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十个问题，答案都围绕在是与否之间。
希尔夜没有片刻犹豫，一口气问了出来，以确保莫桑的选择都是最直接真实的决定。
“最后一个问题。”
他看着她的双眼，缓缓问道。
“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做选择的人，你有可能将自己生存的机会留给他人吗？”
生存的机会……留给他人？
有可能吗？
莫桑微微恍惚，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可面前的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源于记忆的深处刺痛了猫娘，她又忍不住点了点头。
希尔夜微微蹙眉。
先摇头后点头是什么意思？模棱两可的答案可是很容易引起人的猜疑之心的。这让他不禁怀疑，这是在反悔吗？
自己是否真的有必要将生命拱手让人，还是别有深意。
他需要进一步深问下去。
“呜呜……”
不知何时，面前的莫桑不知道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发出不住的哭泣声。她时而摇头时而点头，仿佛在内疚着什么，动作的频率与幅度越来越大，铁槽下无法张开的嘴中爆发出无可抑制的哭泣。
是自己问到了什么心坎吗？
此刻的莫桑就好像，真正被抛弃的小猫般绝望而无助。
……
“莫桑，你要好好活下去。”
那是自己耳中迟迟不散的回音。
当自己苦苦寻找的丽娜出现在这片舞台的那一刻，这一切的一切早已成为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两人的重逢竟然荒诞到堪称戏剧，就好似命运在嘲弄她一般。
“丽娜，丽娜！你怎么在这里，我一直在找你！”
丽娜仿佛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看向了身边的男人。
“主持人先生，我想将自己的机会让给这位。这样，观众们收获了金钱，老爷们收获了故事，不是更好吗？”
“不要，丽娜你住手！不要啊，求求你！”
“当然可以，美丽的女士。”
羊面当然会同意，他所需要的正是这些有趣的事情。
女孩站上那座刑台。她转身看向莫桑，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莫桑，你要好好活下去。”
她的身躯柔软而又脆弱，在触碰到落下的机关时，那个爱笑的女孩就仿佛一现的昙花般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至死也在自私地分享着灵魂中的温柔。
徒留下嚎啕的自己。
莫桑本以为自己会一直拿起屠刀杀戮下去，用柔弱的外表和狠辣的灵魂。可是时隔一个月后，她将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噩梦。
应该将生存的机会留给他人吗？
立在同一个舞台之上，苦苦寻求之人给予了自己最难忘的答案。但背负着两份生命的自己，真的可以无私地做出同样的回答吗？
我所能做到的，就是将一切美好寄托在记忆中的你，然后丑陋且自私的活下去。
对呀……
然后只能永生永世丑陋且自私的活下去啊！放下仁慈，放下尊严，放下梦想，放下记忆！最后，变得一文不值！
泪水流淌过脸颊，无可抑制地浸湿了容颜。少女垂下发丝，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哎。”
一声淡淡的叹息后，少女感觉自己被轻轻地抱住了，嘴上的铁槽应声而落。
希尔夜还是心软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让性格温柔的亚猫少女如此狠辣与果决，是世界的错。
毕竟。不要在极端情况下考验人性，他们只是想要活着，去留恋自己所能拥有的温柔。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
莫桑不可置信地抬起双眸，噙着泪水的瞳孔迷茫地望着希尔夜正在无奈微笑的脸。
“真的是，几个小问题就哭成这样了。”
“我不知道你曾经遭遇了什么，但是你一定遇到过相当温柔的人，才会如此渴望着活下去。”
他拍了拍少女的背，甲胄的碰撞声有些刺耳。
青年笨重地将一旁的电锯放在小猫娘手上，露出了位于脖颈上的间隙。
“那就将我的这份送给你，反正我这辈子获得迷迷糊糊。你不一样，你要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又是这句话。
莫桑的双眼狠狠一缩，用尽全力将希尔夜顶飞了出去。
“滚呀！”
她哆嗦着站起身向后踱步，拿着电锯的手止不住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对我这么好啊呜呜……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口中说着什么让我好好活下去，却把我一个人抛弃在这里！可我根本背负不了任何人的期待！我根本做不到！”
“命运要折磨我，恶人要折磨我，我要折磨我，你们也在折磨我！”
“为什么都针对我啊！为什么只针对我啊！！”
希尔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要起身阻拦。
莫桑指着看台上那些家伙，撕心裂肺地哭泣着。
“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默许着这些本就不合理的事物存在！为什么我们要标榜着平等去做牲畜，追求着自由去相残杀，高歌着文明去腐朽！”
她将手放在了发动机的绳索上，一步一步退着，泪水流淌。
“那群高台之上的人没有把我逼到绝路，善良的你们却做到了。既然活着比死去更痛苦，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既然未来比现在更黑暗，那你们为什么要让我活下去……”
“我只不过是一个，留恋着温柔而拿起屠刀的，丑陋的人啊！！”
“快停下！”
希尔夜冲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莫桑毫不犹豫地将电锯拉响，放在自己的脖颈处。
“再见。”
猩红的彼岸花应声绽放。
希尔夜冲上前接住向后倒去的女孩，任由血液流淌过自己的脸颊。灯光照在了莫桑的脸上，在血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凄美。
莫桑的喉咙一动一动，似乎有什么想要留下的话语。他俯下身，将耳朵凑到嘴边。
“诺尔林……中……中区北十三街，将我和丽……丽娜死讯带回去……”
血液凝结了少女的咽喉，一言一语间吞吐着血浆。
“我一定会带到的。”
“你好温柔，谢…谢谢你。”
她的双眼失去光彩，身体软了下去。
……
熟悉的小巷浮现在眼前，袅袅升起的炊烟，是准备好了早餐吗？
推开记忆里的小门，铃铛声发出动人的轻响。看着大家举办的欢迎会，携着丽娜的小手……
“莫桑，欢迎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