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道当然不可能知道临渊身上发生了什么。
“孩子,你妈妈......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要很久才能回来......对,等你上大学有出息了,她就会回来陪你了......”
“对不起......孩子,我不应该说谎骗你 ,但是......”
“大家快来看看他的登记表,他母亲的那一栏是空的!哈哈,他是没妈的孩子!”
“XX......哈哈,倒过来说不就是野种吗?野种!野种!”
“滚!我才不要你这个拖油瓶!别烦我!”
“孩子,你不要为我而难过.....人总是要死的,希望你......能......”
一连串破碎的记忆残页在眼前如流星般划过。
如果放在平时,突然某个夜晚回想起来这些,临渊最多吐槽两句,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然后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但现在,被那个神秘装置持续刺激大脑,临渊几乎完全失去了理智。
本身她自我调节情绪的能力就很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更是完全失能。
此时在临渊看来,她的眼前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能做的,似乎就只有......
“啊啊啊啊啊啊——!!”
听着临渊的惨叫,士道继续在会场里狼狈地逃窜。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影不知疲倦地紧咬不放,让他根本来不及停下来好好休息。
此时,包括四糸乃和八舞姐妹在内,大家都基本上已经黑影附身,开始莫名地自残。
精灵少女们还好说,毕竟精灵的身体素质摆在那里;其他那些普通人该怎么办?
要是真的继续下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阻止临渊。
翻越前面观众席上的椅子,士道拍了拍胸脯,环顾四周,确认其他黑影都没有关注自己这边,来不及多想,随即转身朝着临渊的方向大踏步飞奔。
既然那个小装置 拆不掉,那就从临渊这里下手好了。
只要能想办法控制住她......
然而,士道的动作还是太慢了。
就在他摸到临渊不足五步远的位置上,一团团黑影从临渊脚底冒出,并且没有和其他那些一样分散开来,而是凝聚起来,汇成一个巨大的人影,扭动着气体般虚无的身体,朝着士道伸手。
士道一个翻身勉勉强强地躲过,然后连滚带爬,试图从另一侧绕过去。
但那巨大的黑影动作相当灵活,没等士道抵达临渊跟前,一层薄薄的黑影屏障便拦住了他的脚步,让他无法寸进一步。
“可恶!”
士道咬咬牙,连连后退。
他准备等面前的这坨黑影重新汇聚成人形,再以最快速度赶过去制服临渊。
然而,黑气并没有重新汇聚,而是化作一条毒蛇,沿着地面爬行,精准卡在士道后撤,身体悬在半空中的瞬间,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士道的太阳穴咬了上去——
“!!!!”
在那黑气进入身体的瞬间,士道的双眼几乎是要瞪出眼眶,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重重地摔在了因为混乱而堆满杂物的地面上。
如果放在平时,这种足以引起治愈之炎的伤势,肯定疼得士道直呲牙。
但现在的他并没有关心这个的余裕,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但眼前呈现的,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士道!!”
“快跑!不要管我们!”
遍体鳞伤的十香和琴里趴在地上,向自己伸出手。
士道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帮她们,但却怎么都碰不到。
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但为什么看着如此的真实?
“十香,琴里,你们怎么样了?”
“呜姆,士道,你,你别管我们了.......”
“我们已经没希望了.....你快点跑!只要你还在,我们就......”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不管!”
即使碰不到,即使这可能只是幻觉,但士道仍然朝着她们用力地伸出手,试图抓住她们。
功夫不负有心人,出乎意料的是,士道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碰到了什么。
是十香的手,只不过,她的表情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悲伤?
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不,甚至是要更严重。
而且,十香身后的那光剑是.......
“唔啊——”
伴随着光剑刺入身体,十香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十香!!!”
士道目眦具裂,而旁边的琴里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
“士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快点走吧,不要.....呃!”
话未说完,刚刚刺穿十香的光剑,再度刺穿了琴里的胸膛。
十香被自己握住的那只手逐渐冰凉,士道无法接受这一切,又连忙跑过去,紧紧地抱住娇小的妹妹,不停呼唤着她的名字,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唤醒沉睡的妹妹——他可爱又可靠的妹妹。
但是,琴里的眼睛仍然紧闭,身体逐渐冰凉,再无任何生机。
即使这只是幻觉,即使这一切只是假的,但是,但是.......
十香被抓,琴里被控失联,自己却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切,这一切,随时可能会变成现实,变成更加惨烈的现实——
无法接受,根本无法接受啊......
“不要啊啊啊啊——!!!”
现实世界中,发不出声音的士道,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凭借本能,徒劳地以头抢地,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逃避自己内心深处的绝望。
而在这些人之中,士道也是毫无意外的,最用力的那位,每次将额头重重地撞在铁质的椅子把手上,都能溅起大片的鲜血,即使是治愈之炎的修复能力,也快要跟不上士道的持续自残速度。
但士道浑然不觉。
她的眼前仿佛播放着刚才的一幕,主角仍然是十香和琴里,只不过换了种死法。
被光剑刺穿胸口,被砍下头颅,被吊死在绳索上,被迫自杀.......
而每次重放,士道要么就是在最后一秒没赶上,要么就是赶上了,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他来说两个相当重要的少女,死在自己怀里。
而随着重放次数的增多,主角数量开始增加。
先是四糸乃,然后说耶俱矢和夕弦,然后是.......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士道恐怕会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不过,就在又一次重放,眼前出现了临渊身影的瞬间——
“唔!”
像是脑袋被小锤子用力敲了一下似的,士道的意识部分回到了身体。
虽然身体仍然僵硬,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行动,但却能开始重新认识周围的现实世界。
随之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小段模糊的记忆碎片。
这不是他的,也不是十香或琴里的......但士道本能地将其封存在记忆深处。
直觉告诉他,这很重要。
眨了眨发干的眼球,额头处流下的鲜血染红了士道的视野。
但他并未在意,而是支撑起来身体,吃力地抬起头,观察着仍然呆呆站在原地,像是木桩似的一动不动的临渊,以及围绕在她身边,像是卫星一样旋转的黑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清醒,但这显然是绝佳的奇迹;要是让这些黑气意识到自己恢复清醒,必然会重新过来附身;士道不可能再等待一次奇迹的出现。
士道这么想着,偷偷观察其他人的反应,打算模仿着他们,一起以头抢地装傻。
但是,黑气在士道动身的瞬间,便似乎意识到了,盘旋几圈之后,再度朝着士道方向猛扑过来。
完了,士道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切都结束了。
他现在刚刚恢复,根本动弹不得;如果再度被黑气附身,那真的没有谁能去拯救十香了。
还是好不甘心......本以为这次过来说服美九,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被美九赶出去,没想到会在这里团灭.......
然而,奇迹再度出现了——
熟悉的感觉并没有传来,而且身体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虚弱了。
士道疑惑地睁开双眼,只见那灰白色的【灾厄星辰】领域已经被收回,临渊单膝跪地,身上盘旋的黑气消失无踪;不止是她�其他少女和精灵身上的自残行动纷纷停下,看上去相当凄惨,就是不知有没有生命危险。
士道僵硬地直起身,目光横扫,很快便注意到了,那个在舞台上的神秘装置。
它不知何时又恢复到了最开始见到的小喇叭模样。
看来是这个东西自行关闭了?
士道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结果,从外面传来了那个名叫艾伦的女人冰冷的声音——
“五河士道——以及【佛拉克西纳斯】的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
顺着声音的来源方向——天央祭会场上方的窟窿看去,士道眯起眼睛,旋即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在夜色下,全副武装的艾伦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她的身边是被用随意领域十字固定起来,昏迷不醒的十香。身后还有许多全副武装的魔术师。
隔着一层血色看过去,更显得可怖。
艾伦将光剑抵在昏迷的十香脖子上,语气冰冷彻骨。
“五分钟,如果你们五分钟内仍然不肯出来投降,那我们DEM 将会在这里——当着天宫市所有人的面,对Princess(公主)进行公开处刑。”
“什么......?!!”
士道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