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这一人一猫是在进行灵魂层面的交流?
修低笑了一声,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扯淡。
泠和“小猫”到底对视了多久?修不知道。
他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就像是你拉肚子的时候发现厕所里有人一样。
就是那种操蛋的感觉。
修突然注意到她们的眼睛都是琥珀色的。
难不成还有血缘关系……
所以说泠的本体是只猫吗?
修摇了摇头。果然人在无所事事的时候,脑洞都是可以突破天际的啊!
喵!
“小猫”毫无征兆地朝泠奔了过来。只是那速度连普通人的肉眼都可以捕捉到它的行踪,完全不像刚才那闪电一般的迅捷。
似乎是想要让泠有个准备时间。
泠抱住了它。大概从很久以前,泠就特别喜欢这些毛茸茸软绵绵的小家伙。她忍不住用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像是友好的回应,“小猫”在泠的怀里打了个滚,把自己柔软脆弱的肚皮露在泠面前。
美少女主人和她的宠物,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如果换个环境的话,修觉得自己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对。
然而,修记得那只在泠怀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猫,刚才可是差点要了他小命。
修抱着手站在一边。
他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她们。
“那个……泠?”
他还是没有耐心干等下去。
“嗯?”
泠只顾逗弄着怀中的白猫。
她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
修感觉自己被无视了。
他宁愿泠是刚才那样恨不得把他剁了的样子,也不希望被无视。
至少那样泠始终还是在关注着他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关注着一只猫。
修甚至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这只猫的挑战。
虽然他在泠那里本来也没有什么地位。
但沉浸在单恋中的人总是会把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错估得很高。
嫉妒一只猫。
就算让修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无比荒唐的事情,现在确确实实地发生在他身上。
而且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对。
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泠?”
修走到泠的侧边,希望能让她注意到自己。
哪怕是只看一眼也行。
“什么?”
泠在盯着怀里的小猫发愣。
没错,她就是在发愣。目光涣散,没有聚焦。
站在她侧边的修看得很清楚。
泠挺喜欢小动物的,一直都是这样。
她小时候最先养过两只鸟,当然是爸妈帮忙照看着的。
隔壁家有只猫,每到半夜的时候老是翻过院墙来想掏她的鸟。
泠讨厌这只猫。大家就不能和平共处吗?
心情特别烦躁的时候,泠甚至在想要不要弄点老鼠药把这只猫做了算球!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泠喜欢小动物,但是她不喜欢伤害小动物。
于是她就养了两只狗——两只吉娃娃。
一只公的一只母的。公的是弟弟,泠叫它丁满。
没错!就是彭彭丁满历险记的那个丁满。
母的是姐姐,取名叫拉拉。(鬼知道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
这是两只纯种的吉娃娃,当然也继承了这种狗一贯的尿性——狗仗人势。
只要背后有主人撑腰,这种只有一个一公斤规格灭火器差不多大小的小狗,就敢冲着比它大上几倍的大型犬叫嚣。
狗和猫是死对头吗?
泠不关心这个问题,反正这两只狗看见隔壁的猫就会冲上去咬。
这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至少那只猫不会天天想来掏她的鸟。
过了两年,其中一只鸟生病死了。
那是冬天。因为泠睡觉前忘记把鸟笼从院子拎回房间,所以有一只鸟感冒了。
你知道怎么给鸟治感冒吗?
反正泠不知道,她爸妈也不知道。
于是那只鸟就死了。
泠当时很小,也说不上有什么复杂愧疚的心情。她就是难过了两天。
要说有多难过,基本上也就是停留在“我养的鸟死了”,这种表面的层次上。
后来泠想把另一只鸟放生。就在她们家的小院子里,她老爸帮着她。
打开鸟笼,等着那只鸟飞出来。
泠当时心里可没想着什么“小鸟啊!你自由了!飞吧!飞向广阔的蓝天!”
那个年纪的她还没有那么多愁善感。
她当时心里想的只是“我都把鸟笼打开了!这货为什么还不出来?”
是的,那只鸟根本没有什么逃出笼子,飞向蓝天的想法。
或许在它刚被关进笼子里的时候曾经有过这种想法。
但现在它没准还觉得在这里有吃有喝,干嘛要飞出去受那风吹雨淋。
但是泠还小,她不懂这些。
她把手伸进笼子里抓住那只笨鸟,拽出来。
然后把这只鸟往天上一抛。
那就让我来帮你一把吧!
她心里当时大概是这么想的。
最后那只鸟飞走了吗?飞去哪了?它会不会像童话故事里写得那样,在某一天回来报恩?
当然是——
没有!
那只鸟被泠抛到天上以后,先是晃晃悠悠地扑腾了两下翅膀,像是喝醉了一样。
然后它那小小的身体便再也无法对抗地心引力,从空中直直地坠落下来。
那只鸟摔死了。
是的,泠确信她没有看错,一只鸟居然摔死了?
这简直就和有人和你说他看到一只鱼淹死了一样可笑。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笑的。没准这只鸟从被孵出来开始,就一直生活在鸟笼。
相比外面的蓝天白云和树杈上的鸟窝,或许这个小小的鸟笼才是它真正的家。
没有人教过它怎么飞。它那对漂亮翅膀的唯一的价值也就是予人观赏。
如果一只鸟本来就不会飞,那摔死了也就没什么可笑的了。
或许还有点可悲。
活在笼子里的鸟,不会飞的鸟,还能算是鸟吗?
泠和她老爸把小鸟埋了,就在院子里的李子树下。估计最后也是化作了肥料。
这下隔壁的猫终于老实多了,家里的两只狗和那只猫碰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日子还是照常过,一只鸟的生命,还无法动摇一家人的生活。
生命没有轻重之分。
那个时候的泠确实是照着课本上这么念的。
等她长大了一点,大概是快念初三的时候。
若是有人再这么和她说,“生命都是平等的”
暴躁点的话她会直接骂一句“白痴!”
礼貌点的话她会不屑地呵呵一下,还会在心里想:
人不就是喜欢说着自己都觉得扯淡的漂亮话,活在自我欺骗之中的可悲生物吗?
然后她就会感觉自己似乎比起面前的这些“傻瓜”来说,高级了不少。
她以为自己看破了一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调调。
等她再长大一点的时候——大概是十六七岁——回过头来看,她就知道她当时的那个样子就叫做中二。
觉得别人都蠢,自己最聪明。
对于大人来说,这叫自以为是。对于小孩而言,就是中二。
到那个年纪的时候,若是再有人在她面前说,“生命都是平等的”。
她会先笑着点点头,然后在心里暗骂一句——
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