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千在那地狱门前驻足踌躇，他感觉自己的小腹胀极了，那股难以忍受的尿意不断冲击着忍耐的极限。
“哎呦～时千干嘛杵在男厕所门口，不识字吗？”
预料中的带着恶意的嘲讽尖锐地刺入耳膜。时千的头埋得更低了，他不敢对上男生们的目光，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折磨。
“滚回女生那边去！”一个男生从背后粗鲁地推搡着时千的后背。
幼年时期男孩与女孩之间那泾渭分明的对立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好似全世界统一的样子。
时千恰好卡在这性别鸿沟中间，身为一只不活泼也不好动的魅魔，在那些充满活力的男孩眼里，他和柔弱的女生没什么两样。
时千被推得踉跄向前，手掌啪地一声撑在冰冷的瓷砖墙上才勉强稳住身体。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当场失禁，成为全校最大的笑柄时。
…
“吵死了！”
一个冰冷慵懒，却带着绝对穿透力的声音瞬间撕开周围群众的哄笑围观。
那正是这学校里唯二被男女生统一阵线所讨厌的人物，也是这所学校的小主人。
“吸血鬼月绊！”
人群迅速分成两边，大家识趣的让开，让所有人惊愕的是没想到月绊竟一把抓住时千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他拽进了旁边的女厕所。
她把时千推进隔间里，利落地用肩头顶住门板，双手环抱胸前，那双死鱼般无神的眼睛此刻凶光毕露，扫视着外面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那无声的胁迫比任何言语都有效，这下没人敢打扰时千的隐私，在这所学校入学的这一个月里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除了白梨以外的友好。
嘘嘘的水流声约莫持续了一分钟，那股压力如决堤的水坝一泻而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他长长舒了口气，平复下狂跳的心脏后不好意思的走出来，这里毕竟是女厕，要是让白梨看到的话一定笑话死自己。
外面的人群早已散去，路过的学生也只敢匆匆瞥一眼便绕道而行。时千抓了抓后脑勺，声音里满是真诚：“那个…谢谢你，你叫…月绊，对吧？”
月绊微微抬起眉头，上下审视了眼前这个同学一番。
“你不怕我吗？”
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嗯…一开始听到一些传言我也很怕，可月绊刚才帮了我，我就不怕了，我知道你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听到这番感谢的话月绊死鱼一样无神的眼有了些回光，可她还是很高冷。
“让开。”
…
这便是时千与月绊的第一次，他同样感受到了原本只能在白梨那得到的温暖。
自那之后回到班里，连那些最爱背后蛐蛐的同学也收敛了许多，毕竟，能和月绊交好的人，在他们眼中也多了一层无形的威慑力。
…
车内，被猛吸一口的时千轻轻推开月绊，他并没有道歉而是还在检索闪烁的回忆。
轿车一路畅通无阻，司机将两人拉至一所古堡前。
这地界是月绊家族世代继承的庄园。他们就读的那所学校，不过是庄园一角的小古堡改造而成，从小学到高中，甚至大学的学业都能在这片广袤的庄园里完成。
时千曾和月绊的父母有过一面之缘，印象里，他们都是苍白的皮肤，瘦高的身形，穿着夸张的修身礼服，散发着拒人千里的阴郁与高贵。
整个古堡没有使用电灯，夜晚照明全靠摇曳的烛火和悬浮的光亮魔法球。虽然现代的吸血鬼早已不惧阳光，但古老家族老祖宗传下来的仪式感，依旧固执地渗透在每一个角落。
月绊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回到家总是沉默无言，一头扎进二楼的卧室，她也不允许时千和别的仆人打招呼。
时千还记得第一次来时就在这古堡里彻底迷失的经历。那长得望不到头的走廊两侧，一扇扇风格统一厚重深沉的门扉根本无从分辨哪间是哪间。 唯一能让他从屋外辨认出月绊房间的是她卧室突出的阳台窗口。
第一次去姑且算是朋友的人家里，还是很有钱的朋友家里，时千心头不免升起一丝疑虑。
“我穿的这么随便，月绊的爸爸妈妈应该不太希望月绊和我玩吧？”
“不必理会。”
月绊的话还是很少，几乎惜字如金，这是她第一次邀请别人来到家里，对方还是个不入流的劣等魔族。
不过月绊可不管父母怎么想，在她的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呵护，她早晨睁开眼看到的是女仆，吃饭时桌旁陪伴的是夹菜的管家。
她房间里那台巨大的电视是她最忠实的伙伴。她喜欢看情景喜剧，并非被那些夸张的剧情逗笑，而是迷恋屏幕里那种一群人围坐在客厅，吃饭时能肆无忌惮地谈笑，任由食物碎屑掉落，能毫无形象地瘫卧在地毯上玩游戏的场景。
电视机的荧光映亮每一张生动的脸，月绊常常看得目不转睛，尤其是当剧情里增添了一个新的家庭成员时，她偶尔会幻想自己也在演一出情景喜剧，可惜她的角色似乎永远是那个一出场就自带低气压让观众知道该逃离了的反派大BOSS。
后来，就像那些为了流量强行续命的剧集，月绊这个反派也开始了笨拙的洗白。
她试图去帮助别人，却发现无人需要她的援手，直到在厕所门口遇见了孤立无援的时千，才让她真正找到了加入主角团的契机。
“你家真的好大啊。”时千跟在月绊身后，穿过烛光摇曳的走廊，忍不住感叹：“离学校这么近…怪不得大家都说你是学校真正的主人呢。”
今天是周六，时千本想在孤儿院等白梨，白梨的确来了，但却是匆匆告知她要和朋友参加女孩派对，一起搭车去商业街，时千不想自讨没趣，正巧月绊的邀请紧随其后。
烛火舔舐着蜡身，融化的蜡油不断滴落，在下方宽大的金属托盘里层层堆积，凝固成宛如白色海浪般的奇特形状。
大厅里的蜡烛大概从没断熄过吧，时千忍不住想。月绊让他跟紧自己，两人终于抵达了她的卧室，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古堡的幽深。
…
哐…
回过神来的时千看到自己与回忆中一样一同被带到了月绊的卧室里。
就像闪回至某一场景一样，他发觉刚才被咬的缺口已经凝固结上了两粒红血痂。
“咔哒”一声轻响，月绊反锁了房门。然后，她转过身背着手，一步步朝刚从呆滞里回过神的时千走来。
烛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跳动的阴影，那双眼睛此刻闪烁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光。
“敢顶嘴是吧？给我跪地上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