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那抹灰白彻底驱散了夜色,王阿姨家狭小的客厅里,桑宁维持着把脸埋进膝盖的姿势,竟然在极度的疲惫中睡着了。呼吸清浅,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怀里还无意识地抱着那条苏沐给的干毛巾,像只终于找到角落休憩的炸毛小猫。
卧室内的战况传来捷报。在苏沐持续不断的物理降温“轰炸”下,段然这尊“人体火炉”的温度终于被强行镇压下去一截。虽然脑门还烫得能煎蛋,但吓人的抽搐停了,混乱的呓语也降级成意义不明的哼哼唧唧。王阿姨正拿着小勺子,一点点给昏睡中的段然喂温水,动作像在伺候祖宗。
苏沐轻手轻脚走到客厅,看到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桑宁,心头微软。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蝴蝶,正要盖上去——
“砰!!!”
楼下传来一声堪比拆楼的摔门巨响!震得老楼板簌簌掉灰!
紧接着,一阵暴躁的、带着“老子很不爽”BGM的脚步声咚咚咚杀上三楼!目标明确,直冲王阿姨家虚掩的房门!
“桑宁!你丫给……” 秦越裹着一身清晨的寒气,带着兴师问罪的煞气踹门而入,话吼到一半,卡壳了。
客厅景象:凌乱,狭窄,弥漫着药味。一个温和但眼神带刺的男生(苏沐)正拿着外套要盖向沙发。沙发上,桑宁蜷缩着,盖着件眼熟的男生外套(苏沐的!),睡得小脸通红(累的),怀里还宝贝似的搂着条毛巾(也是苏沐的!),嘴角……好像还有点可疑的水光?!
秦越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呵,”他发出一声冰渣子似的冷笑,双手插在价格不菲的大衣口袋里,下巴扬得能戳天花板,眼神在苏沐和桑宁之间扫射,“我说怎么‘忙!救火!’呢,原来是忙着在别人家当‘田螺姑娘’,还自带铺盖卷啊?苏学长,真是好、福、气!”最后三个字,咬牙切齿。
苏沐眉头拧紧,眼神冷了下来:“秦先生,桑宁照顾高烧的朋友累了一夜,请尊重一点。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他不动声色地将外套盖在桑宁身上,动作是宣示也是保护。
“高烧?朋友?”秦越像是听到了年度笑话,音量拔高,目光却钉子一样扎在桑宁睡脸上,“哪个朋友?躺里面那个?还是……”他故意拖长音,嘴角恶意上扬,“你?”
“你!”苏沐温润的脸上罕见地浮现怒意。
“唔……吵死了……秦越你闭嘴……” 沙发上的桑宁被这高音炮轰炸,无意识嘟囔了一句,眉头皱起,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翻了个身……怀里的毛巾“啪叽”掉在地上。
这声嫌弃的嘟囔和随意的挥手,像汽油浇在了秦越的怒火上!他三两步冲到沙发前,看着桑宁毫无防备的睡颜,再看看地上那条碍眼的毛巾,一股邪火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绝不承认!)直冲天灵盖!
“睡睡睡!让你睡!”秦越恶向胆边生,俯下身,伸出两根手指,目标直指桑宁睡得红扑扑、看起来手感极佳的脸蛋——他要把她捏醒!好好质问!
就在他带着“复仇”快感的手指即将碰到那温软肌肤的刹那——
睡梦中的桑宁似乎感觉到了“危险”逼近,猛地一扭头!
动作快、准、狠!
“啵~”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在骤然安静的客厅里响起。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秦越整个人僵成了石雕!手指还滑稽地悬在半空。
他……他刚才感觉到的……是什么?!
温软的、带着点湿润的、像果冻一样Q弹的触感……擦过了他的……嘴角?!
桑宁也在这诡异的触感中猛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
桑宁的眼睛从迷茫到聚焦,再聚焦到秦越近在咫尺、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刚才发生了什么”的俊脸上,以及……自己嘴唇上残留的那一丝不属于自己的、带着雪松古龙水味的微凉湿意……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冲破喉咙!桑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弹坐起来,脑袋“咚”一声撞在秦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下巴上!
“嗷!” 秦越痛呼,捂着惨遭二次伤害的下巴连连后退,表情扭曲。
桑宁则捂着又麻又疼的嘴(撞的+擦的),另一只手颤抖地指着秦越,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语无伦次:“你你你……你干什么?!流氓!趁人之危!不要脸!”
“我流氓?!我不要脸?!”秦越捂着下巴,疼得眼泪花都要出来了,又气又急又憋屈,声音都变了调,“是你!是你自己突然扭过头撞上来的!小爷我是要捏你脸!谁要亲……亲……”那个“亲”字烫嘴似的,死活说不出口,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捏我脸?!”桑宁更气了,抄起掉在地上的毛巾就砸过去,“你更变态!秦越你就是个宇宙无敌超级大混蛋!”
毛巾软绵绵地砸在秦越昂贵的羊毛大衣上,毫无杀伤力,侮辱性极强。
“你!”秦越气得头顶冒烟,想反驳,可嘴角那残留的、挥之不去的温软触感又让他脑子发懵,只能色厉内荏地吼,“你……你等着!这事儿没完!你欠我……欠我一个解释!” 吼完,他像是怕桑宁再扔什么“生化武器”,又像是怕自己脸上过高的温度被看出来,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狼狈的低气压和通红的耳朵,撞开门,风一样地冲下楼去了。
“砰!”又是一声震天响的摔门,比来时更愤怒。
客厅里一片死寂。
桑宁捂着嘴,心脏还在狂跳,脸颊滚烫,嘴唇上那陌生的触感像烙印一样清晰。她气鼓鼓地瞪着门口,仿佛要用眼神把秦越的背影烧穿。
苏沐站在一旁,默默捡起了地上的毛巾。他全程目睹了这场鸡飞狗跳的意外,看着桑宁羞愤交加的样子,又看看秦越落荒而逃的背影,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桑宁身边,将一杯温水递给她,声音温和依旧:“喝口水,压压惊。别跟…幼稚鬼一般见识。”
桑宁接过水杯,指尖冰凉。她看着苏沐平静温和的脸,再想想秦越那副炸毛跳脚的样子,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哭笑不得涌上心头。这叫什么事儿啊!
卧室里,适时传来段然一声模糊的、带着不满的哼哼:“……吵……拆楼啊……” 显然,连病号都被秦越的动静吵到了。
桑宁:“……”
苏沐:“……”
王阿姨端着水盆探出头,一脸茫然:“刚才……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