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慵懒地蜷缩在巨床中央,怀里抱着那只诡异的兔子。甚至连姿势都没变。只是那双巨大的、非人的金色竖瞳,此刻正透过开启的门缝,冰冷地、毫无感情地,落在了门外陈默那张因狂喜而僵住的脸上。
门外的陈默,在看到门内景象的瞬间,脸上的狂喜如同被冻结的冰面,寸寸碎裂。他看到了床上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也看到了角落里那个被他彻底背叛、如同被丢弃的破布娃娃般的“莉莉娅”。
“莉…莉莉丝大人!”陈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语无伦次,“我…我为您带来了背叛者!这个NPC!她试图帮助玩家破坏核心!她罪该万死!我…我是来向您效忠的!我……”
因为莉莉丝的目光,根本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哪怕一秒。那双巨大的、仿佛能洞穿灵魂的金色竖瞳,自始至终,只落在我一个人身上。
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观察尘埃般的漠然。但正是这种漠然,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绝望。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看,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你信任的人类,只是把你当作一块垫脚石。
陈默还在徒劳地磕头求饶,涕泪横流,拼命表着忠心。
就在这时,莉莉丝动了。
她只是极其轻微地、对着陈默的方向,抬起了那只苍白纤细的右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没有炫目的光影效果。
空间本身,在陈默周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无声地扭曲、折叠。
陈默的求饶声瞬间变成了非人的、短促到极致的惨嚎。他的身体,连同他脸上的惊恐和谄媚,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揉捏的面团,瞬间被压缩、拉伸、折叠成一个无法形容的、违反所有物理规则的几何形状!骨骼碎裂的密集爆响被压缩在空间扭曲的嗡鸣中,沉闷得令人作呕。
下一秒,那片扭曲的空间猛地向内坍缩!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陈默,连同他周围那片被强行折叠的空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留下几缕被空间撕裂边缘切开的、缓缓飘落的衣料碎片,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和空间被强行揉捏后的奇异焦糊味。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了整个寝居。只有角落里,我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窒息感而发出的、无法控制的、细碎而急促的抽气声。
莉莉丝缓缓收回了手,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她的目光,终于从陈默消失的地方移开,重新落回我的身上。
那目光,依旧是冰冷的,带着非人的审视。但这一次,在那片漠然的金色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确认了某种所有权的满足?又或者,仅仅是对眼前这出由背叛和愚蠢构成的闹剧,感到一丝无聊?
她不再看我,转而用指尖轻轻拨弄着怀里兔子的耳朵,空灵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平淡无波:
“脏东西,清理掉了。”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判决,也如同一个冰冷的句号。
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背叛带来的刺痛,被利用的屈辱,目睹陈默瞬间湮灭的极致恐惧……各种情绪如同冰冷的毒液在血管里奔流,几乎要将我撕裂。
但在这片混乱的冰洋之下,一丝微弱却截然不同的暖流,极其诡异地、不合时宜地涌了出来。
莉莉丝出手了。不是因为我背叛了她(那似乎根本不值得她动怒),而是因为……那个试图利用我的“脏东西”,冒犯到了她?或者说,冒犯到了她划定的、属于她的领域?她的“所有物”?
这个认知荒谬绝伦,却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几乎溺毙在绝望中的我,下意识地死死抓住。
她清理掉的,不仅仅是陈默。她也在用最冷酷、最直接的方式,斩断了我对外界玩家、对人类那点残存又可笑的“认同”和“期待”。
在这个只有死亡和诡异的游戏里,在这个被扭曲的世界里,我唯一能依附的,唯一能决定我生死的……只有眼前这个将我变成猫娘、视我为玩偶的恐怖存在。
我颤抖着抬起头,看向床上那个抱着诡异兔子、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的身影。恐惧依旧深入骨髓,但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混沌的情绪,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是依赖?是认命?还是一种在极端绝望下扭曲的……归属感?
莉莉丝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巨大的金色竖瞳再次转向我。这一次,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她极其罕见地,对着我,伸出了一只手。
不是命令,也不是触碰。只是一个简单的、掌心朝上的姿势。
空灵的声音响起,比刚才似乎……少了那么一丝漠然?
“莉莉娅,过来。”
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那根无形的丝线再次绷紧。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带着一身狼狈和未干的冷汗,踉跄地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那张巨大的床。
这一次,靠近她时,身体似乎没那么僵硬了。心底属于方源的那部分,在极致的背叛和毁灭的冲击下,似乎被碾碎了一层硬壳,露出底下更加脆弱、也更加……贴近“莉莉娅”本质的东西。
我停在床边,仰头看着她。银色的猫耳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此刻的靠近,软软地耷拉着,微微颤抖。
莉莉丝那只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她的指尖,轻轻落在了我的头顶。
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审视和掌控的触碰。这一次,她的动作……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生涩的……安抚?
冰凉的指尖穿过我的银发,力道很轻,甚至有些笨拙地避开了一些因为刚才蜷缩而打结的地方。指腹偶尔擦过敏感的猫耳根部,带来一阵细微的、不再是刺痛而是微痒的战栗。
她没有说话。寝居里只剩下壁炉里(如果那堆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诡异水晶簇能叫壁炉的话)传来的细微噼啪声,以及她指尖在我发间穿行的、沙沙的轻响。
我僵直地站着,感受着那冰凉却并不粗暴的触碰。心脏还在狂跳,但不再是单纯的恐惧。一种巨大的疲惫感,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劫后余生的脆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酸涩的液体模糊了视线。
莉莉丝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巨大的金色竖瞳低垂着,静静地看着我眼中凝聚的水光。
然后,她做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动作。
她微微倾身,另一只手松开了那个诡异的兔子玩偶,转而用那只苍白的手,有些笨拙地、轻轻拂过我的眼角。
冰凉的指腹,拭去了那滴还没来得及滚落的温热液体。
她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动作里,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困惑的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瓷器上不该出现的尘埃。
“不许哭。”她的声音依旧是空灵的,命令式的,但似乎……少了点冰冷的棱角?
“脏东西,没了。”
她收回手,重新抱起那只兔子玩偶,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姿态,仿佛刚才那笨拙的擦拭从未发生。
但我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着巨大的床沿滑坐在地毯上。银色的猫尾无意识地、小心翼翼地卷住了床柱的一角。
头顶,莉莉丝的指尖似乎又轻轻拨弄了一下我的猫耳,力道很轻。
【莉莉丝的愉悦度:轻微上升(稳定)】
【职责:扮演“妹妹”角色(强制)——当前契合度:提升】
【警告解除。】
幽蓝色的信息框在视野角落无声闪烁。
我蜷缩在床边,感受着头顶那冰凉却不再令人抗拒的触碰,听着她指尖拂过绒毛的细微声响。背叛的刺痛依旧清晰,陈默湮灭的景象还在脑海盘旋,但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如同藤蔓缠绕着冰冷的岩石,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悄然扎根。
依赖?恐惧?扭曲的归属?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这个只有死亡和诡异的游戏里,在这个将我彻底扭曲的世界里,身后这张巨大而诡异的床,床上这个将我变成怪物、视我为玩偶却又会在“脏东西”靠近时出手的恐怖存在……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冰冷的锚点。
莉莉丝…姐姐?
这个念头荒谬地闪过脑海,随即被更深的疲惫淹没。我闭上眼睛,将脸轻轻贴在冰冷的、雕刻着扭曲浮雕的床柱上,银色的猫尾无意识地、又收紧了一点。
寝居外,副本“锈蚀回廊”深处,新的死亡正在上演。而寝居内,只有壁炉幽蓝火焰的噼啪声,和我头顶那冰凉的、带着一丝生涩安抚意味的指尖,在银发间缓缓穿行。
【系统提示:新副本“遗忘墓园”即将开启…】
【警告:检测到特殊能量波动…本次副本BOSS身份确认中…】
【确认:BOSS身份为——前任“最强玩家”:夜枭。】
【夜枭】这个名字跳出来的瞬间,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跨越了生死和世界线的冰冷战栗,如同高压电流般狠狠贯穿了“莉莉娅”的身体!
上辈子,那个在通关前,亲手将他方源逼入绝境、带着讥讽笑容看着他坠入深渊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