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来

作者:小星海PR 更新时间:2025/6/14 9:16:51 字数:2856

桑宁哼着不成调的歌,心情轻快地将晾干的衣物一件件收进衣柜。阳台窗户开着,初夏的夜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进来,手腕上的小星星手链在灯光下闪着温润宁静的光。秦越带来的恐慌早已被猫咖的温暖和苏沐的话语驱散,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明天要带哪种小鱼干去“临幸”橘子。

“叩、叩、叩。”

三声沉闷、急促,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桑宁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门口。这个时间,会是谁?妈妈今晚加班,应该不会这么早回来。难道是邻居?

她放下手里的衣服,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只看了一眼,桑宁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门外站着的,是段然!

楼道昏暗的光线下,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毫无血色,额发被冷汗浸湿,凌乱地贴在额角。他一手撑着门框,身体微微佝偻着,呼吸粗重而灼热,即使隔着门板,桑宁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不正常的高热和……浓烈的、极具压迫感的戾气!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该在家养病吗?!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桑宁!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早晨他那充满毁灭气息的质问和恶毒的话语,瞬间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叩叩叩!叩叩叩!” 敲门声变得更加急促、暴躁,像鼓点一样敲在桑宁紧绷的神经上。段然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开门!桑宁!我知道你在里面!” 沙哑、带着浓重鼻音却异常冰冷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桑宁死死咬住下唇,手指冰凉。不开?他会不会一直敲下去?甚至……撞门?开?面对这样一个明显处于失控边缘、高烧又充满攻击性的段然……

就在她犹豫恐惧的几秒钟里,门外的段然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他不再敲门,而是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踹在了门板上!

“砰——!!!”

一声巨响在寂静的楼道里炸开!老旧的防盗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巨大的震动让门内的桑宁惊叫一声,踉跄着差点摔倒。

“段然!你疯了!!” 桑宁又惊又怒,恐惧被一股强烈的愤怒取代。她冲到门边,猛地拉开了里面的木门,隔着防盗门的铁栅栏,愤怒地瞪着门外那个如同地狱归来的煞神。“你想干什么?!拆房子吗?!”

防盗门铁栅栏的间隙,清晰地映出了段然此刻的样子。他双眼布满血丝,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钉在桑宁脸上。高烧让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灼热急促,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混合着暴戾和虚弱的危险气息。

“书包……我的书包……还我!” 他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喘息。他伸出手,穿过铁栅栏的缝隙,似乎想抓住什么,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着。

“你的书包在阳台!晾干了!我明天会还给你!你现在立刻给我离开!” 桑宁强压着恐惧和怒火,指着楼道,“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现在!给我!” 段然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执拗地低吼,眼神更加凶狠。他像是认定了桑宁在拖延,在戏弄他,或者……在隐藏什么。“你是不是翻我东西了?!是不是?!” 他猛地想起那个药盒和字条,一股更深的恐慌和羞耻感烧灼着他,让他口不择言,“苏沐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个虚伪的家伙,是不是也知道了?!你们是不是在背后嘲笑我?!嘲笑我像个傻X一样……”

“段然!” 桑宁被他毫无根据的臆测和污蔑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拔高了,“你简直不可理喻!谁稀罕翻你东西!谁稀罕知道你那点破事!书包就在阳台!你爱要不要!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她指着楼梯口,气得眼眶都红了。

“破事?”段然像是被这个词彻底点燃了引信,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隔着铁栅栏,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住桑宁,充满了刻骨的憎恶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对!我是傻X!傻X才会……才会在意一个顶着兄弟皮囊的怪物!傻X才会担心这个怪物淋雨生病!傻X才会……” 他剧烈地喘息着,后面的话像是卡在了灼痛的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眼中翻涌的痛苦。

桑宁被他眼中那浓烈到化不开的憎恶和“怪物”这个词刺得心脏狠狠一缩,早晨的恐慌和委屈瞬间涌了上来,混合着此刻的愤怒,让她脱口而出:“是!我是怪物!那又怎样?!谁稀罕你在意!谁稀罕你担心!你那种‘别死’的关心,我承受不起!拿着你的破书包,滚得越远越好!” 她转身冲进客厅,抓起阳台上那个已经干透的黑色书包,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从防盗门铁栅栏的缝隙塞了出去!

书包重重地砸在段然毫无防备的胸口!

“呃!”段然闷哼一声,被砸得踉跄后退一步,本就虚弱的高烧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他下意识地抱住了砸过来的书包,入手是干燥温暖的帆布触感。

就在书包脱手的瞬间,一个小小的、被揉皱又小心抚平的纸条,从桑宁刚才抓握的地方飘落下来,像一片无力的枯叶,打着旋儿,轻轻落在了段然脚边的水泥地上。

楼道昏暗的光线,清晰地照亮了纸条上那两个力透纸背、带着浓烈情绪的字:

**别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段然抱着书包,身体僵硬,目光死死地钉在脚边那张小小的纸条上。那熟悉的、属于他的、带着羞耻和笨拙关心的字迹,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暴戾、憎恶和疯狂的高热。

她……没扔?

她甚至……把它抚平了?

她刚才说……“承受不起”这种关心?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惊、茫然和一种更深的、无法言喻的刺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段然。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他抱着书包,看着地上那张小小的纸条,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所有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空。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伸出颤抖的手指,捡起了那张写着“别死”的纸条。纸条的边缘带着被反复揉捏又抚平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有点破损。

他捏着那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纸条,抬起头,隔着冰冷的铁栅栏,看向门内。

桑宁还站在门边,胸口因为刚才的愤怒和用力而剧烈起伏,眼圈通红,眼神里充满了受伤、愤怒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她手腕上的小星星手链,在客厅透出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只有段然粗重灼热的喘息,桑宁压抑的呼吸,以及那张捏在段然指尖、承载了太多复杂情绪的小小纸条。

段然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块烧红的炭,灼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桑宁通红的眼睛,看着她手腕上的星星,再看看自己手里这张失而复得、带着她指尖温度的“别死”纸条……所有的质问、愤怒、憎恶,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和……可笑。

他像一尊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雕塑,抱着书包,捏着纸条,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最终,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冲下了昏暗的楼梯,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砰!”

桑宁用力关上了里面的木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浑身脱力。门外,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一张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写着“别死”的纸条。

客厅的灯光安静地洒落,照亮了她手腕上微微晃动的小星星,也照亮了她脸上无声滑落的泪水。委屈、愤怒、后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像打翻了五味瓶,在她心里翻江倒海。

而楼梯的拐角阴影里,段然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高烧带来的眩晕几乎将他吞噬。他颤抖地摊开手心,那张写着“别死”的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生疼,也烫穿了他所有坚硬冰冷的外壳,露出底下从未示人的、血淋淋的脆弱和迷茫。

滚烫的“别死”,冰冷的夜。

两颗同样混乱而疼痛的心,隔着一扇门,在各自的深渊里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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