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星火点微万潮引

作者:飞天游侠 更新时间:2025/6/13 16:36:20 字数:5248

姜临感觉自己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中沉沦。没有时间,没有感觉,只有破碎的神念如同悬浮的尘埃,在虚无中飘荡。那湮灭般的剧痛似乎已经成为遥远的记忆,只剩下一片冰冷麻木的死寂。

突然,一丝微弱的、带着湿润凉意的触感,滴落在他的感知碎片上。

一滴…又一滴…

并不冰凉,反而带着一种生命特有的温度,渗透进来,像细小的针尖,刺破永恒的黑暗。是水?是……泪?

紧接着,一个稚嫩、带着剧烈颤抖的呜咽声碎片,像风中残烛的微光,艰难地穿透了那片死寂的帷幕,传了进来。

“呜…先生…不要死…呜呜…渺渺…渺渺怕……”

渺渺!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瞬间点亮了意识海洋深处最后的灯塔!

苏渺渺!他的弟子!那个刚刚撬开道体屏障的璞玉!她需要他!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在尘埃里倒下?被天道规则的无情碾碎?被一个卑劣凡童的贪念打倒?

休想!!!

残存的意识碎片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意志!如同黑暗中第一道撕裂苍穹的闪电!

轰——!!!

就在这意志爆发的刹那!

体内,那第一条天道锁链上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遍布的翠绿色裂痕,骤然迸射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亿万毫光!它不再是锁链,而是化作一道贯穿神躯、束缚中又孕育着无限生机的光桥!浩瀚、精纯、充满生命韵律的力量如同积蓄了亿万年的星河决堤,带着摧枯拉朽的磅礴之势,狠狠冲刷过姜临几乎寸寸断裂的神格与经脉!

滋啦——!

那侵入骨髓、试图磨灭他神王烙印的残余天道审判金光,在这沛然的、蕴含了他自身万界神王气息(虽被封锁)和渺渺纯净道体本源灵韵共同催生的新生力量面前,如同投入烈火的冰雪,发出尖利不甘的嘶鸣,被快速净化、吞噬!

痛!依旧存在!但这痛楚不再是毁灭性的撕裂,而是破茧重生、刮骨疗毒般的新生之痛!破碎的经脉被这新生的力量强行接续、锤炼、拓展!干涸如枯河的神魂本源被注入了磅礴浩瀚的生命甘泉,贪婪地吸收、膨胀!

“嗬……咳咳!”

姜临猛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茅屋顶棚破败的蜘蛛网。随即,剧烈的咳嗽爆发而出,带出一股股带着污血碎块的黑红浓痰(被净化排出的反噬淤毒)。

“先…先生!!” 带着巨大惊喜、几乎破音的哭喊在耳边炸响。

姜临艰难地转动脖颈,正撞进一双哭得红肿如桃、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珠的大眼睛里。苏渺渺小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泪痕,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颗蒙尘后骤然被擦亮的星辰!她整个人扑在姜临身上,死死攥着他胸前的衣襟,仿佛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他体内那股磅礴新生的力量在欢呼奔涌,神念在瞬间恢复(甚至远超被天道压制前的敏锐感),清晰地“看到”了:

1 渺渺体内:那道曾经厚重如山的凡尘屏障,如今虽未彻底消散,却已变得稀薄如一层灰蒙蒙的轻纱。在她丹田气海深处,那缕青翠的灵气安安静静地按照初步稳定且被某种外来冰玉清寒之力(洛清漪的气息)梳理修正过的轨迹运行着。引气入体已然彻底巩固!稚嫩的经脉也已初步贯通!

2 院墙角落:牛二像一滩烂泥般瘫在那里,口鼻耳朵残留着干涸的血痂,眼神涣散空洞,只有微弱到近乎熄灭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显然被姜临那暴怒神念一击彻底打废了神魂灵性,彻底成了废人(内心:咎由自取)。

3 院子上空:那道琴音撑起的坚韧防护光幕尚未完全消散。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无声地悬浮其上。洛清漪怀抱玉华清心琴,纤尘不染,但原本清冷无暇的脸颊上,浮现着一抹异样的、如同透明薄瓷般的苍白。她正低头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澄澈孤高的眼眸里,翻涌着姜临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对他强行引动本源导致天罚的反感?对他此刻浴火新生的审视?甚至……还有一丝被他目光撞上后,迅速被强行压下的、极其深藏的……

疲惫?

(内心剧震:她消耗巨大!方才硬撑琴音护罩、压制天道金光、同时还要安抚梳理渺渺体内失控的灵气、稳定其经脉境界……她强行分心四顾!虽强大无匹,也绝非易事!甚至……可能伤及了她的音律道基本源?)

这个念头让姜临心头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了一下!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喉咙口,让他刚止住的咳嗽又有复发的趋势。(内心:该死…我欠她的?不…这是为我的弟子!但她…终究……)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三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感应,如同投入心湖的三枚石子,在姜临瞬间恢复且暴涨的神念中漾起涟漪!

它们正循着天地间某种无形的法则连线,飞速朝着青木村汇聚!这不再是之前那种缥缈的感应,而是清晰明确的……“坐标”!

1 北境寒气之源! 一股森寒寂灭、足以冻结魂魄的恐怖气息如同冰川尖峰,正极速拔地而起,朝着某个目标(姜临)的位置传递出一道孤绝而锐利的求救(或招引)信号!它的状态极度不稳定,仿佛一座濒临爆发的沉睡火山!

2 皇朝怨血! 如同被惊醒的古老幽灵,低沉、压抑、带着沉重的铁锈和血腥味道,充满了被欺骗、被背叛、被倾覆的不甘咆哮!它在呼应!它在寻找!它在试图抓住这天地间突然显露的一线生机!这股气息的主人,似乎正被某种阴毒的诅咒死死缠绕,命运如同悬丝!

3 幽冥孽息! 如同附骨之疽的幽暗跗骨之蛆,阴冷、腐朽、带着对生魂贪婪无尽的垂涎与嫉妒!它在诅咒!它在咆哮!它在利用姜临破劫新生时泄露的那丝浩瀚生机与渺渺纯净道体初成的气息,作为邪恶仪式的引子!它锁定了一个失去了身体、只剩下无尽怨恨和痛苦挣扎的……核心魂灵!

同时,姜临神念扫过渺渺体内那道稀薄的凡尘屏障,一个清晰的念头、一个来自天道的提示,直接印入他的意识:

“凡尘劫灰未尽……红尘羁绊未消……”(需彻底斩断或净化她在这青木村的所有因果关联,才能完全剥落这道屏障,释放道体潜力!)

姜临的眼神瞬间冷厉如万载玄冰!

他看着眼前哭成小花猫、满眼依赖与喜悦的苏渺渺(内心:我捡回来的宝,好不容易撬开的壳!),又“看”了一眼那几乎神魂崩灭、躺在秽物中的牛二(内心:这是她的因!),再“看”向那三道裹挟着巨大因果业力、即将呼啸而至、锁定目标而来的强大气息!

避不过了!

“呜呜…先生…你吐血…是不是很痛…” 渺渺看到他咳出的污血,小嘴一瘪又要哭,小手胡乱地去擦他的嘴角,滚烫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滴在姜临的脸颊上。那纯净的悲伤与担忧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

姜临费力地抬起手——那只手刚刚还因剧痛而蜷缩颤抖,此刻虽然伤势正在新力量的温养下飞快愈合,却仍显得有些无力。他用指尖,极其缓慢但轻柔地拂去渺渺小脸蛋上混合的泪痕和脏污。动作带着从未有过的笨拙和小心。

“渺渺……”姜临的声音嘶哑低沉,因久未开口和伤势而破碎,却无比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苏渺渺瞬间止住了哭泣,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像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宣判。

姜临的目光,越过她小小的肩膀,落在虚空中那三道迫近的气息上(内心:北境冰川,皇室弃子,幽冥鬼影…好大的‘厚礼’!天道,你是怕我闲死吗?)。最后,他的视线又缓缓抬起,迎向院子上空那道清冷孤绝、气息略显虚浮(为了他?)的白影,洛清漪。

洛清漪也正静静地看着他,澄澈的眼眸里似乎有一瞬间的波动(是他指尖擦去渺渺眼泪那轻柔却笨拙的动作?还是他此刻眼神中那前所未有的、交织着决断、疲惫和一丝复杂情愫的复杂?)

姜临深吸一口气(牵动内腑,引发一阵刺痛,但他生生忍住),看向苏渺渺,一字一句,用尽可能清晰、平静的声音问道:

“跟先生…学本事…很苦…也会很危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牛二,“甚至……可能要和过去的一切彻底告别…怕不怕?”

他的问话异常直接,甚至显得有些残酷。他在逼她选择,在这个风暴即将来临的前夜!

苏渺渺愣住了。小脑袋似乎消化不了这么复杂沉重的问题。她看看地上昏迷的、曾经让她也下意识害怕躲避的牛二,又看看眼前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却无比坚定地看着她的先生,再看看那无形中给她带来无比安全感的、悬停在空中的白衣身影(神仙姐姐?)。先生的手还停留在她脸上,指尖带着温暖的触感(是错觉吗?先生的手好像没之前那么冷了?)。

她的眼神从茫然、不解、到一丝害怕,最后,所有的情绪沉淀下来,汇聚成一种纯粹、依赖、毫无保留的信任光芒!

她用力地、狠狠地摇了摇头,一头柔软的黑发被甩动起来,眼中再无泪水,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倔强:

“不怕!”

声音不大,甚至带着孩童的奶气,却清晰有力!如同磐石!她用小手反握住姜临放在她脸上的两根手指,攥得紧紧的,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传递过去。

“渺渺要学本事!要变得好厉害好厉害!”

她突然指着院墙外的天空,那里是三道无形因果业力呼啸而来的方向,眼神纯净又坚定:

“渺渺要像神仙姐姐一样!也要像先生一样!变得好厉害!打得那些‘坏东西’不敢来欺负先生!不敢欺负神仙姐姐!也不敢欺负村里人!”(她显然还无法理解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但将之前害先生“吐血”和引来“神仙姐姐”出手的牛二以及那三道气息都当做了“坏东西”!)

轰——!

就在渺渺这句稚嫩却斩钉截铁的“不怕”和守护誓言说出口的瞬间!

姜临体内!

那道贯穿天地的、由第一条天道锁链所化的生机光桥,轰然震颤!翠绿色的光芒达到了极致!光桥之上,最后残留的、稀薄如轻纱的那层灰蒙蒙的“凡尘屏障”虚影,在渺渺这发自灵魂深处的决断与守护誓愿面前(斩断凡尘过去、确立道心前行、守护重要之人)——

如同骄阳下的冰雪!

嗤啦——!

瞬间消散、蒸腾、彻底化为虚无!

苏渺渺体内的那道与之对应的凡尘屏障,也在同一时间,无声无息地化为青烟散尽!她丹田处那缕翠绿的灵气骤然光明大放,变得凝实如液!纯净无瑕、浩瀚磅礴的先天道体灵韵第一次毫无遮拦地弥漫开她的周身!让她整个人都如同笼罩在朦胧而高贵的翠绿光晕之中!

气海充盈!道韵初显!

真正的道体,今日,方得初鸣!

咔嚓!!!

姜临神躯深处,光桥骤然崩碎!化作漫天璀璨无比的翠绿色光雨!这光雨并未消散,而是如同百川归海,瞬间融入他的四肢百骸、神魂识海!

第一条天道锁链……尽数破除!

嗡——!

浩瀚的伟力瞬间回归!

无需刻意催动,他那千疮百孔的身体便在飞速复原,眨眼间便已恢复巅峰状态(当然是被压制后重新恢复的新巅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虽然距离全盛时期的神王境界依旧隔着天堑,但相比于刚被打落凡尘时的窘迫,此刻的他——

神念如海!一念之间,青木村乃至整个郡县都在感知范围之内!

灵力似渊!丹田内灵力如汪洋奔腾,举手投足便可引动风雷、号令万千木灵!(恢复部分神王权限,对灵气操控大幅提升,尤其是木行、风属!)

更能引动一丝此方天地本源法则之力!那不再是借力,而是初步掌控!

最最直接的证明是——他清晰无比地感觉到,在自己右手食指指尖,那承载了启明真君最后意志的残破指环(“溯光之痕”),那原本在恐怖反噬下几乎彻底黯淡的微弱光芒,此刻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源力,正极其缓慢地、却坚定不移地……恢复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光彩!

溯光复燃!师尊遗留之物…有救了?!

吼——!!!嗤嗤——!!!呜哇——!!!

也就在这刹那!

青木村极西天际!

一道染白了大片夜空的恐怖寒流如同挣脱枷锁的极地魔龙,裹挟着冰封万物的咆哮,撕裂长空,目标直指——村东头某个荒废的猎户小屋!(寒气之源爆发!锁定目标!)

村南方向!

地面无声裂开!一片扭曲污秽、沾满陈年血污的破败皇袍虚影腾空而起,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与亡魂哭嚎的混合尖啸,卷着浓郁到极致的怨毒诅咒之息,扑向村子中心位置——那棵被渺渺引动的青色灵气潮汐洗礼过、残存着最浓郁生机的老槐树!(皇朝怨血降临!借灵根寄生?)

更恐怖的是——

村子北面原本用来埋牛二这类无人收尸、或者意外死亡者的荒坟堆深处!

一个几乎完全由浓稠黑暗、死气与最精纯怨念凝成的漩涡核心猛然塌陷!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贪婪**声!一道由无数怨毒诅咒和吞噬生灵本能编织成的、细长如黑色毒蛇般的幽冥锁链,刺穿地表,以超越感知的速度,射向——茅屋里,正因先生“好转”和体内前所未有的“舒服”而惊喜放松的苏渺渺!(幽冥孽息!要夺道体之基?!)

三劫齐至!针对三道“天道坐标”!更有幽冥黑手要夺渺渺道体初生的纯净灵源!

“哼!找死!!!”

姜临眼底寒光爆射!新生的力量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火山!他一步踏出!

地面轰鸣!残破的茅屋在气劲震荡中簌簌发抖!他并未直接攻击(三道劫难根源复杂,需精准判断)。但那恢弘磅礴的神王级意志(哪怕修为未复)如同一柄无形巨锤,轰然砸向那三道气息的源头!

锁定!威慑!宣告!

同时,他长臂一伸,动作带着前所未有流畅自如的速度与力量感(恢复的掌控力),一把将还在发懵的渺渺捞起,牢牢护在怀中!右手指尖那微微闪烁的溯光指环光芒流转(即便微弱),一层极其黯淡却蕴含着坚韧守护道韵的光幕瞬间撑开,笼罩住他二人!

“清漪!” 姜临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在这危机时刻,毫无障碍地呼喊出那个深藏心底的名字,“北!怨血扎根槐树!寒流锁定东废屋!幽冥黑链目标渺渺!我来应对!你——净化那污秽的怨血污秽!稳住村落生机!别让它彻底污了地脉!!!”

他毫不犹豫地下达指令!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回到万年前两人并肩作战、共抗魔潮的旧时光!

院墙上空,洛清漪的脸色依旧清冷苍白,但姜临那一声果决的指令和不容置疑的守护姿态,却让她眼底深处那一丝被强行压下的疲惫中,骤然亮起了一点如同冰原之上孤傲燃烧的火焰光芒!

她没有说话。

铮——!

怀中的玉华清心琴却爆发出清越高亢到穿透九霄、涤荡一切邪祟的绝世仙音!不再悲愤,不再冷怒,而是凝聚了巅峰的音律杀伐法则!

琴音如九天垂落的银河,浩浩汤汤,带着足以净化古神残怨的无上意志,直奔那缠绕老槐树、欲要寄生污染地脉龙气的腐朽皇朝怨血虚影!

青木村这片被选作道体初诞之地的风暴中心,瞬间被点燃!神王初醒,护道者出剑!

万载后的师徒之路,自今夜起,再非平淡!星辰已然点燃,万般因果业火,皆会汹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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