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经历虽然狼狈,却让姜临体内那道天道锁链的裂痕明显加深。涌出的精纯力量(权限)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修复着他体内的反噬之痛,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神躯。
更重要的是,他对天地灵气的感知与牵引力大大提升,神念的韧性、恢复速度和笼罩范围都跃升了一大截。此刻静坐调息,神念所及,整个青木村连同其周边数里范围内的风吹草动,虫鸣兽息,甚至地下溪水的流淌脉络,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识海之中——不再是以往神王俯瞰万界的恢弘壮阔,却多了一分细腻入微、贴近大地的生命力。尤其对苏渺渺身上那纯净道韵的感应,几乎纤毫毕现,那层厚重的凡尘屏障虽然依旧顽固,但内里那灵性明珠的悸动,却愈发清晰可辨。
“先生!先生!您听!今天的风好像不一样啦!它吹过那棵老榆树叶子的声音,好长好长呀!”
苏渺渺蹦跳着跑进小院,小脸红扑扑的,额角带着细汗,显然是刚从外面玩回来。经过那夜无形的心灵触动(感知到先生安然而归),她对姜临的信任与亲近感直线上升,少了些最初的怯懦拘谨,多了几分孩童特有的活泼与分享欲。
姜临睁开眼,看着那双亮晶晶、仿佛能倒映整个天空的纯净眼眸,心头的积郁也仿佛被清风拂去少许。(内心:这孩子道体敏锐,虽无法引气,对“音”的感应却日益敏锐了。)他顺着渺渺手指的方向看去,院外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榆树,枝头新叶在风中摇曳,发出舒缓悠长的“呜——”声,确实比往日普通的风拂声多了一股绵长穿透的韵律。
“嗯,听到了。”姜临点头,心中微动。那夜对付魇鬼,他强用神念模拟各种风声引发混乱,没想到残存的一丝对风之韵律的更深层次理解(神王级的感悟碎片),竟在修复伤势、炼化那新得到的力量时,无意识地融入了他本身的“存在”气息。这气息极其微弱,却仿佛在无形中“梳理”了青木村周围混乱的自然之风,让部分风变得更加“有序”了些。
(内心:原来如此!这新解封的“权限”,竟能微弱地影响法则韵律?或者说,是我自身境界(哪怕被锁)散发的道韵碎片,被这新力量放大了对环境的渗透?)
“先生!我能学这个吗?”渺渺跑到姜临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去“听”,大眼睛里满是渴望和期待,“长长的风,凉凉的,像水一样流过去……”
姜临看着小姑娘,又瞥了一眼院墙上不起眼的一角,那里没有实质形体,却清晰地传来一缕冰玉般清冷又隐含探究的意念(洛清漪的注视)。昨夜刚经历考验,今日他便在法则层面上引动了改变,这女人肯定又在看着!
(内心:行,看就看!让你看看神王教学,最擅长的是什么!)
他心念电转,思路豁然贯通!前几日只知单纯引导渺渺模仿自然之声引动灵气,却忽略了“共鸣”的关键!她纯净的道体,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共鸣体”!只是被凡尘蒙蔽了“频率”!若能引导她自身的情绪或意念,与某种契合她道体的“本源之音”产生深层的、发自内心的“共振”,或许就能像一把特制的钥匙,“咔哒”一声解开那厚重的壳!
风之绵长悠远?这确实是一种方向!
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在姜临心中成型:他要尝试引导她,模拟出带着自身“情绪”的风声!引发一次更深层次的、属于她自己的“共鸣”!
“想学?”姜临脸上露出鼓励的笑容,“那就需要你静下心来,去感觉。”
他将苏渺渺引到老榆树下坐下,自己也盘膝坐在她对面。“闭上眼睛,细细听风的声音……听它怎么轻轻抚摸叶子,然后又不舍得地溜走……长长地走远……”
姜临的声音低沉舒缓,蕴含着一丝神念引导的力量,如同和风拂过渺渺的心弦。小丫头很认真地照做,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努力地感受着。
(内心:第一步,感受其形。)
“现在,想象你自己是一缕自由自在的风……没有东西能困住你……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去看高山,看大海,看从未见过的花开……”姜临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勾勒出一个广阔的意象世界。他要唤醒她道体内对自由、对无拘无束的本源向往!
苏渺渺紧闭的眼睛下,眼珠微微转动,小嘴不自觉地嘟起,似乎在想象那番广阔的天地。(内心:第二步,唤醒其意。)
“感觉那股开心、那股自由在你身体里流动……就像泉水在咕噜咕噜冒出来……然后……”姜临的声音骤然拔高,却又立刻带上一种磅礴却不失悠长的牵引力,“顺着你的感觉——把那股风——你的风——吹出来!”
同时,他体内那道天道锁链裂缝中新获得的力量被他毫不犹豫地全部调动!并非用于攻击,也不是直接灌注给渺渺,而是凝聚于他的唇齿之间、十指虚空连点的指尖,化作一个强大到近乎实质的“共鸣核心”!更准确地说,是一个精准调控频率的“共振器”!他将对“风雷之象”那浩瀚神王道韵的理解(此刻解封的微末也足够引动凡界一丝本源之力),极度压缩、降维、注入到这个“共振器”中,并将共鸣的核心频率,调整到与苏渺渺体内那颗纯净道韵明珠此刻微微加速的悸动……完全契合!
“呼——!!!”
随着姜临最后的牵引意念,在渺渺的意念深处,“感觉”自己吹出那股自由之风的同时——
没有预兆!
青木村上空,那常年稀薄柔和的流风,陡然狂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搅动!一道沛然莫御的、蕴含着天地初开般纯粹刚猛又带着生生不息木之气息的法则力量(青帝本源道则的投影气息,极其细微却被共鸣放大),如同潜龙出水,破开了层层无形的障壁!
轰隆隆——!
明明是晴朗的白昼,一道沉闷却带着令人心悸威压的“雷音”,直接在方圆数十里内所有生灵(无论是虫豸野兽还是潜藏的异类)的心头炸响!并非真实的雷霆,而是法则交感共鸣产生的道韵显化!如同天地初开的第一声惊蛰!
刹那间!
整个青木村狂风大作!老榆树枝叶疯狂摇摆,发出前所未有的、宏大如同海潮的咆哮!
更惊人的是——
无数丝丝缕缕的、青翠欲滴、生机盎然的精纯灵气,如同受到了至高无上的感召,从山林的深处、地脉的缝隙、天空的高处……四面八方,如同璀璨的青色流星群,疯狂地朝着小院、朝着那株老榆树、朝着闭目努力“吹风”的苏渺渺……汇聚而来!
那场景,比万流归宗更加壮观!仿佛这一方天地被激活了,在向道体初显的明珠献上它沉寂万年的精华!
苏渺渺身体猛地一颤!小脸上瞬间涌上一股不正常的潮红!并非痛苦,而是那股前所未有的、澎湃汹涌到让她不知所措的“水流感”瞬间涌入她体内!
那道厚重如山的凡尘屏障,在这一刻,如同春日湖面上最后一块坚冰,在无数青色灵气的冲击和那道发自灵魂深处、引动法则的“风雷”轰鸣产生的、针尖般精准的共振之力面前——
咔!嚓!!
发出一声只有姜临、以及无声伫立在院墙上空某片流云上的洛清漪能清晰“听见”的碎裂之音!
噗!
一缕微不可察、却精纯到让空气都为之震颤的青翠气流,如同破茧而出的幼蝶,带着天地间最初始的生机与锐意,怯生生地、却又无比坚定地……钻透了屏障,没入了苏渺渺丹田气海的深处!安家落户!
嗡!
苏渺渺周身猛地荡漾开一圈极其微弱、却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翠绿光华!如同初生的嫩芽顶开泥土!她体内那颗纯净明珠的光芒,在这一刻,终于透出了一丝缝隙!照亮了那蒙尘已久的内在世界!
第一步!气感!引气入体!
成了!
轰——!!!
然而,就在苏渺渺体内那道屏障被撬开一丝缝隙、第一缕本源灵气(受引动而来的天地精华被她的道体本能提炼过)入体的刹那——
姜临体内!
那根缠绕着他神躯、镇压着他力量的天道锁链虚影,猛然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璀璨金光!锁链表面无数繁奥莫测的符文如同烈阳下的烙铁,疯狂流转!一股前所未有、沛然莫御、带着至高法则冷酷审判意味的磅礴力量轰然降临!
咔嚓嚓——!
刚刚才因为洛清漪现身和昨夜考验而拓宽加深的锁链裂痕处,在那股新的“审判”力量冲击下,竟发出了不堪重负、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反向彻底封死的崩裂声!裂痕在扩张,但金色的力量如同熔岩流淌,带着恐怖的“净化”与“镇压”意志,试图将一切不该溢出的东西重新封锁!
“呃啊——!”
姜临猝不及防,如遭重击!瞬间,他只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然后丢进了亿万年不化的玄冰炼狱!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磨灭真灵的酷刑!远比之前的封印反噬凶猛千百倍!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七窍之中渗出极其细微的血痕!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连维持坐姿都做不到,猛地向前扑倒!但强大的意志死死支撑着他没有完全倒下,而是双手撑地,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压抑到极点的呜咽嘶鸣!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在渺渺成功的这一刻?!天道锁链的反噬竟然如此恐怖?!是天道察觉到了他利用权限的“投机取巧”?还是他引动了一丝天地本源道则投影的气息,触动了更高层次的禁忌?!
无尽的剧痛淹没了他!他甚至已经感知不到旁边因为自己体内灵气终于被引入一丝、新奇地闭目内视而露出惊喜又懵懂表情的渺渺!更感知不到院墙上空,那一直沉静若水的清冷气息,在感知到那道“审判金光”爆发、看到他痛苦扑倒的瞬间,陡然变得凝滞、冰冷、如隆冬降临,怀中的玉华清心琴甚至发出了一声尖锐到足以裂石穿金的、蕴含着滔天怒意与一丝不易察觉惊悸的琴音——
“铮——!!!”
这突如其来的惊天琴鸣,如同九霄之上的凤凰怒啼,带着撕碎阴霾、直冲霄汉的孤高与决绝!它并未针对下方任何人,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应激反应!
然而,就在姜临被无边剧痛吞噬,意识都有些模糊的这一刻——
他眼角的余光,或者说,他那在剧痛风暴中依旧顽强保持着一丝清明的神念,清晰地捕捉到:
在身后茅屋那扇破旧窗户的缝隙后面,在苏渺渺成功引气入体而兴奋内视的同时……一道瘦小的身影正死死贴着窗户,一双属于孩童的、之前只有淳朴和怯懦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无比复杂、混乱的东西——极度的震惊、难以遏制的贪婪、一丝本能的畏惧,以及……更深处,那几乎要冲破瞳孔的、被这“神迹”景象深深激发出来的、想要不顾一切将其夺取据为己有的……扭曲渴望!
不是李家的虎子,也不是村里其他任何一个孩子!
是牛二!是那个父母双亡、沉默寡言、靠捡些野菜野果甚至村民怜悯残羹冷炙度日、被所有孩子包括虎子下意识排斥忽略的孤儿,牛二!
他一直就在那里!或许是在窗下偷听姜临教导渺渺“听风”,或许是被刚才那天地色变的风雷异象和灵潮涌动吸引!
他目睹了苏渺渺被“天降神光”笼罩、一步登天的“奇遇”!更目睹了姜临此刻被那恐怖金锁反噬、七窍渗血倒地的“虚弱”!他那长期被压抑、被无视、在饥饿与生存边缘挣扎而积累的麻木绝望与强烈不甘,如同干柴遇到了苏渺渺那道体初鸣引动的灵潮烈焰,瞬间点燃,催生出了他内心从未显露过的最阴暗疯狂的火焰!
那双窗缝后的眼睛,此刻在姜临神念的艰难探知里,如同暗夜里被血腥味刺激到的饿狼!贪婪!冰冷!又带着孤注一掷的癫狂!
剧痛中的姜临,意识如同在黑暗汪洋中沉浮的孤舟。
他看到了洛清漪气息因他遇险而第一次爆发的惊涛骇浪(内心:清漪,你怒什么?怕我死了你计划落空?还是……)
他更“看”到了牛二那双狼一般窥伺的眼睛!(内心:牛二……蝼蚁也敢起贪念?!就凭你也想染指我的弟子?!)
也就在姜临遭受双重冲击,精神几近崩溃的同时,苏渺渺体内,那道初生的、细微却无比纯净的青翠灵气,正在她懵懂的意识催动下,开始笨拙地沿着她那刚被开辟、狭窄稚嫩的经络缓缓流动……
她纯净道体初鸣的涟漪,与天道锁链狂暴的镇压金光,无形中碰撞出更为激烈的震荡!
这青木村小小的院落,已然化作了一锅被骤然点燃、且随时可能炸裂的风暴之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