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汗珠从少年的下颚滴落,瞬间就凝结在抵在他脖颈的冰刀上。
喉结滚动,少年只觉身体都变得冰凉手脚麻木。
看着少年的面孔,黛莉安回忆起他是那个早晨偷面包的人。
从苏醒开始她的魔力探知就没停下过,现在城中已经几乎找不到普通人了,虽然房中还亮着灯,但里面的人已经被特殊手段改造成了魔偶。
黛莉安本想过费兰在宴会上使用的是仿真魔偶,实在不想他竟如此丧心病狂,那些全都是血肉铸成的活生生的人!
转变还在继续,估计要不了多久全城都将被费兰封锁,城里的一切都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看着眼前绝美的少女久久不语,少年也不敢轻举妄动,忽然,铠甲碰撞身又开始轻微地回荡起来。
“那个…这位小姐,我没有恶意,现在城里到处都是士兵,他们跟疯了一样见人就砍,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快点逃吧。”
要不了多久这个阴暗的巷子也会被发现,焦急开始爬上少年的脸,他还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
“你说的不错,不过我也劝你快点逃离这座城市,越远越好。”
黛莉安判断少年对自己没有威胁,随即冰刀消散化作雾气。
她没有再多看少年一眼,拉过露娜的手跑了起来。虽然魔力没有完全恢复,但目前没人能阻拦她。
少年本想提醒黛莉安小心,但看这两人气质不凡,虽然其中一位看起来有些呆傻,但或许不是一般人。
跟上她们,自己也许会没事。
眼看黛莉安越跑越远,少年咬咬牙,最终没有跟上去,凭着对巷子布局的了解,他再次钻进阴暗中寻找出城的洞口。
一路上虽然有听到急促密集的脚步与铠甲碰撞的声音,但好在并没有发生直接接触。
黛莉安低头看了看自己本该被舍弃的左臂,现在已经被完全恢复如初,连一丝疤痕都寻不到,不过上面的烙印却全部消失了。
黛莉安扭头望了望身后的露娜,她一手抱着书连续奔跑之下显得非常轻松,发现黛莉安看自己,露娜立刻回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失血过多加之魔力耗尽陷入昏迷,这样的必死的结局最终被露娜扭转了过来。
苏醒之后黛莉安询问过露娜治疗自己的细节,但露娜表示只是抱着抱着她便醒了过来。或许是亚林又复苏了也说不定。
总之眼下最大的危机莫斯已经暂时被击退,她们只需要出城与威尔汇合便可。
但费兰的所作所为和他口中的“圣战”还是让黛莉安心里生出了一抹不祥的预感。
或许接下来,克莱迪要变天了。
……
……
……
与黛莉安两人分开的少年此时不断在巷子中奔逃,虽然几次不幸与士兵撞在一起,但还是依靠灵活的走位和对路线的熟悉逃过数劫。
终于,他再次回到了出城的洞口。或许今天是他第一次这么怀念这里。
以往这个时间城外早已陷入一片昏暗,每一次出城他都要小心翼翼避免被盯上。
不过今天不需要了,此时的平民窟燃起着熊熊烈火,火光照亮了少年惊恐的脸。
虽然不知道这些潮湿发霉的建筑是怎么被烧起来的 但少年知道自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一路上飞舞的火星黏着在少年身上,烫地他面容一阵扭曲,但他不敢停下,浓烟灌入鼻腔,眼睛被熏出泪水,让本就昏黑的前路更加模糊。
一个不注意,少年直接撞上了一个浑身冒着火的人,两人双双跌在地上,少年连忙爬起来继续跑,而地上的火人却再也没起来。
少年忍不住扭头看去,那燃烧的脸让他很熟悉,或许是那些孤儿院的“同伴”吧。
随着少年逐渐跑向贫民窟外,惨叫声开始在空中弥漫,火焰中不再只有完整的身影,还有不少扭曲的残肢。
终于,他余光瞥见了一个活人,他面色苍白一脸惊恐地跑着,一只手捂住不断往外渗血的肩膀,那人的身后追着好几个身着盔甲的士兵。
很快,那人就被追上,连求饶的话语都未说出便被结束了生命。
他的头颅在空中翻转,那张长期营养不良的脸上满是血污,暗淡的眼中仍残留着恐惧。
士兵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的少年,看着他们向自己追来,少年连忙夺路狂奔。
那人的惨案不止一例,除开被烧死的人外,一切还在活动的人都会成为士兵的目标,被无情地结束生命。
在这场屠戮盛宴中,少年四处逃窜,渐渐的,他的双腿开始打颤麻木,浓烟呛得他咳嗽连连。
一个不慎,他被一只断手绊倒在地,飞溅的泥浆淋了他一身。
少年想起身,但只觉双手一阵温热粘腻,他刚一抬头,就看见自己的双手插进了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人的肚里。
那人还未完全死透,嘴中不断溢出鲜血,他看向少年的眼神似乎是在求救。
这一刻,少年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一瞬间,浓烈的血腥味和呕吐物的辛酸充斥着他的鼻腔。
泥水模糊了视线,他下意识用沾满血迹的双手去抹,视线内瞬间布满猩红。
终于,在连续奔跑和将胃都要掏空的呕吐后,少年最后一丝力气被耗尽,他只觉身体一软,整个人瘫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下一刻,他开始后悔没有跟上黛莉安,心中希望这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接近而来,少年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抓住,整个人直接被拎了起来。一把粘满血迹的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这一次可能真要死了。”
少年不禁想到,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或是求饶了。
“先住手,费兰大人吩咐了,要留下几个人,你别全给杀了。”
一道浑重的声音传来。
“知道啦知道啦,就拿这小子去不就行了,正好我也宰累了,这群猪猡可真能跑的。”
刀被放下,少年免于一死,但整个人被士兵拖拽着向不知什么地方而去。
士兵的话激起了少年的回忆。
每一次他去城里偷东西,只要被逮到都免不了一顿毒打,那些上等人用看牲畜的眼神看着自己,被放过一马的理由甚至是怕弄脏了地面。
或许自己连猪猡都不如,毕竟它们是被饲养有用的家畜,而自己只能像只洞里的老鼠偷食粮食啃咬地基。
而现在少年又被轻易地放过了,他的生命不值一提可有可无。
而他们这类人死后,没人能记住,纵观一生,或许都是苟延残喘在度日。
少年崩溃了,泪水布满他满是污秽的脸,声音嘶哑着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嗓子被浓烟熏哑,听着身下沙哑怪叫的少年,士兵有些不悦,当即给了少年一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