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雨幕中,桑宁走着,想着段然屏保上桑然的笑脸,书包里那抹刺眼的浅蓝色发绳,还有那个颠覆性的、让她灵魂都在颤抖的猜测——段然喜欢我??——像三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只想逃离这冰冷的现实。
“嘀嘀——!”
熟悉的汽车喇叭声穿透雨幕,带着一丝温和的急切。一束温暖的车灯刺破雨帘,精准地笼罩住狼狈不堪的桑宁。
桑宁被强光刺得眯起眼,下意识地抱紧书包,惊恐地望去。车窗降下,露出苏沐那张带着明显担忧的温和脸庞。
“桑宁!快上车!”苏沐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些,透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你会生病的!”
看到苏沐熟悉的脸庞和那双盛满担忧的眼睛,桑宁紧绷的心弦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瞬间断裂。巨大的委屈、混乱和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鼻子一酸,眼泪混着雨水滚落下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拉开后车门,带着一身冰冷的雨水和沉重的书包钻了进去。
“砰!”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喧嚣的雨声和刺骨的寒冷。车厢内温暖干燥,弥漫着淡淡的、属于苏沐的干净气息,像阳光晒过的棉被,让人安心。
桑宁浑身湿透,蜷缩在后座角落,像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幼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怀里的书包还在滴水,在脚下昂贵的脚垫上洇开深色的水痕。她窘迫地想挪开,却浑身无力。
“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车……”她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鼻音,头埋得更低。
“没关系,别在意这个。”苏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温和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启动了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打开了强劲的暖风。“先把这个披上。”一条厚厚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毛毯从前座递了过来。
桑宁接过毛毯,柔软的触感和温暖的包裹感让她冰冷的身体终于找回了一点知觉。她用毛毯紧紧裹住自己,汲取着那源源不断的热量,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心底那片冰封的荒芜,似乎被这温暖融化了一角。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暖风的声音和雨刮器规律的唰唰声。苏沐没有追问她为什么会淋成这样,为什么抱着段然的书包,为什么哭得这么狼狈。他只是专注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蜷缩在毛毯里的女孩,眼神里是无声的理解和包容。这种沉默的、不施加压力的陪伴,恰恰是此刻混乱不堪的桑宁最需要的慰藉。
车子最终停在了桑宁家楼下。雨还在下,但似乎小了一些。
“到了。”苏沐停稳车,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苏沐同学!”桑宁急忙叫住他,“伞……伞给我就好,我自己上去,你别淋湿了!”她看着苏沐干净清爽的样子,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苏沐却已经推开车门,撑开了一把宽大的伞,绕到了后车门这边。他拉开车门,将伞稳稳地遮在桑宁头顶上方,温声道:“雨还没停,楼道里黑,我送你到门口。”
暖黄色的路灯光晕透过雨幕,勾勒出苏沐撑着伞的侧影。他个子不算很高,此刻却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为她挡住了漫天风雨。桑宁看着伞下那张温和坚定的脸,心底那股暖流再次涌动,夹杂着更深的感激。她抱着书包,小心翼翼地钻出车子,站到苏沐撑起的伞下。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以及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谢谢……”桑宁的声音依旧有些哑,但情绪平复了许多。
“不用客气。”苏沐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怀里那个湿透的书包上,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温和地提醒:“快上去吧,赶紧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
“嗯!”桑宁用力点头。
“等等。”苏沐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塞到桑宁没抱书包的那只手里。“里面是姜茶,我出门前煮的,想着你可能淋雨了……趁热喝,驱驱寒。”保温杯入手温热,沉甸甸的,仿佛装着苏沐沉甸甸的关切。
桑宁握着那温热的杯子,指尖传来的暖意似乎一直蔓延到了心里最冰冷的地方。她抬头看着苏沐在伞下温柔注视她的眼睛,鼻尖又是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是因为委屈或混乱,而是因为这份在冰冷雨夜里,不求回报、不问缘由的纯粹温暖。
“苏沐同学……”她哽咽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苏沐伸手,极其轻柔地拂开她粘在冰凉脸颊上的一缕湿发,动作自然得像对待一件珍宝。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拂过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快上去吧,别着凉。”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像大提琴的低鸣,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桑宁在他温柔的目光和话语里,混乱的心绪奇迹般地沉淀下来。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抱着书包和保温杯,对着苏沐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快步冲进了单元门。
直到桑宁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苏沐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撑着伞,静静地站在雨幕中,看着桑宁家那扇亮起灯的窗户,眼神深邃而复杂。他看到了她抱着段然书包的狼狈和绝望,也看到了她眼中那个颠覆性的猜测带来的巨大冲击。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桑宁的世界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风暴。
他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车上。引擎启动,车子却没有立刻离开。苏沐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温和的脸上难得地笼罩着一层沉思的阴云。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只是发出了一条简单的信息:
> **苏沐:** 姜茶喝了吗?别忘洗澡换衣服。好好休息,有事随时找我。
发完信息,他才发动车子,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雨夜,留下一地温暖的灯光残影。
桑宁几乎是跑回家的,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气。怀里沉甸甸的书包“咚”地掉在地上,保温杯也滚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她没有立刻去捡,只是靠着门板,感受着毛毯残留的温暖和脸颊上苏沐指尖拂过的余温。
她慢慢滑坐在地上,抱起那个温热的保温杯,拧开盖子。一股浓郁辛辣又带着丝丝甜意的姜茶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空气里的冰冷和潮湿。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滚烫的姜茶,灼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温暖了冰冷的四肢百骸,也仿佛熨帖了心底那片被风暴肆虐过的焦土。
苏沐的姜茶,苏沐的伞,苏沐那无声的、包容一切的温柔眼神……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暂时挡住了外面汹涌的冰冷洪流和内心混乱的漩涡。
她低头看着地上那个依旧湿漉漉、象征着混乱源头的书包,又看了看手里温暖的保温杯。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至少此刻,她不是一个人在冰冷的雨夜里挣扎。
客厅里,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苏沐的信息。那简短的字句,像黑暗中亮起的一盏小灯。
桑宁蜷缩在门边,抱着温热的保温杯,将脸轻轻贴在杯壁上,汲取着那点暖意和安心感。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像是催眠的乐曲。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在姜茶的暖意和苏沐无声的守护中,她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松弛,意识渐渐沉入了黑暗。
混乱的风暴并未平息,但至少在这个雨夜,她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无声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