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她特意早早来到学校。一打开教室门，就看见了正在补作业的他。
从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男生起，她眼中的姜篱就一直是那副样子：稍稍超出校规的黑发；松松垮垮的长袖校服；还有干涩、无精打采，却有时微微发亮、如同猫眼石一般的双眼。
他冷不丁一抬头，发现了她。等她来到他身边坐下时，她一转头，就发现面前多了一只手，手上捏着一颗白色包装的糖果。
这次是大白兔。
她接过奶糖，拨开糖纸，放入口中。舔化油纸后，奶香味便逐渐荡漾开来。香香甜甜的。
她口中有糖，突然含糊不清地对他说：
“有辣条吗？”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好吧好吧，这么突然，其实她也是说笑来着。她刚想说声“逗你的”，却看见他缓缓把手伸进袖子里，然后还当真抽出一小包辣条来！
她大吃一惊。
“有点辣哦。”递给她的过程中，他不忘提醒，“我们班那个谁，上周请假了，现在还没回来，说是这个吃太多，去肛肠科了。”
她大吃又一惊。
她接过辣条，瞄了眼包装。一看就很辣。
“昨天怎么没听你说？”
她说，一边撕开辣条包装。包装一开，一股浓郁的香辣味扑鼻而来。她暗自庆幸，还好现在班里就他们两个。
“又不重要。”
他随口说，见她打开包装，却不知如何下口，还贴心帮她推出一条。
“你没吃过？”他问。
她点点头，忽然有些犯怵。做好心理准备后，她小小咬下第一口。
嗯，味道还不错……
再过一会儿。
“好辣！”
油油的，又甜又咸。缓了一会儿，她又咬下一口。
“好辣。”
好像辣条的调料沾嘴唇上了？她再咬下一口……
难以想象，她真就这么一口口吃完了，吃得视线模糊不清。
他又拿出纸巾——那种小包的，从袖子里——递给她。她用纸巾擦擦眼泪，然后又辣的满眼泪光。重复几次，她终于目能视物后，他又提过来一瓶可乐——这次不是从袖子里拿出的了。
她赶紧接过来，打开瓶盖灌了一大口，还是觉得好辣，就继续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而他看她还要缓挺久的样子，就继续补作业去了。
过了好久，她憋不住，打了个嗝，气冲到鼻子里，又给她激出几滴眼泪。
“你怎么突然想吃辣条了？”这时，才听见他说。
“本来只是问问，谁知道你还真有。”她笑笑，回答他。
“路上眼馋买的一小包。”他低着头，手上的笔不停，嘴上顿了一下，“以后还要吗？”
她犹豫一会儿，最终郑重地点点头。他斜眼看过来，也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安静地对视一眼。他忍俊不禁，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糗态，也笑了起来。
“昨晚睡得怎么样？”她止住笑后，听见他问。
“在写作业，1点多才睡。”
“困吗？”
“困～”
“学我课间补觉吗？”
“想学……”
……
第一节课上课，他困的要命。昨晚聊完天后，东想西想，原本十点睡的他，愣是12点才睡着，只睡了五个小时，老师讲的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只有手上还在机械式地抄笔记。而且他现在也不能睡觉。
他的同桌现在也困得在自己座位上钓鱼。
她这节课过去，又是没听课，而第一次睡眠不足，也不可能像他这样梦游抄笔记。他不睡还好，两人还有笔记，要是自己睡了，那两个人就真的，这节课过去就过去了。
不行，实在是困。
他从左边袖口里摸出来一小块音乐播放器，又在口袋里拿出蓝牙耳机，打算用音乐来冲走困意。不过，其实他心里没底，自己午睡时就是听这些助眠的……
他刚连上蓝牙，就发现旁边的同桌不知何时醒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上，满脸好奇。
“MP3，”他压低声音对她解释，“上周刚买的。”
“我看得出来，”而她小声嗔怪，声音甘冽，“但我没用过。”
也对，除了坏学生之外，现在也没谁会用了。
“智能时代了嘛。”他于是点点头。
“……蓝牙耳机，”他又忽然说，“我也没用过。”
“我在高中前，也是。”他回应。
他等了一会，发现她还是在盯着MP3。
“你很困吗？”她又问。
他有些无奈，最终递给她右半边耳机，然后补一句：
“你也很困。”
她笑着接过，就要一手把耳机戴到右耳去，他看到，赶紧拉住她那边手，摇摇头，再拿过耳机，倒过来，帮她戴到左耳上，然后才开始播放音乐。
“这样巡堂老师才看不到。”
她傻笑两声：
“长见识了，这方面还是你擅长。”
他一时愕然。
在学校里，她因为职业模特的身份和与生俱来的冷感气质，总给人一种疏淡、清绝的感觉——无论如何，都和刚刚的她搭不上边。
虽然与她熟悉，知道她并非如此，可他也真的从未见过她……嘿嘿傻笑。
怪可爱的。
想到这，他忽而皱起眉头。
她不是职业模特，被要求保持身材吗？怎么会找她要辣条？
憋太久了？不，这样的话她早就憋不住了才对……
他本想直接问，转过头来，却看到她随着音乐的节奏，微微摆动身体。
“好带感哦。”她小声对他说。
“……总不能听舒缓的助眠吧。”他愣了一下，回答。
算了，先不问了。
之后，他继续无意识地抄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内容，听她每换一首歌就感叹一下。
“嗷嗷，这首我听过，刚开始还感觉一般般……”
“嗯，爵士乐吗？……欧不是，是电音啊……”
“你听的歌好杂啊……”
“哇，还有交响乐……”
他低着头，不回话，可他知道自己的脸就已经足够答复她了。
说实话，他现在超别扭的。他不觉得展示自己的音乐品味和*奔有什么区别。这种东西很私人的。
现在，连他亲生父母都不知道的东西，给她知道了。
“喂喂，你音乐涉猎好广泛啊。”
“嗯，额，好听嘛。”
“也对。”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拖堂，可他不管，果断关上MP3，然后把耳机收回，打算直接趴桌子上睡觉。
其实他现在睡不着，只是要找个理由把耳机收回来而已。
“下课不听了？”她有些遗憾。
“……你下课不睡觉？”他反问。
“不能边睡边听嘛？”她带着期待的眼神询问。
他一下噎住。许久，他轻叹口气。
“都是新音乐，你听着一定睡不着。”
见她低下眉毛，他五味杂陈，最终又憋出来一句：
“中午再说。”
她这时似乎才妥协，笑着点头说：
“好啊。”
这下他才把手上的东西收好，趴倒在桌子上，闭上眼睛。
她好像变了些。临睡前，他忽而想到。
不，不对。是他与她之间的相处模式变了，变了那么一点点。
他其实熟悉她。叶霂并不是高冷，只是像他一样，不擅长也不喜欢主动去交朋友。底子里，她其实是个……普通的女孩？
只是以前，她从未像今天一样，真正像个撒娇的女孩，从他这里讨要什么的。就像以前，糖果一类的都是他主动送，而不是她向他讨要。
就像……就像……
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