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被闹钟给叫醒，我并没有把房间的灯打开。
林学姐还缩在被子里，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长发的发梢，睡眼惺忪地说。
“早点回来喔...”
江语嫣穿着睡衣起了身，走到我面前，伸手帮我把刚刚穿上的冲锋衣的拉链一直拉到顶，动作细致，声音虽然还有倦意但平静的说。
“早上风凉，不能着凉。”
小江同学还挺押韵。
我看了看手机，现在刚刚好早上七点。
顾安雪和杨雨荷的航班是十点，和高铁票不同，机场流程复杂一点，要值机过安检什么的还有托运。
需要预留足够的时间应对可能的各种耽搁，所以提前一两个小时出发是必要的。
我点点头，对她们说。
“那我先下去了。”
走到了楼下，清晨的古城感觉已经见了不少次了，空气里弥漫着清冷的湿意还有花草的香气。
杨雨荷已经背着她的吉他，手里拉着行李箱等在院中。
顾安雪也背着她那个随身小包，身边立着一个小小的黄色行李箱，以及那个装着她用来写小说的平板包。
杨雨荷看到我，脸上露出了一些歉意。
“麻烦你了，这么早起床来送我们。”
我微微摇摇头。
“没事，东西我能拿的都我来吧。”
说着，我自然地接过顾安雪的背包背在自己肩上，又拉过她和杨雨荷的行李箱。
现在杨雨荷只剩下吉他需要背，顾安雪则只需要拿着她轻便的平板包就可以了。
走出古城的路上非常的安静，青石板路映着晨光，周围只有行李箱轮子咕噜噜的声响和我们轻轻的脚步声。
谁也没有说话，好像都怕打破早晨的安静。
在路过一个早早出摊的早点铺时，杨雨荷买了三个热乎乎的饵块。
她把其中两个递给顾安雪，顾安雪小心地拉开其中一个的包装塑料袋，露出软糯的米饼，然后踮起脚很自然地递到我嘴边。
我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浓郁的米香和咸香在口中化开来。
我们就这么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分食着简单的早餐，一直到在古城外围顺利打到了车。
在去往丽江三义机场的路上，我坐在右边，顾安雪在中间，杨雨荷靠左。
可能是车内密闭的空间让人更容易开口，沉默了一会儿后，杨雨荷看向我，打破了早上的寂静。
“小马同学，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你去过南京吗？”
一直安静坐着的顾安雪，也因为有人开启了话题，将目光投向我，眼神里带着好奇。
我之前在大理时是简单提过一嘴的。
我点点头说。
“是啊，春天的时候，突然很想去看南京的樱花，就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跑过去了。”
杨雨荷若有所思，看了看顾安雪。
“那时候...安雪你好像正在先锋书店那边埋头备考呢吧？”
顾安雪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确认，医学生很辛苦呢。
“挺巧的。”
我接着继续说。
“我那个时候就是在先锋书店，捡到了一个笔记本，然后偶然认识了林学姐。”
杨雨荷望着窗外的景色，语气带着点感慨。
“还真是有缘分呢，说不定那时候，安雪就在书店的某个角落，我们也可能曾擦肩而过呢。”
我也有这种想法，是啊，这个世界有时很大，有时又很小。
或许某些相遇，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前提，带着点宿命的味道。
司机开得又快又稳，没多久就直接到了机场。
我买了张送机用的通行票，陪着她们一起走进了候机大厅。
在面对自助值机的机器，杨雨荷看着屏幕上的座位图，显得居然有些犹豫。
顾安雪靠近了我，小声解释，带着点不好意思。
“我们之前...基本都坐高铁出去的，不太知道飞机坐哪里会舒服一点...”
“那我来选吧。”
我上前操作，为她们选了机翼中段靠窗的两个位置。
这里的位置相对平稳，不容易感到颠簸，也能看看窗外的云海和风景。
顾安雪看着我熟练的操作，轻声对我说。
“谢谢你呀。”
我摇摇头说。
“这没什么的，你们一路顺风就好。”
直到广播里响起了她们航班开始准备登机的提示音。
杨雨荷看了看顾安雪，示意着说。
“安雪，你快点过来喔，我先去航站楼那边。”
顾安雪轻轻点了点头，杨雨荷便先一步背着吉他和行李箱，朝着指示的航站楼方向走去。
在原地只剩下我和顾安雪。
她不说话微微低着头，手指绞着平板包的带子。
我走过去，轻轻捧起她的脸，指尖触到她微热的皮肤。
她轻轻抬起头，眼眶果然已经红了，里面蓄满了泪花，欲落却未落。
“对不起呀...”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点鼻音。
“我还是..忍不住...”
我用拇指指腹极轻地擦过她的眼角，拭去那点泪花，然后将她轻轻抱入怀中。
“安雪姐不是说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吗？”
我低声的说道，虽然可能只是语言，但我至少希望她能好受一些。
“至少要比我厉害一点才行喔。”
她在我怀里用力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却坚定地说。
“冬天……冬天我一定会来深城玩的，你可以……来接我嘛？”
我笑了笑，收紧了手臂。
“必须的必啊。”
我又顿了顿，稍稍退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但在那之前，顾安雪同学得答应我，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健健康康地生活，可以吗？”
顾安雪望着我，眼里的水花晃了晃，终究是忍了回去，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露出一个带着泪痕却让我无比安心的笑容。
“知道啦..”
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样才对嘛，去吧，雨荷姐还在等你呢。”
她又深深看了我一眼，看的很用力，然后才慢慢转身，一步三回头地朝着杨雨荷离开的方向走去。
她每一次回头，都能看到她挥动的小手，和手腕上那串在机场明亮灯光下微微反光的星星手链。
一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航站楼的人流尽头，我才缓缓收回了目光，转身朝着机场出口走去。
我坐上网约车，返回古城。
我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机场高速景致，心里想着，明天，自己也要从这里出发，要返回深城了。
开车的是一位面容和善的大叔，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我，语气温和地问道。
“小伙子，你是来送人的吧？”
我原本望着窗外有些出神，听到这话，转回头，对他笑了笑说。
“是啊，叔你怎么看出来的？”
大叔了然地笑了笑。
“这表情，我见得多了，离别不好受吧？”
我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车窗外的天空。
湛蓝的天上，正有一架飞机拖着长长的白色尾迹，缓缓融入云层，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架飞机。
我轻声回了句，可能是说给司机听的，也可能是给自己。
“是不好受呢。”
司机也顺着我的目光瞥了一眼天空，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古城开去。
我原本以为自己是扑克脸，但看了看车窗的反光，才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扑克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