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把在木地板上划出最后一道湿润的痕迹,带着柠檬香精的清洁剂气味在微潮的空气里弥漫开。我直起身,将拖把靠在阳台角落,目光扫过被晨光洗得有些发白的客厅。星梨安静地靠在沙发角落,艾尔薇特正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把洗衣机轰隆作响的滚筒盖子压紧。
一切如常。昨夜那通冰冷刺骨的威胁电话,似乎只是投入深潭的石子,被这日常的水流无声吞没。
“呜……”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强烈不适的呜咽,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表面的宁静。
是星梨。
她原本还算的安详脸色骤然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银灰色的眼眸猛地睁大,瞳孔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而急剧收缩!她整个人瞬间佝偻下去,双手死死地、痉挛般地捂住了肋下那道被衣物遮盖的狰狞伤口!细密的冷汗几乎是瞬间就从她额角和鬓发间渗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星梨!”艾尔薇特,惊呼一声,立刻扑了过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了?哪里痛?伤口又……”
星梨痛得说不出话,只能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破碎的吸气声,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蜷缩得更紧。
“死猫!快看看怎么了!”艾尔薇特急切地看向黑猫,虽然她一直都不喜欢这只名为小曜,外形是只猫的魔法生物,但作为契约者它是最了解星梨状况的。
小曜早已从假寐状态惊醒,它闪电般蹿上沙发,小巧的鼻尖凑到星梨捂住的伤处,极其紧张地嗅闻着。那双星辰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区域,瞳孔深处有微光急速流转,仿佛在进行某种精密的扫描。
“不对……不是伤口恶化!”小曜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惊疑和凝重,它的胡须都在微微颤动,“是……是虚蚀!那股封锁她魔力的虚无力量……它在……在波动!在变得……更活跃了!像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
“波动?被刺激?”艾尔薇特的声音拔高了,充满了难以置信,“什么东西能刺激到虚无之力?是‘残响’的追踪手段?他们找到这里了?”她立刻警觉地环顾四周,身体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变身战斗姿态。
“不是,虚无之力会湮灭一切,包括信息,不可能通过虚无之力传递消息的。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敌人又在不远处使用了虚无之力,不去侦查的话,暂时是没有办法搞清楚的。”
“小曜!别管那个了!”艾尔薇特立刻做出了选择,她更关心星梨现在的痛苦,“快看看星梨!那什么虚蚀被刺激了怎么办?有没有办法压制?”
小曜的注意力被强行拉回星梨身上。它观察着星梨的伤口,星辰之瞳的光芒变得柔和而专注,仿佛在安抚那躁动的虚无力量。“星梨,集中精神!别去想!放空!让星辰的微光……哪怕只有一丝……去包裹它……隔绝它……”它低声引导着,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星梨咬着牙,额头青筋隐现,努力按照小曜的引导去做。她胸口的契约印记位置,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光晕,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抵抗着体内那股被莫名“激活”的虚无之力带来的侵蚀剧痛。冷汗浸湿了她的鬓发,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但那种剧烈的痉挛似乎缓和了一点点。
阳台的冷风持续吹拂,试图冷却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躁动。脊椎深处的刺痛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在持续攒刺。我不懂什么魔法少女,也不懂他们现在遇到的什么虚无之力是什么。只是隐约觉得,那个源头,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来到阳台,把室内留给魔法少女。
身后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很轻。我没有回头。
艾尔薇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小心翼翼的感觉,仿佛刚才客厅里那场无声的风暴从未发生:“姐……风大,披件衣服吧?”一件带着体温的薄外套轻轻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没有动,也没有拒绝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目光依旧落在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灯长河上。城市的脉搏在脚下跳动,却无法传递一丝温度到我这冰冷的躯壳里。
“星梨好多了,说伤口没那么疼了。”艾尔薇特的声音继续传来,努力地找着话题,带着一丝笨拙的讨好,“小曜说……嗯,它安静下来了,大概是……大概是应激反应过去了?”
“嗯。”我极其简单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
艾尔薇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姐,”她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关于天文台那晚……潜入的路线和具体时间窗口,我们需要再细化一下。小曜说能量潮汐的前兆波动越来越清晰了,时间应该就在四天后的凌晨,但具体几点几分,误差可能在一小时以内。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能提前观测和锁定最终时间的临时据点。”
她的思路很清晰,试图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到那个“安全”的计划上。这确实是最紧迫的。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被冷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难以完全抹去的疲惫和冰冷。
“嗯。”我再次应道,“城郊结合部,毗邻云顶山脚,废弃的旧气象观测站。视野足够高,足够开阔,距离天文台直线距离五公里,中间隔着山林,相对隐蔽。”
艾尔薇特眼睛一亮:“对!那里我知道!以前……嗯,路过过。结构还算完好,主体建筑是三层小楼,顶楼视野最好!而且周围没什么人烟。”
“今晚。”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提前去踩点。确认建筑结构是否安全,有无其他势力活动的痕迹,选定观测位置和紧急撤离路线。”必须掌握主动权,不能再被动等待。
艾尔薇特立刻点头:“好!我带路!我熟悉那边地形!”她似乎急于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星梨身上:“你和小曜留在这里。锁好门,拉紧窗帘,除了我们回来,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应,任何异常立刻通知。”她的状态经不起折腾,更不适合暴露在外。
星梨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眸里带着担忧,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嗯!我会小心的!”
奇特的是,所有人都对我的安排没什么异议,包括我这个“普通人”要去侦查拥有超凡之力的敌人情报这件完全不合理的事情。
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甸甸地覆盖下来。城市的喧嚣被抛在身后,车轮碾过通往城郊的柏油路,发出单调而持续的沙沙声。
我驾驶着我那辆低调的黑色小轿车,艾尔薇特坐在副驾。车厢里异常安静,只有引擎的低鸣和导航仪偶尔发出的电子提示音。
车子最终驶离主路,拐上一条年久失修的碎石岔道。颠簸加剧,车灯的光柱在黑暗中切割出晃动的光路,照亮两旁疯长的杂草和扭曲的树影。废弃的气象站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几栋上世纪风格的灰白色水泥建筑,如同被遗忘在时间角落的巨兽骸骨,沉默地匍匐在山坡上。主楼的三层结构在黑暗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地张着口。四周是高耸的铁丝网围栏,锈迹斑斑,好几处已被破坏或自然倒塌。
找了个隐蔽的树丛将车熄火停好。和艾尔薇特一同下车,冰冷的夜风夹杂着草木腐败和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没有多余的话语,她对我打了个手势,示意跟上。她的动作变得异常干练和警惕,如同换了一个人,无声地绕过倒塌的铁丝网缺口,身影敏捷地融入建筑物的阴影中。
我们沿着主楼外墙根潜行。艾尔薇特的目标很明确——通往顶楼的室外金属楼梯。楼梯锈蚀严重,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她每一步都踩得极其小心,避开明显锈穿的地方。
终于踏上顶楼。视野豁然开朗。夜风毫无遮拦地呼啸而过,带着山林特有的清冽和寒意。头顶是城市光害下显得有些稀疏的星空,远处云顶山天文台的巨大白色圆顶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泽。脚下,废弃的院落和远处的山林都笼罩在浓稠的黑暗里。
“这里视野足够,”艾尔薇特压低声音,指了指边缘还算完好的水泥护栏,“小曜说它在这个距离就能清晰地感知到星辰潮汐的脉动前兆,四天后,只要锁定那股波动的峰值……”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枯枝被踩断的脆响,从下方——主楼二层某个黑暗的窗口位置传来!
声音虽轻,但在死寂的夜里,如同惊雷!
我和艾尔薇特的身体瞬间僵住!
艾尔薇特反应极快,几乎是声音响起的瞬间,她已猛地向旁边一个废弃的大型仪器基座后扑倒!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我的反应却慢了半拍!深渊细胞在感知到突发威胁的刹那,爆发出强烈的预警信号,脊椎深处那股冰冷的刺痛感骤然加剧!身体的本能想要做出规避,但长久以来对这份力量的强行压制,让肌肉的反应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迟滞!
“咻——!”
一道细微得几乎融入夜色的乌光,带着撕裂空气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尖啸,如同从地狱深处射出的毒牙,自下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窗口中激射而出!目标,精准地锁定在身体因那瞬间凝滞而暴露在开阔顶楼上的——我!
乌光的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一种阴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能量波动!
瞳孔骤缩!死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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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内,死寂无声。只有PAD屏幕幽幽的冷光,映照着星梨苍白的脸。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屏幕上瞬间闪过几个被加密符号和红色警告条覆盖的残缺文件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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