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时代其六 雨夜 “他融入了黑色的雨夜。”
歆在恍惚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他们没有任何表情，他们都是自己杀死的人，他们在步步逼近。歆没有动，他看着那些人逼近自己，然后变得四分五裂。他转身想要离开，脚却被一只断手抓住——
歆睁开双眼，淋淋沥沥的雨让他清醒过来。自己本来只是打算找一幢废楼休息一下，结果自己却睡了过去，可能是因为自己高强度执行了一周任务吧。自己的队长劝自己休息一下，自己拒绝了，因为自己并不喜欢无所事事地在营地或者城市闲逛。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透过窗户看向街道，目标现在还没出现。根据线报，今夜会有一批携带武器的叛国者会经过这里，自己的任务是尽一切可能将他们击毙。歆的执法者夜行服让他与黑夜融为一体，在窗户上架好枪，歆开始等待目标的到来。
在漫长的等待中，歆再度想到了那只断手，他努力地想要将这个画面驱赶出去，但最终无济于事。他不能动，因为某次不经意的移动也许就会暴露自己。歆将注意力暂时从街道转移到从屋檐滴下的雨滴，雨滴富有规律的落地声让歆再一次平静下来，这次他没有等多久，一个黑影出现在街道的边缘。
目标出现了。这个应该只是一个探路的，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因为太过黑暗，歆看不清那个叛国者的脸。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位叛国者小心翼翼地看着路边的状况，然后他挥了挥手，一队叛国者都走了出来，歆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他立刻将枪口对准离他最近的第一个叛国者，然后立即扣下了扳机。在一声响亮的枪声后，那个叛国者应声倒地。小队开始混乱起来，有些叛国者试图找到自己的位置，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胡乱射击，在黑暗中劣质枪械的光芒就是最明显的标志，歆迅速确定了几个叛国者的位置，他瞄准下一个叛国者扣下扳机，那个叛国者也应声倒地。
同伴接二连三地死去，走投无路的叛国者们只能四散跑入歆对面的废楼里。自己可以以逸待劳，执法者的大部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他们总会按捺不住性子跑出来的。但自己并不喜欢在原地待命，虽然充满危险，歆还是打算下楼去对面亲自击毙叛国者。也许自己的优势在踏入楼内时就会丧失殆尽，自己将处于敌暗我明的境地——
“大不了死于一颗流弹。”
每次行动后被问为什么主动出击的时候，歆都是这么回答的。
同事们都觉得自己是疯子，歆也乐于独立行动，因为他清楚在城郊，只要目的达成，所采取的手段是什么并不重要。
走进废楼，歆只能依靠极其微弱的月光看看里面的情况，他小心地向前探索，仔细听着废楼里传出的声响。他们这么匆忙地跑进来，应该没有作多少准备。歆这么想着，在一个旧的厚木桌后蹲下，继续聆听附近的声音。他听见了身后努力压下声音的脚步声，先假装没有注意到，余光却一直看着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歆看向身后对准自己的枪管，侧身一枪击发。经过消音处理的手枪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它被枪支落地的响声几乎盖了过去。随着那位眉心中弹的叛国者缓缓倒下，一切重归寂静。
这次狩猎并没有让歆有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那些猎物沉重的呼吸，不经意发出的声音都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歆每一次都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然后兴趣索然地寻找下一个目标。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小队一共有七个人，算上一开始打死的两个，那就只有一个人还活着了。歆逐渐从狩猎的兴奋中冷静下来，自己刚刚都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行踪，能活到现在多少应该有点本事。他开始搜寻这个叛国者的踪迹，一路走到了四楼。这里以前似乎是一个超市，各式各样的货架让歆更难确定对方的位置。从对手的心理出发，他应该想一击必杀而不是和自己持续战斗，所以大概率会诱骗我看向某样东西的时候动手——歆如此想着，他突然听到了一个罐头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开始警惕起来，这肯定不是对方的真实位置。歆小心地向前走去，他是怎么打翻这个罐头的呢？也许是用线，这样他就可以在很远的地方牵引它，然后趁自己注意力在罐子上更换藏身的位置，或者直接动手.......他走到铁罐前，上面果然有一根线，自己看向线延伸的方向，却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枪口。
看到倒地的歆，一个黑影从暗处走了出来。“为什么明知道是陷阱却还是要往上踩呢？执法者？”那位叛国者有些疑惑地说道。他把刀架在歆的脖子上，但一声枪响打破了寂静，倒在地上的歆一脚踹开这个叛国者，同时精准的一枪打在对方的右腿上，然后快速卸下了对方的枪。“这句话同样送给你，叛国者。”歆的脸上露出残忍的微笑，他看见叛国者痛苦的表情，于是在左腿上再打了一枪。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让那位叛国者看清了他的面容。“为什么.,.....明明是同族人，你为什么要为执法者卖命？”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为什么呢？歆在心中将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那也是一个雨夜。
自己在哪里？
城郊的某栋废楼里。
自己遭遇了什么？
家族内部为了争权夺利而展开的一场内斗。
雨水浸透了自己的左腿，也浸透了他腿上的伤口。歆感觉现在的自己伤口疼痛难忍，但后面仍然有家族的人在追杀他。自己已经跑不动了，就这样一死了之吧——他无力的靠在那栋废楼的某个还算完整的墙，静候死亡的到来。
枪声始终没有响起。只有连绵不断的雨声，还有靴子踩在地面上的声音.......那个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歆看见一个身着暗红色制服的执法者出现在自己眼前。“你是那两个人要追杀的那个人吗？”那个执法者语气平静地说道。
执法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又会问自己这个不明不白的问题？歆因为伤口的疼痛无法正常思考，他思考良久之后问道：“你是谁？”
“我是执法者。”这个执法者冰冷地说。“你的家族应该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据我了解是这样的。”
“执法者......介入了这次事件？”歆不顾伤口的疼痛起身问道。“是的，因为你们家族的械斗已经扰乱了地方秩序，执法者有介入的必要。”执法者的语气稍稍缓和。“谁和你们报的案？”歆有些绝望地问道。
“没有明确的报案者。”执法者思考了一阵后回答道。“因为是匿名的，我们也查不出源头。”
“我明白了。”歆重重地点了点头，执法者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但他没有再发问，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我答应你的要求，我愿意加入执法者。我叫歆，你叫什么名字？”
“执法者第一小队，清。”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但这份笑意很快消逝——他抓起了歆的手将他搀扶起来，他一手扶着歆，一手撑起了伞，两人向着执法者营地走去。走在湿滑的地上，歆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脚下。想都不必想，这就是家族的叛徒告的密，那个人逾越了家族的底线，出卖了整个家族。
自己一定会找到他，让他血债血偿。
“这个人必须死，出卖了家族的叛徒。”歆冷冷地说完，准备扣下扳机。“我没有出卖家族！”那名叛国者大声说道。“那你知道是谁.....打了这个电话吗？”歆饶有兴致地问道。
一声雷鸣让那个叛国者身子一抖，外面也已经变成了倾盆暴雨。
“当时只有三个人碰过电话。”叛国者语气颤抖地说道。“族长，大掌柜和账房碰过。”
“然后执法者就来了吗？”歆的表情愈发恐怖。
“没错，我当时趁势不妙与三掌柜一起跑了，跑出去之后三掌柜说各自安好，此生莫要再聚，我们就散伙了。”歆点了点头，那个叛国者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他：“这样可以吗？少爷。”歆本来逐渐缓和的脸色再次变得冰冷。
“可以了。”他对着叛国者的眉心一枪击发。看着那张来不及变换表情的，充满希望的脸，歆一脚把尸体踹翻，那个叛国者背对着自己，歆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他打开联络机，听到连线成功的声音之后，他说道：“清，叛国者已经全部清剿完毕。”
“收到，你有受伤吗？”清问道。
“没有。清，你现在可以帮我查询一下那年我的家族的事件里，有重要人物漏网了吗？”
“啊？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清有些疑惑地问道。
“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歆给了一个极度摸棱两可地答复。
“好吧。当初执法者收网时，没有找到账房和三掌柜。”清几乎是瞬间答复道，仿佛早有预料歆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歆听到这个答复之后，几乎要将联络机捏碎。
“我明白了。谢谢你，清，我马上回营地。”
歆切断了通讯。他走出废楼，任狂风暴雨拍打在自己身上。
自己总算抓到了叛徒的尾巴，他要付出代价。
他是家族最后的行刑人，他将作出判决。
坐在自己营地里的卧室，歆开始在执法者工作人员使用的信息系统中尝试搜索账房的假身份，最终一无所获，他应该早就把家族的假身份抛弃了，那执法者在这件事上帮不了自己。歆收拾了一下行装，今天似乎没有任务，想想都是清做的，他多半劝了铃让自己不要再出任务。正合他意，这样可以省下不少事，自己不需要去申请换班，只需要申请外出许可就可以到城里去。
歆在获得了外出许可之后关闭了执法者系统，他现在要去找三掌柜，他也许，不，肯定知道些什么。自己当初问过清，执法者进行这次行动的时候是怎么布置的，清简单地给自己讲了一下，自己听完之后的判断是：执法者当时的包围网除非网开一面，不然以三掌柜的本事压根跑不出去。至于这是为什么......只有问到本人才能知道了。
走到一条美食街，歆开始寻找甜品店，他确定这么喜欢制作甜点的三掌柜不会放弃自己的爱好，自己对于这点很有自信。自己没走多远，一家叫做“甜品物语”的店铺出现在自己眼前。歆走进店内，这家店给他带来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一个店员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先生是第一次光临本店吗？”
歆点了点头，店员便热情地递给他一个桂花糕：“那先生要不要试试这款桂花糕呢？这是我们店老板亲手做的，很多顾客都喜欢吃这个。”
在拿起那个精心制作成桂花形状的桂花糕时，歆有一些失神。自己小时候似乎就是吃的这个，每次到三掌柜那里，他都会塞给自己一个这样的桂花糕。
根据孩子们的说法，所有的大人只要到了三掌柜这里就不会谈家族的事务，而是接过三掌柜的甜点和茶。即使家族最凶狠的杀手也不敢在三掌柜的地方造次，他们知道在这里惹人不开心会承担他们不可承受的代价。
“三掌柜，你似乎挺喜欢歆这孩子的嘛。”有一天歆来三掌柜这里讨甜点吃，家族的账房打趣道。
“因为我相信他会成为家族最受器重的人。”三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刚刚做好的桂花糕递给了自己。
“欸？谢谢三掌柜的信赖。”平日基本听不到三掌柜对于某个家族成员表示认可，歆有些意外地说道。
“好好跟着你的父亲学吧，你会继承他的智慧。”三掌柜给自己和账房各倒了一杯茶。“你会带着家族走的更远，歆。”
歆记得当时账房看着三掌柜和自己的眼神带着些许的古怪，但是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他平日里的眼神总是带着怀疑，歆已经习以为常。
“先生？”服务员担忧地看着自己，让歆迅速回过神来：“可以啊，我试试味道。”虽然是从小吃到大的甜点，但歆还是勉强装作第一次吃的样子咬了一口：“味道相当不错，不愧是你们店长的手艺。”
歆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之后，悄悄在只有那个服务员能看到的地方出示了执法者的证件：“请问我可以见见你们的店长吗？也许未来我可以促进贵店和我们之间的合作。”
服务员的表情在看见执法者证件的瞬间停滞了半秒，但她的表情迅速恢复正常：“没问题！请稍等片刻。”
她迅速跑进了柜台后面，不久后她示意歆跟着自己走，歆快步跟上，两人走到了后台，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在等他。
“先生，请问怎么称呼？”三掌柜说道。
“执法者第一小队，歆。”歆用冷淡的语气说道。
三掌柜挥手示意那个服务员出去，对方几乎在三掌柜挥手的一瞬间窜了出去，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内容。
“没想到你最后投靠了执法者，歆。”三掌柜看到服务员关上门走远后叹息道。“是被执法者找到了吗？”
“执法者第一小队现副队长清救了我。”歆平静地说道。“他把追击我的家族成员全杀了。”
“清.....我见过他一次，他的确是个优秀的执法者。”三掌柜露出了遗憾的表情。“那次我和你父亲一起去觐见陛下，那次你父亲在和陛下密谈，我就和他聊了会天。”
“执法者？”三掌柜问道。
清点了点头：“是的，王廷要成立执法者彻底整治城郊，你应该在各个报纸的头条上都看得到。”
“你觉得执法者可以整治城郊吗？”
“即使遥不可及，但我们需要一个开始。”
歆没有打断三掌柜的讲述，他也对清在王廷时是一个怎样的人感到好奇。
“谢谢你和我分享他的故事，我无意继续干涉你的生活，但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吧。”三掌柜看着歆，他无比清楚对方会问什么。
“执法者血洗家族的那一天，你和账房达成了什么协议？”
三掌柜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家族会议召开。由于家族长子歆和次子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家族决定聚集所有高层人员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自从旧王辞世，新王夺位之后，整个国家都没有多少安定的地方，就连王廷内部也四分五裂，数位忠于旧王的重臣并不服从新王的统治，双方貌合神离。
本来旧王仅仅用来清理城郊的执法者权力一再扩大，直到成为王廷唯一的执法机构。
自己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国家并非富庶之地，政治的动荡让这个时代沾染了灰.....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三掌柜的思绪，他从桌前起身去开了门。
“刘先生。”三掌柜稍有一些意外，账房为什么会来找他？两人并没有多少交集，所以他也只知道他姓刘，其余一概不知。
“无意打扰，三掌柜。”账房恭敬地说。“我有事情要同您商量，方便进来说话么？”
三掌柜稍作考量，点了点头。
账房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目光看向别处——三掌柜不怎么喜欢他的这个习惯。
“三掌柜，这次会议长次子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双方已经策划好了武装冲突。”
是来拉我入伙的么。三掌柜冷冷一笑，自己完全不知道武装冲突的事情，账房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账房显然看出了三掌柜的怀疑。“我知道您可能不信，但我的这条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家族制式录音筒，三掌柜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次子吩咐杀手准备刺杀歆的命令。
“那次我稍微加了会班，幸好我录音筒从来不离身，所以才录下了这个。”
“那你为什么不上报给我？”三掌柜的话中已经有了几分怒气。
“因为在今天的家族斗争中大少爷已经出局了。”账房叹了口气。“毋庸置疑，大少爷才应该是家族的继承者，如您当年所说，他能够带着家族走得更远。但后来我调查了这件事，支持大少爷的寥寥无几，而我很清楚如果让次子继位，那这个家族就没有未来可言，彻底掌控执法者的新王会将家族粉碎。”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三掌柜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让我不要介入一会即将发生的，必败的家族内斗？”
“不。”账房终于转头直视三掌柜的眼睛。“您是这个家族身份最清白的人，我希望您可以答应我，把家族的其他普通成员都带出去，我会告诉你我和他们约定好的，唯一一条网开一面的路线。”
“你......”三掌柜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账房。“你明白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明白。”账房点了点头。“大少爷今晚能不能活下来全凭个人造化，我们帮不了他。”
账房停顿片刻后叹了口气：“而且大少爷死里逃生之后也绝对不会放过我，这一点我也知道。”
“......好。”三掌柜几近将茶杯捏碎。“我答应你。”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的歆脸色复杂：“你后来还见过他吗？”
“再没有了。”三掌柜摇了摇头。“这也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我明白了。”歆从桌前起身准备离开。“至少我明白了当年那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要准备离开了吗？”三掌柜问道。
歆起身的动作短暂停滞。“嗯。”
“无论最终你的选择是什么，这里始终欢迎你回来，少爷。”三掌柜恭敬地向歆鞠了一躬。
歆点了点头。“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后，也许执法者第一小队都可以尝尝您的手艺，三掌柜。”
歆推开门回到前台，那位服务员直接躲到一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苦涩的摇了摇头，走出了店门。
正在歆苦恼的时候，一阵喧闹声打断了他。他转头望去，一个身着棕色卫衣的男人正挟持着一位公司职员，他在空旷的街道上一动不动。一旁的人群只敢保持安全距离，有人还试图劝说那位男人，但对方完全不为所动。
“中央大街出现劫持事件，我是执法者第一小队歆，请求执法者支援。”歆确认自己在对方的视野死角之后打开了通讯器。“执法者歆，城内执法者第二，第三小队已经出发，请尽量保护群众安全，如果身着执法者制服请立即离开对方视线范围，对方是极端执法机关仇视者，不要让他激动，完毕。”
自己身着常服，伪装成普通的群众问题不大。歆如此想着，走进了人群。
“这是我和执法者之间的恩怨，不必再说。”男人的语调极其冷静，这种人往往比失去理智的狂徒更加恐怖，除了些许议论声之外，一切趋于寂静。“执法者歆。”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歆的联络器当中响起。“我是执法者第二小队队长，目前总部的决定是由你来协同我们完成任务。你有携带执法者全套装备吗？”
“没有，今天我是请假外出，只携带了联络器。”歆回答道。
“那你往反方向走两个街道，我的队员会把枪借给你，一会在我们和他谈判时，从背后开枪。”
“只是个人行为吗？会不会有同伙混在人群当中？”歆对于这个略显草率的决策感到奇怪。
“总部目前调查下来的结论是这样，一会我们也会去现场调查，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吧。”第二小队的队长无奈的说。
“好的，队长。”
歆逐渐找到了自己作为执法者的感觉，一种兴奋的情绪遍布全身，他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人群，边走边查阅对方的资料。“父母被误认为叛国者，妹妹死于城郊......?”歆有些疑惑地翻了下去，一位少女的照片出现在眼前。“这不就是最后被铃杀死的.....”歆有些意外的看着这张照片，世界上奇妙的巧合未免也太多了些。想起那位自己在雪夜追杀的少女，歆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也许是因为她是为数不多逃离了自己的追捕的人？
执法者第二小队的成员已经等在那里了。歆向他出示了执法者证明，对方将电击枪交给自己。“这把枪结束后还给队长。”
歆点了点头：“好的，但你的枪可以也给我吗？”看到对方表示疑惑，歆告诉了他自己的猜想。
十分钟之后，歆再度回到人群，执法者的两支小队在五分钟之后就会赶到，歆悄悄把手心的摔炮点燃，向着人群的反方向扔去。随着清脆的爆炸声响起，男人的目光投向自己投掷的方向。“是谁？刚刚的动静是谁发出来的？”他紧皱眉头，挟持的人质也开始惊慌：“不准....不准再扔了....我还想活命.....”歆没有在乎男人的说辞，只是将摔炮一个又一个丢了出去，如同宣告死亡的倒计时一般，歆的动作在一瞬间停止。
“找到你了。”在刚刚的爆炸声中，只有一个人没有看向爆炸的方向，而男人出于本能地将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此时执法者第二，第三小队已经赶到。“我是执法者第二小队的队长，请保持冷静，我们可以谈条件。”
男人冷笑道：“疏散人群吧，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这句话让歆彻底确认了，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下来。
看来也没多少时间去验证自己的猜测了，也许一招不慎自己也会死吧。歆再次确认了目标的位置。如果判断出错，执法者的两支小队，附近的人群，包括自己都会死在这里。面对死亡的威胁，歆却逐渐兴奋起来，他露出一丝微笑，几乎在一瞬间两枪同时击发。子弹精准命中目标，执法者小队也瞬间控制了这两个人。
“五，四，三，二，一。”
什么也没有发生，自己的判断完全正确。
在人群把目光投向自己之前，歆离开了人群向刚刚的街道走去。
“队长想要见你。”那位小队队员接过枪告诉歆。“你的判断完全正确。这个人想进行自杀式袭击，他的同伴有引爆炸弹的遥控器，应该是怕执法者进行远程干扰才亲自来了现场。”
歆点了点头，自己本来想拒绝，但自己不知为何想见见那位
少女的哥哥。
队长对自己的临场判断表示了感谢，但问到能不能见一见犯人的时候，队长面露难色地表示对方已经陷入重度昏迷，至少今天是不可能和他说上话了，歆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和两支小队回到执法者营地做了简单的行动记录之后，歆刚刚走到营地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是刚刚的那个被绑架的人，他激动地握住自己的手说道：“您救了我一命，请问您稍后可以来敝司小坐片刻吗？我们公司的老板向亲自向您表示感谢。”歆稍作考量之后点了点头，自己的假期的确还有空闲的时间。
两人坐上了公司接他们的车，这个职员似乎是个相当外向的人，即使刚刚和死亡擦肩而过，他却和没事人一样和歆介绍自己的公司，歆有一句听一句地听着，毕竟他很难对一家保险公司抱有很大的兴趣。
但是车子拐进去的道路越来越熟悉，直到开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歆的震惊无可复加。甚至连风景都没有多少改变，眼前正是家族的主宅。
“先生，第一次看到我们公司的外观设计感到惊讶是很正常的，因为这里曾经是一个家族的主宅，现在被我们现任老板收购后再利用成了公司。”这位职员热情地介绍着，但是歆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也许这也是命运给予自己的指引？这是自己逃走之后第一次回到这里，以自己完全无法想到的方式。
“我可以自己先参观一下吗？半个小时左右。”
这个请求莫名其妙，但这个职员没有反对，表示歆可以在允许的范围内随意走动。
穿过一条又一条小道，歆明白自己应该去哪。他一路走到一间毫不起眼的小木屋前——这里是家族的最后一任家主，自己的父亲办公的地方。屋子里亮着灯，歆拔出了一把手枪，手枪上刻印着家族的徽标，自己在逃走之后从未再用过一次，但无时无刻带在身边。
歆敲了敲门。
“门没锁，自己进来吧，家族最后的复仇者。”熟悉的声音响起，歆的心情逐渐开始激动，他推开门进了屋。
屋子并不大，歆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他，家族的账房此刻正坐在父亲办公桌一旁的小桌子前办公，父亲的办公桌似乎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上面甚至蒙了一层灰。
“虽然说整件事情似乎都是某种机缘巧合，但在执法者告诉我你救了我们公司的职员，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账房平静地看着歆。“三掌柜应该也告诉你我当时和他的协议了吧？”
歆点了点头，账房继续说道：“这个公司绝大多数都是家族的成员，三掌柜带着他们逃出去之后先安置了一段时间，后来我拿回了家族主宅，他们就一批一批回来，最终变成了现在的公司。”
“歆少爷，这几年我从未忘记那一天老爷震惊和愤怒的眼神，执法者屠杀反抗者时的每一声哭号，二掌柜目睹家族一夜崩塌之后的绝望，这些我都铭记于心。我从未认为我作出的选择有错，但我也等了很久了，等待你的归来。”账房从桌边起身，正对着歆单膝跪地：“歆少爷，我可有辱对家族的誓言，我是否不负使命？家族自此走上了新的道路，一切手续早已准备就绪，家族会永远保持沉默。”
歆看着眼前的这位不折不扣的背叛者，聆听了他最后的陈词。
“我赐予你这份光荣。”
歆举起手枪，扣下扳机。
在歆的记忆里，自己似乎没有任何一天像今天这般轻松。自己晚上回到营地，把手里的一袋东西递给了清。
“这是什么？”清疑惑地问道。
“今天请假进城里买的，味道不错，你分给别人吃吃。”歆说道。“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铃估计会大吃一惊的吧，毕竟你买东西给我们吃的确是第一次。”清有些惊讶地说。
“毕竟再过一段时间不做执法者了，在城里找到了新的工作。”歆看着清的眼睛说道。“虽然和你共事的时间也很有意思。”
“未来在城郊也许会遇到不少意外，说不准我还要给保险公司缴纳一笔不小的费用。”清叹了口气。
“清，你真的完全不擅长开玩笑。”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两个人同时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会坐在营地里一起笑，我看今天能让人震惊的事也不差这一件了。”铃从营房里走了出来。“歆，我已经收到你的辞职报告了，审核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也不用去找人接替你的工作了，你的工作也没人能替代，等着结果出来吧。”
“是，队长。”歆正儿八经地对着歆行了礼，铃无奈的笑了：“倒也不用在这个时候这么礼貌，我很不习惯。”
“那以后来王城找我吧，你和清不是经常会调防吗？”歆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
歆刚刚准备走出营房，雨便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然后变成了暴雨，歆毫不在意地拿起营地里的伞，走进了黑色的雨夜。
在城郊的某棵桂树下，歆走到当初清为少女造的墓前，将一束纯白色的花放在墓旁。雨滴毫不留情地拍打着伞面，歆孑立在雨中。
我在故事的起点，你却在结尾姗姗来迟。我的生命已经行至终点，你的故事却才刚刚开始。
歆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在书上看到的这句话。
和少女致以最后的告别，歆转身离去。
他融于黑色的雨夜之中。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