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酒店的大巴上，我感觉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林学姐坐在我的左边，全程捂着脸开始装睡，耳根红得发亮，偶尔从指缝里偷瞄一眼，然后又飞快闭上。
江语嫣抱着巨大的鲍勃，依旧坐在我旁边，指尖捏着我的袖口，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飞逝的夜色。
就仿佛刚才在什刹海边踮脚亲人的不是她。
我吗？
我像个被雷反复劈中的仙人，我的灵魂还在什刹海的波光里飘着。
我嘴唇上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和香气交替轰炸我的脑神经，黄明的吵闹都成了背景白噪音。
我们到了酒店，电梯里狭小的空间更是让人窒息。
林温言缩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壁里。
江语嫣抱着鲍勃，平静地按下楼层键。
我默默盯着跳动的数字，只希望电梯快点到。
“叮——” 12楼到了。
林温言像受惊的兔子，第一个窜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向1215，刷卡开门关门一气呵成，“砰”的一声就隔绝了外界。
我刚想走回向1217避难，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
是江语嫣。
她一手抱着小黄人，另一手抓着我，力道不大，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拉着我，走向了…1215房？
“江…江同学？”我属实有点懵逼了。
江语嫣没回答，径直走到1215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动作十分平稳。
门开了条缝，露出林温言半张依旧通红的脸，眼神躲闪。
“喔喔，忘记你还在外面啦，干…干嘛？”
“进来。”
江语嫣言简意赅，拉着我，侧身挤了进去。
巨大的鲍勃玩偶差点卡在门框上。
什么情况，处决动画吗。
1215房间里，这气氛比电梯里还诡异十倍。
林温言就站在床边，手足无措，慌乱的眼神在我和江语嫣之间乱飘。
江语嫣把巨大的鲍勃放在靠窗那张床的床头（鲍勃占据了小半个床位）。
她然后转身，十分平静地看着我们俩。
“谈谈。”
她轻声吐出两个字，像法官宣布开庭。
我：“……”
谈谈是什么？谈什刹海边的灭队双杀吗？
林温言：“……”
她的脸更红了，修长的手指绞着衣角。
“现在我们这样。”
江语嫣的目光扫过林温言通红的脸，又落在我僵硬的身上，语气平淡得像在分析数据。
“混乱且低效。”
林温言思考了一会小声嘟囔道。
“那…那你说怎么办嘛…”
她的声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委屈。
江语嫣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清晰地说道。
“关系虽然需要界定。但现阶段，学业优先。”
林温言和我都愣了一下。
“但是。”
江语嫣话锋一转，平静的目光变得认真起来。
“心意，无法否认，也无法停止，林学姐的情感，陈默的情感，还有我自己。”
她看了一眼林温言，又看向我。
“接触，依赖，会继续。”
林温言的眼睛微微睁大。
“所以我的提议。”
江语嫣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这是个契约，维持现状，直到大学。”
“维持现状吗？”
我不由得下意识地问，心脏跳得有点快。
“嗯。”
江语嫣点头。
“可以像之前一样，正常交流，正常接触，当然可以…释放情感。”
她说“释放情感”时，平稳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可以喝水吃饭”。
“但不需要立刻抉择。”
她补充道，目光扫过我和林温言。
“时间会沉淀下来，大学，是新的起点。”
“情感不是短时的，到时再确认各自的心意，在此之前，我们三个人…都可以。”
都可以什么？可以什么？
林温言也听呆了，她看着江语嫣平静无波的脸，又看看我，脸颊依旧红着，但眼神里却多了发现新事物奇异的亮光。
“江…江同学…你的意思是…我们…我们三个…在考上大学之前…可以…可以像现在这样…不用争论什么…想做什么都可…”
有些东西她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声音越来越小。
“嗯。”
江语嫣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单音节，仿佛在确认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协议。
“现阶段，这是最优解。应该避免内耗，专注目标。”
最优解…避免内耗…江同学，您是把感情问题当成建模了吗？
这奇怪契约…听起来好不靠谱，但又好像…是目前唯一能让我们三个不原地爆炸的方案。
我还在混乱中思考这契约的可行性，江语嫣却已经完全结束了“谈判”。
她似乎对这个解决方案很满意，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我和林温言都瞬间石化的举动。
她慢慢的径直的走到我面前，微微仰起脸，清冷的眼眸看着我，十分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亲亲。”
我：“？？？”江同学，演都不演了。
林温言：“！！！”
江语嫣见我没反应，微微歪了下头，长发微微散落，她似乎有点不解命令为什么没立刻生效。
然后，她直接伸出手，轻轻揪住我的衣领往下一拉，同时自己踮起脚尖。
一个带着清冽玉兰香气的，十分轻柔的吻再次落在我嘴唇上。
一触即分。
我现在还处于人类世界吗。
她做完这一切，慢慢的松开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盖了个章。
然后她非常自然地，转身坐到了床边让我坐下，然后自然的坐到了我的腿上。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我怀里，后背贴着我的胸口，然后…顺手拿起了床头柜上那本英文书，然后翻开了。
动作十分行云流水，理所当然。
仿佛这个位置本就是她的专属座位
我：“……”奈何语言有限，我实在说不出现在什么感受。
我怀里突然多了个温软的身体，清冷的玉兰香瞬间包裹了我。
江语嫣的发丝蹭着我的下巴，她甚至还无意识地在我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然后开始看书，这…这契约精神的执行力也太强了吧，“释放情感”原来是这么释放的吗？！
而且“亲亲”是居然契约条款之一吗。
“江…江语嫣！”
林温言看得目瞪口呆，脸颊红得像苹果，指着窝在我怀里的江语嫣，声音都结巴了。
“我的天，你…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这…这这这…你就…！”
江语嫣从书页上抬起眼皮，平静地看了慌张的林温言一眼，淡淡地说。
“这契约允许，释放情感，再说，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她然后又把目光落回书上，仿佛刚才只是解释了一条基本条款。
我感觉到了奇异的荒诞感，就像你女朋友问你。
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然后我背身抬头望天。
然后哈哈大笑一拳把海给打平了一样。
顺其自然吧，毕竟我自己也很混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