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顶间的缝隙里,奥芙目睹了一切的发生,但是她无能为力——或者说她就算想要去做什么,也不过只是徒劳。
而在那群黑衣人离开后,她立刻就向着尚余一口气的母亲奔去。不过这一次,*幸运*没有站在她这一边,她只能怀抱着已经逝去、身形行将消散的母亲,纵有千句话想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百感交集,却又无语凝噎。
而就在奥芙刚刚开始跟踪萨拉梅没多久,【影】小姐这边。
【影】小姐是在追上萨拉梅的途中碰到的维尔福,说是‘碰到’倒也不精确,当时她正在阴影之中快速穿梭,几条街之外的一个熟悉的影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而那影子的主人正是听闻萨拉梅上门求见以后,与莉莉丝大吵一架,急着出来找人的维尔福。
本来【黄金】分配给【影】小姐的任务就是跟着那个红发女人,可是对于【影】小姐来说,那个红发女人无非就是一死,她并不关心那女人是个怎样的死法。
而根据【黄金】的说法,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都是被那位已经被他们短暂剥夺了权限的世界主人拉入世界,帮助锚定她现实世界存在的锚,而这位维尔福先生因为与世界主人的交集过多,是其中除了鸢尾公爵以外最重要的一根锚。
而且眼下被【影】盯上的维尔福,虽然在11年前的世界里并没有兴起什么风浪,但也是她长长复仇名单上的一员。
所以在考虑了几秒钟之后,【影】决定顺从自己的意志,悄悄地依附在了维尔福的影子里。
维尔福穿着看似正式的礼服,可其实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衣服上还有褶皱、领结还带歪了、头发也杂乱异常,一副匆忙出行的模样。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喊着萨拉梅的名字,喊完后就对着那空气左顾右盼,活脱脱就像是一出滑稽剧表演。
【影】小姐为了不无聊,还脑补了一下11年前的场景,维尔福对着街上往来行人、川流不息的马车愤力呐喊的模样,还算是……有些可怜。
维尔福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一条又一条街上找了很久,久到【影】都要忍不住想动手把维尔福给办了,不过考虑到后续还要给【黄金】一个交代,她还是忍住了。
宅邸里的佣人赶来了,他们试图将维尔福拽回宅邸,但是维尔福的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他想最后再抗争一次……佣人们也不敢违抗另一名主人的意志,只得静静跟在维尔福身后。
直到最后,一位黑衣人来到维尔福的身旁,将一缕红色的头发递到他手中。就在这一刻,他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很清脆地绷断了。
他的双目无神,甚至其中连愤怒、恐惧的色彩都不再浮现,他彻底放弃了挣扎,浑身瘫软,跪倒在地上,随后被莉莉丝派来的家仆一左一右架了回去,
其实维尔福离萨拉梅最近的时候,直线距离不到500米,但这短短的几个街区,却比天各一方还要遥远,因为在这个由记忆构成的世界里,一切都注定发生,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在被架回到宅邸的这一路上,维尔福正慢慢回想自己经历的一切。
就和怪盗小姐一样,维尔福也不是第一次来画中世界了,而在几次有意无意地穿越后,被他所遗忘的、有关他的正牌妻子,莉莉丝.柴尔德的记忆也恢复的七七八八。对于维尔福而言,所有这一切,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再次想起的回忆。
其实平心而论,莉莉丝.柴尔德除了控制欲比常人强了数倍以外,都能算作一位好妻子,如果不曾遇见萨拉梅,自己确实能与莉莉丝厮守一生。
可如果自己没有向神明许愿、如果自己没有从废墟之中救起了公爵、如果自己有勇气拒绝公爵的提亲、如果自己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后就可以忘记从前、如果自己知道莉莉丝对于萨拉梅的事情有所布局后可以立刻阻止……
只要自己做到以上任何一件事,那这一切的悲剧也同样不会发生,只可惜现实没有如果。
他,维尔福,一个混蛋,终究是在灾难中向神明许愿,不管付出要他付出多少代价,都请保护好萨拉梅与奥芙;他终究是为了支付代价,跟随神明的指引,前去解救了公爵;他终究是没能抵挡公爵糖衣炮弹的轰炸,接受了婚约;他终究是忘不了萨拉梅;他终究是软弱的不敢向他人说出一个‘不’字。
他终究是一个太过软弱而不敢抗争的废物。
而当他终于鼓起勇气试图反抗命运的时候,那又太迟太迟了,迟到一切都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在这场关乎命运的棋局上,他永远都是晚一步落子、被他人牵着鼻子走的那一位。
他被家仆们架到了莉莉丝面前,莉莉丝当着双目无神的维尔福的面,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将那一簇取自萨拉梅的火红发丝扔进了一旁熊熊燃烧的炉火之中。
“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亲爱的审判官先生,没有任何人可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你夺走。你看,违逆我的人,都只能落得这般下场。”
而瘫坐在椅子上的维尔福却突然发起笑来,带有零星记忆的他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这是自己出演的这一出悲剧里最后的悲剧桥段。
一道白光闪过,没有任何征兆的,这个世界上有关“莉莉丝.柴尔德”这个存在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这个记忆世界也要走到尽头,而在这个世界崩塌之前,维尔福大笑出声,这是他11年前也不曾有过的笑声。
11年前,他在这道白光之后,正在为了萨拉梅的意外逝去而哭泣。那之后,他找到了萨拉梅的遗体,并将她的骨灰用小匣子封装,葬在后花园中……
而这一次,看着周边正在慢慢崩溃的记忆世界,他不曾遗忘什么,世界也不再修正些什么。他失去了曾经的未婚妻,也失去了后来的莉莉丝。他,维尔福,害怕失去,最后却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