气，都被清晰、温暖地捕捉。
那声音仿佛拥有了实体，化作温柔的水，包裹住她的灵魂。
原来……
我的声音，可以这么好听。
凛唱着唱着，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屈辱。
是喜悦。
是新生。
祥子站在调音台前，静静听着。
她不懂音乐吗？
不，她太懂了。
她能听出，凛的天赋，在这套设备的加持下，被放大了十倍不止。
心脏，因为一种名为“掌控”的快感而剧烈跳动。
很好。
这笔投资，值了。
这个“塌房”路线，走对了。
凛一曲唱罢，录音棚里一片寂静。
她看着调音室方向的祥子，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里面有感激，有崇拜，甚至有一丝……敬畏。
祥子或许真的能带她，实现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凛退队意愿：50%】
…
从星尘工作室出来后次日，夜风很凉。
祥子甩了甩头，试图清空杂念。
眼下，必须尽快找到另外三名成员，让乐队步入正轨。
这是系统的硬性要求，也是她现在的发财路。
茜 (Akane) - 鼓手，夏树 (Natsuki) - 吉他手；可以把这两人招募进来。
祥子推开乐队租用的那间排练室的门。
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凛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身体瘦削得像一片纸。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屏幕上，是铺天盖地的谩骂。
“花瓶滚出乐坛！”
“社恐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建议直接退赛。”
“听说她还酗酒？这种劣迹艺人赶紧封杀！”
恶毒的字眼，像一把把刀子。
凛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压抑的啜泣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祥子……”
凛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我……我们，不干了吧。”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充满了绝望。
“我不想再唱了。”
祥子心里一沉。
嗡——
她的脑海里，警报声尖锐地响起。
【系统警告：核心成员‘凛’产生强烈退队意愿。】
【任务失败风险评估：78%】
【若乐队解散，系统将永久关闭。】
一瞬间，胃部猛地抽搐。
强烈的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祥子的第一反应，是计算。
用钱砸？给她更多、更好的资源？
用话术PUA？告诉她这是成名的必经之路？
用未来画大饼？承诺带她登上更大的舞台？
无数个功利的念头在脑中闪过。
但当她对上凛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时，所有的话术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眼神里，没有了对音乐的渴望，没有了对舞台的憧憬。
只剩下……一片死寂。
一种陌生的、名为“愧疚”的情绪，第一次在祥子的心底浮现。
是她。
是她亲手把凛推上了风口浪尖。
也是她，在凛最需要支撑的时候，只想着如何利用她的痛苦，去换取系统冰冷的金钱奖励。
如果凛真的就此放弃……
那她不仅是任务失败。
她还是一个毁掉天才的罪人。
祥子深吸一口气。
她放弃了所有预设的方案。
她走到凛的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
“别管他们怎么说。”
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很清晰。
“我找你组乐队。”
“只有一个原因。”
“你的声音，是独一无二的。”
凛的睫毛颤了颤，泪水再次滑落。
这种话，她听过太多次。
太苍白了。
祥子没有再说“别难过”之类的废话。
她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音频文件。
是那天在星尘工作室，她录下的，凛的清唱。
没有伴奏。
只有凛那空灵、纯净的嗓音。
透过手机的扬声器流淌出来，依然带着无与伦比的感染力。
像一束光，瞬间穿透了房间里所有的阴霾。
凛的哭声，停了。
她怔怔地听着自己的歌声。
“听。”
祥子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这就是证据。”
“这种声音，他们有吗？”
没有华丽的辞藻。
没有感性的安慰。
只有最直接、最不加修饰的事实。
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了凛的心上。
是啊。
网络上那些骂她的人，他们懂什么？
他们只看到了她在台上的笨拙和失误。
却没听过，她真正的声音。
而祥子……
这个一直以来都让她感觉像个谜，甚至有些冷酷的同伴。
却用最顶级的设备，记录下了她声音里最宝贵的东西。
并在此刻，将它作为武器，递还给了她。
凛看着祥子。
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看不出太多情绪的眸子。
她第一次从这双眼睛里，读懂了某种东西。
那不是同情。
不是怜悯。
而是一种纯粹的、对她音乐才华的……认可。
这比任何安慰都有效。
“我……”
凛擦干眼泪，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力量。
“我再试一次。”
【叮——】
【检测到核心成员‘凛’与宿主羁绊加深。】
【‘羁愈力’模块解锁进度：10%】
一股微弱的暖流，从系统深处涌出，汇入祥子的四肢百骸。
她愣住了。
真诚……比计谋更有用？
祥子没在细想下去，只要保住主唱就行。
接下来，让凛的歌声，茜的鼓点，夏树的吉他一起练习。
早日登台演出，然后炸团！暴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