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喧嚣隔在试衣间门外。
我手指抚过白纱裙的褶皱,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轻柔。
龙傲天社长那声“武林盟主”喊得很浮夸。
当我站在台上时,聚光灯烫得人睁不开眼。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像小时候阅览室突然断电的夜,我还是有些害怕。
他站在礁石道具旁,那个破旧的戏服被汗浸透,头发随着自然风飘着。
演到那句“江湖险恶”时,他捂着腹部的动作好像真的在疼。
叶良辰的剧本虽然荒唐,可他皱眉的样子和小时候替我挡书架倒下来时一模一样,我有点难过。
白纱裙有点重。谢幕时听见掌声轰鸣,像隔着真正海水一样。
他站在我左侧半步远的位置,看着我,汗沿着他的下颌线滴进衣领。
我想走过去扯他衣角,指尖动了动,只抓住一团空气。
退到后台时有人撞过来,他下意识侧身帮我挡了一下。
我的肩膀蹭过他手臂的温度,这感觉对我来说比聚光灯更加真实。
我终于放松了下来。
身体里那股支撑着“盟主”姿态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指尖还有些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发麻。
龙傲天和叶良辰激动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水,嗡嗡作响。
好吵。
他看到了吗?那个点头?
目光穿过晃动的人影,捕捉到他不远处的身影,他也正看着我呢。
在那里。
心头那点悬着的、难以言喻的东西,似乎随着看到他的存在,稍微落定了一些。
好累。
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更是精神上长时间维持那种状态的消耗。
我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让喧嚣离远一点。
抱着手臂走向角落,后背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聚光灯的余温。
帆布包静静地躺在那里。
终于…结束了。
肩膀不受控制地垮塌了一瞬,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后背暴露在后台的空气里,掩饰不住带着卸下防备后的脆弱。
我刚才的样子…够好吗?能不能满足他的期待....。
他过来了。
我不用回头,那熟悉的气息靠近,像无声的宣告。
接着,带着他体温的、宽大的校服外套,轻轻地落在了我裸露的肩头。
棉布的触感柔软而温暖,瞬间包裹了我的皮肤和我的脆弱。
是他的味道…
我脸颊无法控制的蹭了蹭衣领,像猫确认熟悉的气息和温度一样。
他还在。
我慢慢转过身。后台灯光明明灭灭,打在他脸上。
他的注视很明亮,清晰地映着我自己此刻略显疲惫的脸。
他看到了,刚才舞台上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吗?
“我做的好吗?”
半臂的距离。
他总是隔着我半臂,黑暗里他手背的温度。
我仰卧起坐力竭后他臂弯的支撑力,还有试衣间里我那个短暂得不像真的拥抱。
他像我黑暗里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排练厅角落,他说那条裙子像月光。
我这句话在心里盘旋了无数次,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却始终沉不到底。
我唇瓣动了动,又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我不是在问别人,也不是在要掌声,只是想问他。
那个从阅览室黑暗开始,看过我所有狼狈、依赖、沉默和不完美的人。
在他眼里,那个站在聚光灯下、说着“武道巅峰”的自己,够好吗?够不够…让他觉得不失望。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
他点了一下头,很慢,很郑重。
这句话对我来说像无声的暖流,瞬间驱散了我所有的疲惫和不确定。
好。他说好。
我心底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彻底落了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和奇异的满足感,从心脏最深处悄然弥漫开来。
我极轻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连最后无形的重量也随着这口气呼了出去。
我不由得拢紧了肩头的校服外套,想将那份暖意和肯定牢牢裹住。
我指尖无意识地捏住了柔软的袖口布料,像抓住了一个无声的、只属于两人的契约。
他还在,他说我做的好,这就够了。
白纱裙对我来说太重了,还是他带着体温的旧校服比较轻松。
我玉兰香水的瓶子在帆布包夹层。
下次要不要洒少些,或者不洒呢,他的校服有一股我自己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