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淹没一切

作者:余心未空 更新时间:2025/6/24 19:00:01 字数:3813

死亡的冰冷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攫住艾尔薇特的心脏。那无声袭来的致命锋芒尚未显现,仅仅是锁定的恶意,便已将她重伤的身体钉在原地!腰腹间撕裂的剧痛吞噬了最后一丝闪避的可能,视野边缘的金星疯狂炸裂,意识被绝望的黑暗迅速淹没——

“砰!!!”

一声沉闷到撼动灵魂的巨响,如同万吨巨轮撞上冰山!整个废墟都在这一击下颤抖!

预想中被贯穿的剧痛并未降临。艾尔薇特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撞在她身侧!身体如同被攻城锤扫中的破布娃娃,狠狠撕扯着空气,倒飞出去!眼前天旋地转,破碎的公寓楼景象在视野中化作高速翻滚、模糊失焦的色块!

她重重砸落在十几米开外一片狼藉的碎石堆中,剧痛让她蜷缩如虾,呛咳着吐出混着血沫与尘土的腥咸。深红色的眼眸因剧痛和冲击而涣散失神,却在下一秒被刺入视网膜的景象强行拽回焦距!

就在她刚才悬停、即将被死亡吞噬的位置,一个身影取代了她。

那是一个巍峨如山岳的巨大人形!黑紫色相间的厚重战甲覆盖全身,冰冷的金属质感与不祥的魔能幽光在其表面疯狂交织、搏动,缝隙间流淌着搏动心脏般的淡紫色能量流。他手中那柄如同墓碑般沉重的巨剑,此刻正深深嵌进破碎的大地,宽厚的剑身如同叹息之墙,稳稳架住了黑色装甲战士那足以轰塌山壁的毁灭重拳!撞击点爆开的环形冲击波,将更远处的瓦砾再次掀飞!

“【人灾】,停手。”一个低沉、浑厚、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从巨大人形的狰狞头盔下传出,那尖锐如恶魔王冠的头盔顶部,炽烈绚烂的光芒如同坠落的星辰在燃烧,神圣与邪恶的气息诡异地交融。“【秩序】说了,现在——不是收容的时候。”

黑甲战士缓缓收拳起身。覆盖着装甲的庞大身躯稳如磐石,漆黑的面甲如同无光的深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他只是伫立在原地,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纠正:“【天灾】,你又对我使用了错误的称呼。你应该叫我【战争】。”

“呵。”被称为【天灾】的巨大人形发出一声沉闷的嗤笑。他单手握住巨剑剑柄,那如同碑石般的武器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被随意拔起,带起一溜碎石和泥土,随即“铿”地一声收束于背后狰狞的卡槽中。动作流畅得带着一种毁灭性的优雅。“向来是我任性妄为,没想到这次……”他那覆盖着面甲的头颅缓缓转动,扫视着周围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废墟,这片小小的城区已在非人的力量下彻底化为齑粉。“……居然要给你擦屁股。真是不爽,回去以后,我定要找你打一架。”

【战争】置若罔闻。他那吞噬光线的漆黑面甲微微转动,视线精准地锁定了一个正跌跌撞撞冲向战场中心的身影。

是我。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脊椎深处那股濒临爆裂的冰冷力量。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我以最快的速度徒手拨开挡路的、还带着钢筋断茬的混凝土块,碎石棱角划破掌心也浑然不觉。终于扑到艾尔薇特身边,颤抖的手臂穿过她的腋下,将她那沾满血污、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深紫色的甲胄破碎不堪,靛蓝的魔血混合着暗红的血渍浸透了我的前襟。

“你来了。”【战争】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如同毒蛇滑过冰面,清晰地穿透废墟的呼啸风声。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我单薄的外套,直刺灵魂。“【进步】很想你。”他顿了顿,那毫无起伏的声线,却像投下了一枚深水炸弹,“‘科学家’死了。你应该……加入我们。”

“听说你的‘斥候’刚刚也死了?哈哈哈哈哈!”一旁巍然矗立的【天灾】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那笑声中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性的愉悦。他背后,巨大的、呈现幻彩蓝紫色泽的羽翼状能量轰然展开!它们并非血肉之翼,而是纯粹由狂暴能量构筑的虚影,流光溢彩的边缘弥漫着如烟似雾的光晕,形态肆意张扬,每一次扇动都搅动着废墟上空的尘埃,发出低沉的、空间被强行扭曲的嗡鸣!他高高举起那柄刚刚收起的巨剑,剑尖直指铅灰色的、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天穹!

“该走了!”【天灾】那覆盖在狰狞恶魔面甲下的声音,带着末日审判般的狂放,“淹没一切——!”

仿佛回应他的宣告——

“轰隆——!!!”

一道惨白的、撕裂天幕的霹雳毫无征兆地炸响!震得脚下大地都在哀鸣!紧接着,豆大的、冰冷的雨点如同天河倾覆,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落下来!不是温柔的雨丝,而是狂暴的、足以砸疼皮肤的金属弹幕!雨水瞬间在废墟上汇成浑浊的溪流,带着泥土、血污和破碎的文明残骸,向下冲刷。

更远处,城市中蜿蜒的河流方向,传来令人心悸的、如同万兽奔腾的沉闷咆哮!浑浊的河水在暴雨的疯狂灌注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暴涨!浑浊的浪头翻涌着,卷起白色的泡沫和垃圾,如同一条苏醒的、暴怒的土黄色巨蟒,挣脱河床的束缚,带着吞噬一切的毁灭气息,朝着这片已然化为废墟的城区,汹涌扑来!

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泥浆,瞬间将我们浇透。怀中的艾尔薇特因寒冷和剧痛而剧烈颤抖。我死死抱着她,抬起头,雨水模糊了视线,却无法模糊那两个矗立在废墟暴雨中的恐怖身影。洪水咆哮的轰鸣,越来越清晰。

巨响! 不同于钢铁的碰撞,那是堤岸的哀鸣!城市边缘的河岸护栏被暴涨的浊流硬生生撕碎,扭曲的钢筋如同绝望伸出的手臂,瞬间被洪流吞没。粘稠如铅、裹挟着建筑残骸与淤泥的山峦般的水墙!它们以无可阻挡的姿态,狠狠拍向这片狼藉的战场!

【战争】与【天灾】的身影在洪水袭来的前一刻便突兀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撕裂空气的短暂空间涟漪和残留的、令人窒息的非人威压。它们的目的似乎只是宣告离开,留下这场由【天灾】呼引而来的“天灾”,作为最后的清洗,抹去一切痕迹,包括那两个魔法少女。

水!冰冷、污浊、足以掀翻汽车、撕裂地基的狂暴洪水!如同混沌巨口,轰然吞噬了破碎的街道。浑浊的浪头拍打在摇摇欲坠的半栋残骸上,瞬间激起数十米高的水墙,混合着水泥块、碎玻璃、被连根拔起的行道树残枝,如同死亡的瀑布般当头浇下!

世界被淹没!视野被遮蔽!听觉只剩下洪水滔天、震耳欲聋的咆哮!

“姐…姐……” 怀中,艾尔薇特沾满血污的脸庞因极度的冷意和剧痛而抽搐,唇瓣中艰难地吐着我的名字,声音细弱得如同蚊蚋。那深紫色的甲胄光芒已彻底熄灭,靛蓝色的魔血混着暗红,在冰冷污水中丝丝缕缕地晕开。她冰冷的身体在我的怀抱里颤抖,每一次无意识的抽搐都牵动着后背那些深可见骨、仍在缓慢“燃烧”的伤口,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牙关紧咬,发出细碎的呜咽。

不能倒下!

不能松手!

冰寒刺骨的洪水瞬间漫过腰部,巨大的冲击力如同无数只巨手在撕扯我们的身体。我死死扣住艾尔薇特的腰身,双脚踏在满是碎瓦砾的地面,竭力对抗着要将我们卷走的巨力。艾尔薇特的生命,正在冰冷浑浊的水中快速流逝!保护她!保护她!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疯狂燃烧,压过了脊椎深处几乎要将我撕裂的剧烈抽痛,压过了对脚下这片吞噬一切的洪水的恐惧!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灼热感猛地从背心炸开!比任何一次被那晶体触及时的反应都要强烈百倍!仿佛沉眠在深渊的巨兽被冰水和死亡的刺激狠狠惊醒!无数根冰冷的、锐利的、仿佛由液态金属构成的“针”,瞬间刺穿了我的表皮、肌肉、骨骼,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在我脊椎和背部蔓延!

噗嗤!噗嗤!噗嗤!

布帛撕裂声混合着某种湿滑粘稠的异响!我的背部衣物猛地爆开!六根深蓝色的、粗壮如巨蟒般的幽蓝触手,如同挣脱束缚的深海巨兽,瞬间从脊椎两侧破体而出!它们在浑浊冰冷的洪水中狂乱地舞动、支撑、抽打,搅起更大的漩涡和浪花!冰冷、坚硬、覆盖着细密鳞片般的能量纹路,充满了原始而狂暴的力量感!一股源自深海的、非人的威压与毁灭气息,不受控制地以我为中心爆发开来!

视野骤然扭曲!浑浊的洪水在眼前不再是浑浊的水流,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质感!我能“看到”水流之下那些狂乱旋转的暗流轨迹!能“感知”到周围建筑物的脆弱应力点!甚至能“闻”到几十米外另一个被卷入洪水的生命所散发出的微弱温热气息——是星梨!她在挣扎,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抓紧…我!” 我的声音在这惊天动地的水声中却诡异地清晰传入了艾尔薇特和远处星梨的耳中。

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超越了恐惧!我将全部心神沉入那冰冷力量的洪流,感受着水流如同温顺的宠物般在指间穿梭,感受着脚下大地的脉动在浑浊的冰水中依然清晰可辨!

足底发力!不再是单纯的肌肉力量!一股强大的、仿佛直接作用于水体和废墟的反作用力,猛地从我脚下的瓦砾中爆发!

“哗啦——!!!”

我和艾尔薇特的身体瞬间脱离了洪水的撕扯,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方一处尚未完全被洪水淹没的半截高大广告牌残骸射去!不再是笨拙的挣扎或徒劳的游泳,更像是在水的“底层”滑行!我们所过之处,浑浊的水流自动分向两旁,形成一条短暂而狭窄的通道!速度快得惊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的“感知”锁定了左前方在浪涛中沉浮挣扎的银发身影!一根粗壮的幽蓝触手如同捕猎的巨蟒,毫不犹豫地破开激流,闪电般卷向那个方向!

“噗哈!” 星梨娇小的身体被巨大的水花托出水面,剧痛带来的窒息和呛咳让她本能地大口呼吸,银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如同受惊的幼兽。她被触手卷住腰腹,带离了致命的漩涡。她看到了面前的我和艾尔薇特,冰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的不安。

“小曜!” 我嘶吼着,目光如同探针般刺破浑浊的激流。下一刻,一道细小的、如同星辰碎屑般微弱的光芒从不远处的水面下闪电般射出——是星辰守护者小曜!它小巧的身体也湿漉漉的,但那双星辰之瞳依旧闪烁着坚毅的光!它精准地落在星梨的肩头,爪子紧紧抓住她的衣服。

“抱…紧我!” 我再次低吼,语气不容置疑。左手死死箍紧艾尔薇特冰冷的腰肢,背后狂舞的幽蓝触手将星梨和小曜牢牢护在身前。

浑浊的水墙在我们侧面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强行排开,为我们在广告牌残骸和水流之间争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空间!我抱着艾尔薇特,拖着精疲力竭、只能依靠本能抱住我手臂的星梨和小曜,狠狠撞在那冰冷的、锈蚀的广告牌钢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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