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墨斯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凭借着斗篷让自己与街道融为一体。她的神经绷得很紧,将周围环境与平时不一样的细节尽收眼底。还得感谢盖乌斯堡的宵禁政策,没了人流的干扰,也算是为她省去好些麻烦。
但出乎意料的,赫尔墨斯到警局的停尸房的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别的阻碍,就连本应该巡夜的警察也没有撞上,这反而令赫尔墨斯心中的不安加剧了。
如果说秘教会不派更多人盯梢是为了隐秘行动,那上城区的街上的巡警消失可算不得什么好兆头。
在赫尔墨斯的认识里,会发生这种事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某个重要的地方(譬如皇宫或教廷)出了大事,需要抽调几乎所有的警力与兵力去守卫;二是警局的高层中有秘教会的人,他撤掉了自己来路上的所有警力,为的就是诱敌深入,再一网打净。
但是思来想去,赫尔墨斯摇了摇头,如果有什么大事,至少上城区不会像现在这般静悄悄;而眼下自己离停尸房已经只隔了一街之遥,如果是陷阱,凭借着自己超凡的记忆,她也应当看出些端倪了。
就在她踌躇着要不要直接去停尸房一探究竟时,原本漆黑的夜空突然亮如白昼,一轮「太阳」从那间矮小的房屋里升起,在盖乌斯堡上空熠熠生辉。
在短暂的视觉丢失后,赫尔墨斯逐渐熟悉了那「太阳」的亮度,“那个方向……是教廷?那帮国教的家伙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赫尔墨斯一边吐槽着,一边缩进了最近的一条小巷里静观其变。
那太阳的光芒愈发盛大,即便身处阴影之中,赫尔墨斯都能察觉到身边的空气正在躁动不安。
接着,一道混杂着男女老少嗓音的庄严声音回荡在整个盖乌斯堡上空,向凡人与宿敌宣告自己的身份:“吾乃赫菲斯托,火焰之主,执掌毁灭的神之半身,万物之终焉。特伦撒,吾之仇敌,吾降临于此,只为为汝带来最纯粹的湮灭。”
恐怖的威压伴随着语言从那太阳之上投射而出,赫尔墨斯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柄铁锤狠狠击中一般,她的精神恍惚起来……
时间倒回到几分钟前,代号「女巫」的女子,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她将在这里用这具掺染了神明残骸的躯壳,来唤醒沉睡的火焰之神。而通过暴风雨对于这位神明的压制,在祂刚刚降临的这个时间点,「女巫」可以将一部分权柄从祂新生的神躯里抽离,这是秘教会原本的计划。
事情本应该如此发展的——如果这场暴风雨没有戛然而止的话。
于是乎,在明确知晓屋外没有下雨的情况下,「女巫」开始了仪式,但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计划有什么疏漏。
“以日为父,以月为母,从风孕育,从地养护。分土于火,粹精于糙。”「女巫」轻声颂念着,脚下的法阵随着吟唱被逐渐点亮,猩红色的光点在那具被烧焦的尸体上浮现。
“下如同上,上如同下,以成唯一之奇迹。”那些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直至几乎填满了这间不大的屋子;最后,随着这一段吟唱的结束,一齐涌入那焦黑的躯壳之中。
“吾呼唤汝之尊名,火焰之主,毁灭之神,祂的半身,伟大的赫菲斯托,从祂的余烬之中复燃吧!”
屋子里的温度随着那颂词的进行越升越高,待到那火焰之神苏醒之时,「女巫」才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究竟酿成了何等大错,但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就被滚滚烈焰焚成了灰烬。而在门外放风的「黄金」,虽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也逃不离湮灭的命运。
在无知觉的情况下焚化两条生命后,火焰之神才悠悠醒来。
不过须臾,祂便明白了自己为何降临于此,也知晓了自己欲行何事。
火焰在祂的背后凝成双翼,祂化作太阳飞上天际,向仇敌宣告了自己的到来。
等到赫尔墨斯回过神来,盖乌斯堡的天空已然变成了血红色,她摇了摇脑袋,试图将萦绕在脑子里的眩晕感驱逐出去。
又过了几分钟,赫尔墨斯才完全清醒过来。她抬头望去,天空之中那轮已经变得昏暗的「太阳」正在向四周倾泻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和巨额热量,这使得火焰在盖乌斯堡的每一条街巷之中燃烧。
赫尔墨斯认出了天上的那位神明,那是火神赫菲斯托,可是这位早已陨落的神明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如果秘教会或者国教有这样的能力复活陨落的神明……那自「众神缄默之日」后将近一千年的时光里他们为何没有动作?这令赫尔墨斯感到费解。
而崩塌的建筑、熔化的砖石、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后奔逃的惨叫,以及绝望的人们向火神的祈祷,这无一不刺激着赫菲斯托,使得那光芒与热量愈加强烈。
而就在这时,那「太阳」脚下曾经是教廷的岩浆湖中亮起了一道冲天光柱,将祂包裹其中。
那光柱令赫菲斯托的光芒都黯然失色,而其中传来的犹如世界毁灭一般的威压,即便火焰之神,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也稍显逊色。
那光柱直冲云霄,撞在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上,然后化作一个半球形的、闪烁着符文的乳白色罩子,将整个盖乌斯堡包裹其中。
就在那罩子成型的一瞬间,赫尔墨斯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神圣气息,就像是有一整个唱诗班正在用整个帝都都能听到的音量在颂唱圣诗。
而其后不过短短数秒,数十根纯白光矛就在那光柱旁凝结,向着被压制的赫菲斯托穿刺而去。
赫尔墨斯能察觉到,周遭的温度已经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这也意味着,这场神战大局已定,国教尊崇的主神特伦撒就要赢得最后的胜利了。
凭借着主场作战的优势,以及千年来人们的信仰,特伦撒赢一个刚刚苏醒的火神应该还是问题不大。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令赫尔墨斯寒毛倒立,而空中的异象也证实了她的担心。
那落入下风的神祇身上突然光芒大盛,接着化作一团球形的火光,突破了光柱的封锁。
这是一场盛大的爆炸,它以无可阻挡之势将它所接触到的一切焚灭殆尽。
仅仅眨眼的功夫,这球形火焰便摧毁了数十条街区,直抵赫尔墨斯面前。
“喂喂喂,开玩笑的吧,那家伙竟然自爆了……”——这是赫尔墨斯被那爆炸的火光吞没前的最后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