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的中心部位,四糸乃独自一人蹲坐在冰结傀儡(Zadkiel)的背上哭泣。
外面的光线照不进这里,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唯一能听见的,只有四糸乃的大声呜咽与吸鼻涕声回荡在此处。
害怕到不敢走出去。但是,这个地方——却又让人厌到非常寂寞。
“四糸奈……呜……”
以充满泪水的泣音呼唤朋友的名字。
四糸乃非常清楚不会有任何人回应自己。但是,如果不呼唤的话——
“我·在,这。”
“…………!”
四糸乃肩膀颤抖了一下,迅速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
然后,四糸乃擦掉眼泪,睁大眼睛。
因为结界中心部位与外围的交界处,黑暗寂静的空间被灿金色的火焰劈开了,外面灿烂的金光照进了这里,裂缝中钻出一只熟悉的手偶。
“四糸奈……!”
四糸乃大叫出声,从冰结傀儡(Zadkiel)的背部跳下来,然后往手偶的方向跑过去。
四糸乃绝对不可能会看错。
毫无疑问地,那就是几天前消失不见的四糸乃的朋友——“四糸奈”。
但是——
“四糸乃......”
手上套着四糸奈的少年紧随其后钻出,并且倒卧在地上,四糸乃因此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无法看清容貌。
因为那个人趴在地上,全身上下沾满鲜血、伤痕累累。
连四糸乃也能看出对方的伤势严重。与其说对方是个“人”,不如用“尸体”来形容似乎更为恰当。
但是,隔没多久,四糸乃便重新改变想法了。
因为——那个半死人的身体突然散发出淡淡光辉,彷佛正在舔噬身体上的多处伤口般,火焰慢慢地爬行在身体表面。
四糸乃呆愣在原地,直到所有伤口从那个人的身上完全消失。
然后——终于可以看清对方的容貌。
“……!士道……!”
四糸乃的声音充满惊讶。
没错。那名伤痕累累的人类就是五河士道。
士道在原地翻过身来,改变成仰躺的姿势。然后“呼……”深深呼出一口气。
“我……我还以为会死掉……”
士道勉勉强强抵达结界内部,挺起胸膛大口大口地呼吸,直到停止跳动的心脏再次恢复正常后才迅速起身。
外部虽然布满如同机关枪扫射般的险恶暴风雪,但他还是挺过来了。
而且也就是最开始的一分半钟比较煎熬,后面也不知道是不是适应了这种强度,不仅没有之前那么疼了,而且身边还被莫名的温暖笼罩着,让他信心大增,脚步迈得更大,强行闯入了这里。
以至于
他现在虽然伤痕累累,但更多的是皮外伤和非致命伤,并无大碍。
“——四糸乃!”
士道呼唤这个名字,举起手中的兔子手偶,同时站起身来。
“我按照约定,来这里——拯救你了……!”
于是,四糸乃张大了眼睛,然后,她的眼睛积满泪水,夺眶而出。
“呜哇……等——别……别哭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士道一慌慌张张地挥动双手,四糸乃便摇了摇头:
“不………不是的。你过来……我感到……很高兴……”
说完后,四糸乃再次嚎啕大哭。
看见她的反应,士道露出苦笑,同时用右手温柔地抚摸四糸乃的头。
接下来,士道试着让穿戴在左手上的手偶动起来。
“呀呵~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士道紧闭着嘴巴,依样画葫芦地以腹语数说话。
虽然技巧相当拙劣,但是四糸乃却高兴地不断点头。
“非常……谢……谢谢……你。”
然后,四糸乃突然低下头来。
“咦?”
“……谢谢你……救了……四糸奈……”
“啊啊。”士道在瞬间搔了搔脸,然后点了点头。
“下一个就轮到——四糸乃了。我要帮助你。”
“咦……?”
四糸乃一脸不可思议地如此回应。为了与四糸乃对上视线,士道当场跪下。
耳麦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应该是在通过结界的时候故障了吧?
无法得知四糸乃精神状态的事情固然令人担忧,但是也别无他法了。
无论如何,只能这么做了。
与失去手偶的四糸乃的互动,以及此时的对话。
这两个因素让士道相信自己应该已经在这段时间内,赢得四糸乃的基本信任了。
“——呃,那个,四糸乃。为了帮助你——那个,我们必须完成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咽下口水,湿润因为紧张而干涸的喉咙之后,士道继续说道:
“……那个,请你不要误认为我是个变态……你还记得‘接吻’吗?”
四糸乃在瞬间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随即点点头。
“……是……是吗。呃——那个……为了帮助你,我们必须做那件事情才行…不,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唷!这是因为——”
“——咦?”
此时,士道不再说话。
理由相当单纯。因为四糸乃忽然垂下双眼——
然后主动吻上士道的嘴唇。
一瞬间,士道感觉到有种温暖的东西流入体内。
“…………!四……四糸乃……?”
“……?”
四糸乃微微歪头。
“我……做错了吗……?”
“没……没有……你没有做错……但是……”
听见士道的话,四糸乃点点头。
“我会相信……士道所说的一切事情。”
然后,就在这一瞬间——伫立在四糸乃后方的冰结傀儡(Zadkiel)以及原本穿在身上的内里衣物皆化为光粒,消失在空气中。
接下来……围绕在士道与四糸乃周围的暴风雪结界也突然失去威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彷佛受到惊吓般,四糸乃的肩膀猛然颤抖。
“……士……士道……这是——”
四糸乃表现出不知所措的样子,眼睛不停打转儿。最后她弯下腰来,遮掩半裸的身体。
看见四糸乃的反应之后,士道也开始觉得难为情了。
“啊…啊啊,嗯,那个……我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你!但……但是,总而言之现在先——”
然后,就在此时……
“嗯……”
感受到刺眼光芒的四糸乃眯起眼睛。从云缝之间——可以看见倾泻而下的太阳光芒。
“好:温暖……”
简直就像是第一次看见阳光般,四糸乃发出小小声的惊叹声。
不,或许四糸乃真的是第一次看见阳光。
士道想起来了。或许是因为四糸乃具有操控水与寒气的特质,所以当她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天空总是下着雨。
“好……漂亮……”
四糸乃呆愣在原地,彷佛喃喃自语般地…一
仰望着天空如此说道。
受到她的影响,士道也抬头往上看。
然后,让四糸乃看到入迷的景色立即映入眼帘。
将灰色雨云一扫而空的天空中——出现一道美丽的彩虹。
——但是,这份感动的余韵并没有持续太久。突然间,士道与四糸乃的身体被一股不可思议的漂浮感所包围。
士道记得这种感觉。这是【佛拉克西纳斯】的转送装置。
一定是因为琴里已经确认封印完成,所以才会启动装置将两人接回船上吧。
瞬间之后,士道眼前的景物已经从被寒冰覆盖的街道转变成熟悉的空中舰内。
“你,你没事吧,士道!”
十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士道扭过头去,她的表情似乎格外焦急。
“我,我本来想要找你道歉......但到处没找到,然后琴里说你在这里,然后我......”
说着,十香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四糸乃身上。
然后,四糸乃发出恐惧的声音,躲到士道身后。
“没问题的,四糸乃。她的名字叫作十香。她跟我一样——都是帮助你的人。”
听见士道这么说,四糸乃才战战兢兢地看向十香的脸。
“十……香……”
“……唔。”
不知为何,十香露出有点复杂的表情看了四糸乃一眼,然后才朝她轻轻点头。
士道正想要说点什么,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吵杂的脚步声。
没多久,传送间的大门开启,呼吸紊乱的琴里进入室内。
“琴……琴里……?”
看见琴里突然闯进来,士道感到相当讶异。
接着……
“你这个——笨蛋哥哥……!”
琴里对准士道的胸口狠狠地揍了一拳。
“咕哇……!你……你在做什么呀!”
“居然做出这种蠢事……!你只需要乖乖听我的话就好了嘛!”
“你说什么——”
原本打算说出谴责话语的士道——突然闭紧了嘴巴。
因为刚刚揍了自己一拳的妹妹,突然将自己的脸靠在士道的胸膛里,紧紧地拥抱士道。
“太乱来了......要不是我计算过你身体的承受极限,同时那个Paradox(悖论)看不下去出手帮了你......我根本不敢想象你会.......”
“琴……里……”
士道叹了一口气,轻轻抚摸琴里的头。
“抱歉,是我太乱来了。”
“……你做事真的太不经思考了,居然擅自行动……你们每个人都必须接受从头到脚的详细身体检查。过来这儿。”
擦干净眼泪和鼻涕,琴里便别过脸然后走到走廊上。
士道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跟了上去。
而外面......
“这个五河士道......他到底是.......”
望着天空中绚丽的彩虹,临渊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