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悠斗推开门时，带来的不再是恐慌。
他的额头依旧有汗，眼神里混杂着疲惫和古怪的亢奋。
“疯了，全疯了。”
他重复着相似的开场白，这次是将一份数据报告拍在桌上。
“看看这个。”
“#MyGOisReal#，话题阅读量破三亿。”
“小野寺玲奈那篇文章，全网转发超百万次。”
“我们的官方账号，一夜之间涨粉两百万。全是活粉。”
他深吸一口气，将肺里的浊气全部排出。
“公司高层开了紧急会议。结论是……给你们放一天假。”
“什么？”
茜第一个跳起来，满脸不信。
“放假？这个时候？”
“就是这个时候。”
青木悠斗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们现在是舆论的暴风眼，任何一次公开露面都会被无限放大。藏起来，是最好的公关。”
热度已经达到顶峰，现在需要冷却，让正面舆论发酵，将那些“黑红”流量彻底洗成死忠粉。
休息室里一片寂静。
凛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
夏树放下了不停刷新的手机。
千纱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祥子明白，这是暴风雨后的短暂宁静。
她点头。
“好。”
青木悠斗又交代了几句，匆匆离开。门关上，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那……我们干什么？”
茜环顾四周，眼中是难得的茫然。
“开派对吧。”
夏树温柔地提议。
“就在这里，我们的排练室。我们一起做饭，看电影，怎么样？”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赞同。
这里是她们的起点，也是她们最安全的避风港。
她们涌入排练室附带的简易厨房。
千纱熟练地系上围裙，指挥若定，像在规划一场商业并购。
“凛，你负责洗菜。”
“茜，把这些土豆削皮。”
“夏树，你来调酱汁。”
分配完任务，她看向最后一个无所事事的人。
“祥子，你来切洋葱。”
祥子接过菜刀。
冰冷的触感握在手里，比键盘的琴键陌生百倍。
她前世是个宅宅，一个连泡面都嫌麻烦的人。
她模仿着记忆中电视里的样子，笨拙地将刀刃压在圆滚滚的洋葱上。
刀没切下去，洋葱倒是滚了出去。
茜发出毫不掩饰的爆笑。
凛的嘴角也勾起一个淡淡笑容。
千纱扶着额头，走过来，从身后握住祥子的手，调整她握刀的姿势。
“手腕要稳，用力要垂直。”
她的声音就在耳边，气息温热。
祥子身体一僵。
千纱的手指纤长而有力，带着一丝凉意，紧贴着她的手背。
“真是的。”
千纱轻声吐槽，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你真不像个女人。”
这句话，精准地刺入祥子最深的秘密。
她的心脏漏跳一拍。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但千纱握得很紧。
“看好了，是这样。”
千纱引导着她的手，利落地将洋葱切成两半，再切成均匀的细丝。
祥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感受着手上传来的、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和节奏。
晚饭后，排练室的灯被关掉。
投影仪在墙上投出幽蓝的光。
夏树选了一部经典的恐怖片。
黑暗，是滋生恐惧的温床。
电影情节发展到高潮，一个面目可怖的鬼影猛地扑向屏幕。
“哇啊！”
茜发出一声尖叫。
几乎在同一瞬间，祥子感觉自己的左右胳膊同时被攥紧。
左边，是凛。
她的手冰凉，身体在微微发抖，整个人都缩了过来，几乎贴在祥子身上。
右边，是茜。
她的手滚烫，力道大得惊人，指甲都快嵌进祥子的肉里。
祥子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一边是冰，一边是火。
两种截然不同的温软触感，通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让她浑身不自在。
灵魂的本能，让她想立刻推开她们，保持安全距离。
身体的本能，却让她僵在原地。
她能闻到她们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角落里，一点微弱的光亮起又熄灭。
夏树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将手机收好。
相册里，一张新的照片静静躺着。
画面中，清冷的队长被两个风格迥异的女孩紧紧依偎，表情无奈又纵容。
完美的构图。
完美的素材。
派对结束时，已是深夜。
没人想离开。
她们就地躺在排练室的地板上，像几只耗尽了电力的猫。
“呐。”
茜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天花板。
“你们最初，为什么想玩乐队？”
这个问题，让空气安静下来。
“我……”
凛轻声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我只是想唱歌。”
“想让别人听见我的声音，而不是看见我。”
茜咧嘴一笑。
“我啊，就是想把鼓敲得特别响，让全世界都听见！然后，和大家一直在一起！”
千纱看着窗外。
“我想拥有一样完全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不靠家族，不靠任何人。”
轮到夏树。
她侧过头，看着祥子。
“我想用音乐和故事，去连接人心。创造出最纯粹、最美好的羁绊。”
她们的愿望，简单、纯粹。
像未经雕琢的水晶。
祥子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然后，她在脑海中，调出了那个冰冷的系统界面。
【财富值：97,450,000】
一串巨大的、闪着金光的数字。
这串数字，是用凛的社恐、茜的冲动、千纱的家族危机、夏树的痴女幻想……是用她们所有最脆弱、最不堪的弱点换来的。
她们将最深的信任交给自己。
自己用这份信任，换来了这一串冰冷的财富。
强烈的空虚感，攫住了祥子的心脏。
这笔足以让她挥霍一生的巨款，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苍白，甚至有些可笑。
她从地板上站起来，独自走到窗边。
城市的夜景在脚下铺开，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她曾以为，自己追求的就是这个。
金钱，成功，掌控一切。
可现在，她得到的，远比金钱更多。
是身后那几个毫无防备的、温暖的睡姿。
是那份无条件的信任与陪伴。
“塌房”带来的刺激感，和“羁绊”带来的温暖，在她心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裂谷。
一边是深渊，一边是暖阳。
当财富足够之后呢？
她究竟想和这支乐队，走向何方？
是继续将她们作为敛财的工具，策划一场又一场的“塌房”盛宴？
还是……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即便那意味着要放弃系统的财富？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祥子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那张清秀美丽的脸庞，此刻写满了她自己都读不懂的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