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太阳从白茫茫的云中现出了身影,高树上凝霜的冰雪化成一滴滴雨露,滴落在青年的头顶,青年蹲坐在一颗松树下打了个呵欠,不停的揉搓着自己的手掌,然后捂住自己的腹部,两眼无神的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在清澈见底的山间河道旁,光着脚丫的金发少年踩在河边杂草里,手持一杆和他差不多高的木棍,做出突刺状,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快半小时了。
索耶光是想象一下,就不由自主的打着冷颤,刚刚自己不过是失足踩到了河流里,身子就冻得没了知觉。不过多亏这场小事故,少年这才愿意停下脚步,在这溪流旁架起篝火,短暂的休息。
唰的一声闷响,青年两眼放光,他慌慌忙忙将脚穿进还未完全烘干的靴子里,两脚一垫一垫的跑到溪边。
“和平你是湖中人吗,捕鱼技术那么了得?”
和平笑着摇了摇头,提着三条比他大腿都粗的鱼摔到了篝火旁。
他倒是不奇怪索耶为何如此惊讶,以至于自己提出要下水捕鱼时直接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因为这个世界的鱼,极其的难抓!兴许是兽的影响,让那些容易被抓起来的鱼早就吃灭绝了。
虽然对于魔导士而言,无非就是一记魔导术而已,任由你在水中再怎么穿梭自如,连水一块给你炸上岸,还跑的脱吗!可惜的是,环境也有自己的运行规则,无论是魔导士还是兽都有自己的枷锁。
用魔导术杀死的生物,体内将会充斥灵力,久不消散,使得再也无法下口,只能任其与这自然消融在一块。人一旦吃了这类食物,就会生病。
可生而为人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对未知的深邃,也永远不缺乏抗争的心态和探索的欲望。
湖中人,便是对第一个不予放弃,探索出专门用来对付水中之兽的魔导术的人的敬称。相传那人是注意到一种古老之兽,使出的一种魔导术居然能毫发无损的令水中之兽和鱼儿们乖乖浮上水面,任牠进食,也不逃脱分毫。
于是每天便偷偷去临摹那兽施展魔导术时浮现的魔导回路,经过几年不懈努力,最终研究出了秘术,收了几个学生,以‘湖中人’在各地建立了猎人组织,让以往令人无可奈何的水中之兽,也能浮到水面进行讨伐。
最后名气越来越大,传遍大街小巷,不少人成为了‘湖中人’,这才能让鱼第一次被纳入到人类大众的食谱。
和平穿起自己的毛皮靴子,随即提起棍子又各朝两条鱼的脑袋上敲上一敲,这下才没了动静。他接过索耶递来的匕首,熟练的刮去那些锋利的鳞片,去除内脏,便用那削尖的木棍将两条鱼给串在了一块,架在了篝火上。
索耶望眼欲穿的盯着在架子上炙烤的鱼,不时的吞咽着口水。
“和平,你当真和那湖中人没有一点干系?”索耶还是很难相信,两个丝毫不是魔导士的普通人,居然能在这偏僻山涧享用连贵族都不一定能吃的上的鱼。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这一脉的家伙都不愿意随便透露身份的!反正,咱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你才是大哥。”索耶舔了舔干涩的嘴角。他只是遗忘了许多和自己相关的记忆,但许多山水奇闻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比如一个国家要是与湖中人有关系,那么也就代表这个国家足以掌握一片河水中所有的食物资源。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身边有一位湖中人,这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和平叹了口气,他当然猜出了索耶的小心思,感到既好笑又无奈。他明显知道的要更多一些,鱼难以端上普通大众的餐桌,说白了就是一个成本和时间问题。
有陆地上奔跑的兽,也就有水中遨游的兽,在水中之兽仍泛滥成灾的时候,船是只供给贵族和魔导士们使用的,而且一趟船舶出行,还需配备大量魔导士和护卫。直到船舶用上了湖中人的秘术,使得那些水中之兽在船舶航行时只能远远绕行,才降低了人力成本。也得益于此,人类也能从水中之兽的食谱里分一杯羹了,那就是这些鱼儿。
在对鱼有足够了解后,便有人发明了渔网,可普通麻绳编织的网根本困不住这些鱼鳍锋锐的家伙,而高级材料的价格又远不是普通人或是寻常贵族承担的起的。捕鱼这一事,在海里捕鱼,是赤裸裸的与水中之兽宣战,在河里捕鱼,又得注意河边那些穿梭的兽,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变成你吃鱼,兽吃你呢。何况人类掌握畜牧技术,又不缺肉吃,鱼肉显得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和平捕鱼的技术确实来自湖中人一脉,因为索耶.未,他多少学习过。刚刚用的便是一个湖中人秘术中最基础的魔导阵,可以吸引一些低等的水中之兽浮上水面,当然,在这不太深的河流中,用来对付那些鱼刚好合适。魔导阵的材料也简单,只用一些脆参花的根茎粉末和百露草的汁水调配,按照秘术的回路在地面上铭刻就能完成,一路下山途中,他顺手掘了不少。当然,在这个秘术中最最重要的还是那枚索尔币提供的灵力。没有灵力,任何魔导术都不会发挥用处。
微风拂过,拖起的热流混合着飘溢的香气在篝火旁打转,索耶馋的只差口水流在地上。接过和平递来的烤鱼,毫不在乎形象的啃了起来。
“那钱币你真的要给我?”
“你拿着就是。那就是你救我的报酬!而且我也不会用魔导术。”
和平只能默默收好钱币,他多少是有些羞愧的,毕竟当时没帮上什么忙,却耗费了一张符文卷轴,白得了一枚索尔币。
清晨使用那符文卷轴后,金灿灿的钱币上的光芒便黯淡了一分,而刚刚催动那湖中人的魔导阵,倒是没什么明显变化。“那还有第二枚吗?”
抱着烤鱼小鸡啄米般的索耶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其实我印象里依稀记得,索尔币不是那么珍贵。你倒也不用那么在乎。”
“还有,你可别还给我。交易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这可是违背我的交易精神的。”
和平挑了挑眉,这家伙一直觉得在那小屋时,是自己救了他。而他看着索耶的眼神十分真诚,一时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不是客套话。
他之所以有此疑问,自然是涉及到此后对抗那些黑衣人的手段。毕竟这东西居然可以直接使用符文卷轴,即使符文卷轴造价昂贵,可对于和平来说,这绝对能成为本就不多的保命手段。
和平眉头舒展,开始享受起自己手中的烤豪鱼。
“你说咱们沿着河流一直往前,会到哪?”索耶忙不迭的问道,万一接着往前是那些兽的栖息地,那我们不是羊入虎口,山上那些宛如兽潮而过的废墟可是历历在目。
和平摇了摇头,这地方太奇怪了。按理来说,被兽肆虐而过的聚集地,绝不会那么平静,除了山上建筑物被摧毁,他们一路而来几乎没有见到任何尸体骸骨。
最好的解释只有,居民们提前撤离,躲过了这次兽潮。可是和平早就留心观察,从山上走到山下,陪伴他们的只有那些飞鸟走禽的鸣叫,没有一只兽的嘶吼。
兽遵从本能,哪有忍让的道理?面对一块无主的地盘,它们只会用实力说话。和平脸色一沉,除非这块地盘早有主人,而且实力远远超出那些觊觎这块地盘的挑战者……
这块地盘的主人是那只凶什吗?那只只闻其声,却未曾见到本体的家伙?
“和平,你看那漂在河面上的是个啥?”索耶吧唧着嘴巴,伸出手指指向那沿河漂流的物体。索耶的声音把出神的和平拉回了现实,他双眼微眯,朝河里望去。
“是个人!”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起身来到河旁。
“你那小身板就算了,还是交给我吧。”索耶咧起嘴角竖起大拇指,快速褪去衣物,纵身一跃。
幸亏这条河流只是条支流,河水不急也不深,水中也没有兽出没,索耶两三下便游到河中央,拦下了那昏厥的男人。费了不少功夫,拽上了河岸,便赶忙跑到篝火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和平只好独自一人拎起对方的双腿,像个人力车师傅一样,拖到了篝火边。索耶用手探了探对方的气息,疑惑道“这家伙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呼吸还那么均匀?”
和平瞧见了对方胸口的项链,一眼就看出了端倪。索耶视线也放在了那条蓝宝石项链上,眼神复杂不禁感慨起来,“看来我有大富贵的气象啊,居然和湖中人那么有缘分。”
那人身上戴着的项链,正是铭刻有湖中人秘术之一——水肺魔导术的一份符文卷轴。不同于普通的符文卷轴,这魔导术的载体不是卷轴,而是一颗湛蓝色的宝石。
“这家伙穿的倒是挺绅士的。怎么会落进水里。”索耶冻得牙齿打颤,“哟,睡得还挺美,不知做的好梦还是噩梦,不知梦里面有没有尿床。”
似乎是注意到和平一脸的疑惑,索耶笑着解释起来“你难道不知道吗?睡觉前玩水,最容易尿床了!”
“谁会那么无聊。”和平哑然失笑,随即又架起一片篝火,然后脱掉了男人身上那被水浸湿的外装,晾在一旁,然后尴尬的扭过了脑袋。这家伙居然是穿男装的女人!
“啧啧啧,臭小子年纪小小,心思不少。”索耶挑起眉头,眼里尽是笑意。他当然明白和平不是心怀恶意,只是看到对方难得露出符合这般年龄的表情,就忍不住想调侃两句。
没曾想,和平那家伙居然就不管对方那湿漉漉的衣裳,又给人家穿了回去。
“在这种地方一旦失温,和死了没啥区别。衣服不干燥,人就暖和不起来。”索耶倒是一点也不在乎,干脆将对方那沉重的皮裤也给扒了下来,一块丢到了篝火旁烘干,只留了些贴身衣物。在转头时,便看见和平已经溜到了河边,用起他那古怪的姿势开始了抓鱼。
索耶打了个呵欠,盯着天空遥遥出神,虽然现在的天空异常的晴朗,但他们这临时搭建的庇护所可扛不住风雪,于是便起身去寻了些干燥的树枝。
不知过了多久,和平仍赤脚踩在河岸上,脚旁的湖中人魔导术也散发着淡淡的光辉。这条河流中的鱼可说是十分稀少,好不容易有一条受到魔导术的影响,正要浮出水面之时,一颗硕大的石块砸在了和平的面前。
和平抬头望去,一行五人穿着统一的深褐色皮革铠甲,为首的男人一颗硕大的光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刺眼的白光。
“你好,不对。喂,小子。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家伙?”对方全将和平当成了附近的村民。
和平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因石块激荡而起的水花,潜入水底的鱼儿。身旁传来一阵戏谑的笑声,“这小子难不成是觉得能抓到鱼?一动不动半天了。”
“杰克队长,你说话声音太大,长得又吓人。吓的人家都不敢说话了。”
光头男轻哼一声,拿手抹了一把自己光滑的额头,随后令手下四散而开,自己则掏出一张画卷。和平定睛一看,画卷上正是自己刚刚救下的女子,和平余光瞥向一旁,因为被矮灌木遮挡,不走到近处几乎发现不了那里躺着个人。
“带我去你们村子,我就不信那么大个人能让她跑了。”自己这一支队伍一路沿河而下,路上见着不少破旧的树屋,这类树屋多是当地村子中的猎人,外出打猎的临时庇护所,而从雪山上下来后也未遇见过几只兽。因此,杰克通过种种迹象断定附近必定是有个村落。
见和平纹丝不动,杰克一怒,抬起巴掌就要扇在对方脸上。“臭小子,不吃点痛,不知道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