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铃声像是某种特赦令，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桑宁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于能稍微放松一点。她手忙脚乱地把摊开的课本和练习册往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里塞，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时刻提心吊胆的地方。
“喂，桑宁同学！”一个带着点阳光笑意的男声在桌边响起。
桑宁塞书的动作猛地一僵，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僵硬地抬起头，看到隔壁组一个叫不出名字的男生正站在她课桌旁，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男生个子挺高，头发理得清爽，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装挺可爱的粉色小盒子。
“呃……有事吗？”桑宁的声音有点干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对方。她记得这个男生好像叫……李航？体育挺好的？
“没什么大事，”李航似乎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笑了，笑容更阳光了几分，把手里的粉色小盒子往前一递，“这个给你。欢迎转来我们班！”
桑宁愣住了，看着眼前那个印着小兔子图案的盒子，完全不知所措。给她？为什么？欢迎礼物？可他们根本不熟啊！
“不……不用了……”桑宁连忙摆手，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像是那盒子会烫手一样，“谢谢……我……”
“哎呀，别客气嘛！就是一点小零食，草莓夹心的，女生都爱吃。”李航不由分说地把盒子放在了桑宁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书包上，动作自然流畅，“以后都是同学了，互相照应！”他冲桑宁爽朗地笑了笑，转身就走了，留下桑宁一个人对着那个突兀的粉色盒子发呆。
草莓夹心？女生爱吃？桑宁看着那盒子，只觉得无比刺眼和尴尬。她以前当桑然的时候，可从来没收到过什么“欢迎礼物”……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盒子还回去，或者干脆塞进桌肚里假装没看见，一个冰冷压抑、带着浓浓不耐烦的声音就在她头顶炸开了：
“磨蹭什么？还不走？”
桑宁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书差点掉地上。段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桌边，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先扫过桑宁惊慌的脸，然后死死钉在了她书包上那个扎眼的粉色盒子上。
“这什么玩意儿？”段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寒气。
“是……是李航给的……他说……欢迎……”桑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声音细若蚊呐，下意识地想把盒子藏起来。
“欢迎？”段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点温度，反而充满了讽刺。他猛地伸手，一把抓起那个粉色盒子，动作粗暴得差点把桑宁的书包带子都扯掉。
“喂！你……”桑宁想阻止，但段然已经看也不看，手臂一扬，那个印着小兔子的粉色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嗒”一声，精准地落进了教室最后排那个套着黑色垃圾袋的垃圾桶里！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段然冷冷地说完，目光锐利地刺向桑宁，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我说过什么？不准接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男的给的！耳朵聋了？！”
桑宁被他吼得脸色发白，看着垃圾桶里那个无辜的小盒子，心里又委屈又有点莫名的生气。那只是一盒糖啊！又不是炸弹！段然他凭什么……
“走了！”段然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从座位上拽了起来，力道大得桑宁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拽着桑宁，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就往教室外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所过之处，原本喧闹的同学都下意识地噤声让路。
桑宁被他拽着手腕，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手腕被攥得生疼。她能感觉到周围同学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同情的、甚至还有几个女生看着段然背影时带着点兴奋的窃窃私语……每一道目光都让她如芒在背，脸颊滚烫。
走出教学楼，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但段然身上的寒气一点都没散。他拽着桑宁，没有去食堂，反而拐向了通往小卖部后面那条相对僻静的小路——就是昨天他“教”她走路扎头发的那个角落。
“站好！”段然松开手，把她往墙角一推，自己则烦躁地靠在旁边的墙上，双臂抱胸，眼神像审视犯人一样上下扫视着桑宁，眉头拧得死紧。
桑宁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不安地揪着书包带子，低着头不敢看他。
“行啊，桑宁，”段然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凉意，“才来一天半，就有人献殷勤了？草莓夹心？呵，挺会挑啊！”
“我……我没有……”桑宁小声辩解，声音带着委屈，“是他自己硬塞过来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段然猛地站直身体，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不知道就敢收？你脑子呢？被那面包一起变没了吗？！”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我跟你说过什么？！离那些男的远点！听不懂人话？！”
“我……我没跟他说话……”桑宁被他吼得眼眶发热，努力争辩，“他就过来放了个盒子就走了……”
“放了个盒子就走了？”段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神更加冰冷，“那下次他要是请你喝奶茶呢？约你去看电影呢？你是不是也傻乎乎地跟着去？！桑然！你现在用的是女生的身体！不是你那颗榆木疙瘩一样的男**丝脑子！”他气得口不择言，手指几乎要点到桑宁的脑门上。
“男**丝”三个字像针一样狠狠扎进桑宁心里，让她瞬间白了脸，巨大的屈辱感涌了上来。她猛地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倔强的颤抖：“我不是……我不是男**丝！我也不想变成这样！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说我！”
看着桑宁泛红的眼眶里那强忍着的泪水和受伤的眼神，段然胸口那股邪火像是被什么堵了一下，烧得更旺，却又无处发泄。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别开脸，用力抓了抓自己的短发，像是在极力忍耐。
“凭什么？就凭你现在顶着这张脸！”段然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无奈和烦躁，他转回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桑宁那张清纯却写满委屈和倔强的脸，“你以为那些男的给你东西是因为你人好？是因为你哥桑然？放屁！他们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想泡你！懂不懂？！”
“泡……泡我？”桑宁被这个直白又粗俗的词震住了，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茫然和一种被冒犯的恶心感。她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不然呢？”段然冷笑，眼神锐利，“你以为他们是来做慈善的？送你糖？下次可能就是情书！再下次可能就是约你！你他妈用脚趾头想想！你现在是个女的！漂亮的女的！那些男的脑子里想什么，我比你清楚一万倍！”他越说越气，仿佛那些男生觊觎的是他的私有物品。
桑宁被他吼得哑口无言，心里乱成一团麻。李航……真的是因为……想“泡”她？就因为她现在这张脸？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反胃和冰冷的恐惧。她以前当桑然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这些……
“所以，”段然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怒火，重新看向桑宁，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从现在起，给我把眼睛放亮点！除了我……呃，除了你家里人，任何男的给你东西，跟你搭讪，对你笑得不怀好意……统统给我无视！拒绝！离得远远的！听到没有？！”
桑宁看着他凶神恶煞却又透着某种急切保护欲的样子，再想想李航那阳光的笑容和那盒草莓糖……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想惹麻烦，更不想被段然这样吼。她只能咬着下唇，用力地点了点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听到了。”
“光听到没用！给我记到骨头里去！”段然依旧不满意，烦躁地踢了一脚墙根，“还有！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跟哪个男的拉拉扯扯，或者收了不该收的东西……”他眯起眼睛，威胁意味十足，“我就把那破面包的事印成传单，贴满整个学校！”
桑宁被他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摇头：“不会了！我再也不敢了！”
看着桑宁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拼命保证，段然心里那股憋闷的邪火才稍微平息了一点，但一种更深的、沉甸甸的烦躁感却挥之不去。他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最终只是烦躁地“啧”了一声。
“走了！去小卖部！”他转身，大步朝小卖部方向走去，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午饭！你想饿死吗？！”
桑宁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教学楼的方向，那个安静的垃圾桶仿佛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她摸了摸还有点发疼的手腕，吸了吸鼻子，小跑着跟上了段然那带着怒气的步伐。成为“漂亮女生”的第一份“礼物”，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麻烦和段然那张能冻死人的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