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这番说辞把时千的思绪带回前一年,带回他离开孤儿院的那年。
“过得不好,那也无可奈何。”
时千心想,当时拿着院长的馈赠和攒下的一些爱心捐款,他在某处租了一个月阴暗潮湿的出租屋,地址对谁也没有说。
中介将他带到了一处地下室,时千推开门,屋里一片黑暗,他们俩对着墙摸索了半天才打开电灯的按钮,这屋里才有了些许光亮。
中介夸赞着这屋子的完美,没有窗户,没有光亮,谁也偷窥不到你的隐私,可谓是安身的绝佳之处。
那时的时千脑子笨到还转不过来弯,听不懂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死在里边都没人知道。
也许中介真的看到时千的未来了吧。
他躺在发霉的床垫上,兴致勃勃幻想着自己会成为曾仰慕着的大人,在大人世界闯出一片天地。
会成为让院长骄傲的人,成为她口中另一个走出孤儿院的成功人士。
结果,一晃半个月过去,工作没找到,钱倒是花的一干二净。
初出世界没什么见识,窝在屋里连吃了半个月的泡面,一半原因是节省,另一半原因则是泡面的种类实在太多,对时千来说每一种都是不曾尝试过的叛逆美味。
“唉…想念院长妈妈做的饭了。”
“时千?”
白梨的手捧起时千的脸颊轻轻抚摸着,拇指顺着她的眉毛落下,剐蹭抚平,带出一两滴水珠。
她看出时千在为什么事情而皱眉。
“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饿了。”
“我看你是着急那个莉莉丝回来吧。”
白梨又问道:“独自一人在社会闯荡的感觉如何?离开我的感觉如何?”
时千苦笑,的确,这两种感觉都不好受。
那时的他连最基本的生存法则都不晓得,屋里太潮湿,他只好蹲在路边晒太阳晒到低血糖发作快饿死的时候才误打误撞被一位怪人姐姐带去了一栋建筑里。
那是她上班地方,也是时千第一次听说这世上还有怪人协会这样的福利机构存在。
于是在协会的介绍下时千开始往返于各个杂货店,零食店甚至男娘女仆店里帮工。
分配来住的地方也终于像个正常的家。
和怪人协会所合作的,设施配置更好的古旧空巢老屋对待时千这样的小孩更是房租减半水电全免。
他住的正是此刻她身居于此,让他第一次感受到除孤儿院以外温暖的小屋。
“家人,妈妈…”
院长的脸和蔷薇的脸双双印了上来。
“我的家人啊…院长妈妈现在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大概已经结婚了吧。蔷薇失踪后,宫水老师说会保证她的安全。”
时千没有院长的联系方式,她一个人操办管理整个孤儿院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时千这类孩子学会独立。
自从步入青春期,好多麻烦事接二连三的串起来袭击着时千。
包括眼前这个让自己羞愤欲绝的不速之客,她觉得也许挺过去这段荷尔蒙爆表的日子,自己就真的学会独立了。
…
“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几声轻唤,让呆滞的时千眼神回光,浴缸已经蓄了一半的水,她的腿一动,水也跟着被搅起几圈水波。
时千有点想回孤儿院看看,那张三十岁的脸她有些模糊了。
…
“到底要不要?”
“什么?”
白梨又重复了一遍。
“继续做没做完的事啊…”
她这话好似不是询问,而是在提醒。恍神之际她已将手臂伸直,手掌抵住浴室光洁的白色墙壁,给时千来了一个无声的壁咚。
“…”
“继续我们的最后一吻…”
“刚才不是已经…”
“那个是时千亲的,不作数。就算算一个吻,那还有我的最后一吻呢。”
白梨没有狂躁,语气也很轻松,这样的对话让时千感到很舒服,她绷直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好吗?”
白梨又是一声,这次带着点恳求。
“嗯…”
时千没法拒绝,当她的眼神看向白梨的第一眼时,她就明白这个吻注定会落在她唇上,现在她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这个吻。
见时千默许,白梨一只手搂住她的脖颈,小臂抵在冰凉的浴室墙面上,另一只手则抽回来继续抚着她的脸颊。
黑暗中,时千仿佛把自己带回了那个阴暗的地下室,花洒的水流声冲击着她的脑子,就像那地下室的天花板昼夜不停的滴滴答答漏水。
白梨的指关节落在时千的额头,帮她梳理着樱色的湿发。
接着,那指头又轻轻按向时千的眼窝,触动着她浓密发粉的睫毛。
时千闭着眼,只感觉脚下水流激增,逐渐没过了自己的膝盖。
她后脑勺抵在墙面上,有种在那地下室时缩在床边睡不着的情景重现感。
没有了观感,她感觉浴室的墙壁似乎在逐渐缩小,白梨那温热的吐息也已接近至能吹拂面庞。
“白梨?”
时千咕噜噜地发出一声轻哼,似乎刚从梦中醒来,带着些许疲倦询问。
她舒展身体时微微扭动脖颈,两人的嘴唇便在调整姿势间不时轻触。
时千依旧没有睁开眼,她不知道白梨和自己的距离还有几厘米,但她可以肯定是近的不能再近。
她的呼吸和白梨的呼吸交错,白梨呼出的热气刚好能让她鼻腔吸取氧气时承接。
“白梨?”
她又轻轻问了一句,而白梨也终于回应了她,附在他耳畔低语道: “你的身心,皆属于我。”
…
用鼻尖触碰对方鼻尖的方式代替了手指揉捏,白梨仍旧笑意盈盈,她喜欢这种亲昵的感觉,
此时此刻无需多言,只需一个眼神,一个不变的,脆弱的,渴望又希望对方坚韧的眼神。
只不过时千依旧没睁眼,也没法去看她的表情,她清楚的听到一声又一声,一声接着一声的我爱你,不知是从白梨口中说出来的,还是自己脑子里幻听出来的。
浴缸的水已经满溢,稍一动弹就溢出一滩水波。
如海浪拍打沙滩时的水流砸在表面的声音似的,噼里啪啦格外响亮,这声音逐渐模糊淹没了两人的思绪。
随后,白梨的唇轻点时千的唇。
时千感受着那突袭的亲吻,唇瓣交接位置靠下,嘴唇并没有重叠,而是落在了时千的下嘴角。
…
“怎么突然好困啊…时千…抱住我…”
“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