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诊所的开门时间比往常晚了很多，虽然艾莉丝作为一个没啥时间观念，且特别爱熬夜而且很爱赖床的医生，坐诊的时间确实是阴晴不定的，但是这次的原因却实属无奈。
“艾莉丝啊艾莉丝，你说你没事儿瞎掺合什么啊！”
少女潦草的拿清水糊了一把脸，顺手抓起了旁边的白大褂披在了身上。
“你看，好人没做成，惹了一身腥，结果救了个想杀自己的祖宗回来。”
一边烦躁的整理着物资，一边对了对仓库的清单。
“我自己现在也都成了美少女了，为啥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色呢，就算能英雄救美，我也没那个硬件啊，太监逛青楼，这不纯纯的无稽之谈吗！”
艾莉丝猛的推开了一个木箱，清点着里面的东西。
“青霉素也快用完了，还有这边的几瓶草药熬的药剂，这消耗量太快了！”
“嗯，还有酒精，这玩意儿虽然获取难度不高，也不太需要自己DIY，但是……”
她揉了揉自己生疼的太阳穴，无奈的叹了口气。
“便宜的酒买回来怕杂质太多，贵的酒是好，但以我这荡气回肠的经济实力，我买得起啥啊！”
“就剩最后半瓶了，还是我之前本来想留着自己的喝的……”
艾莉丝抬起头，望了望一旁的橱窗里，一瓶包装精致的威士忌正端正的躺在那里，琥珀色的酒液在光线的折射下，散发着诱人的质感，像是宝石，光是看着就可以净化自己的内心。
“那个老贵族也是，为了答谢我救他老命一条，就送了我一瓶酒，还不如换成钱呢！”
虽然这样吐槽着，但是艾莉丝却毫不介意在疲惫了一天之后小酌一口，所以一直没舍得将它卖掉。
“这酒挺值钱的。”
一阵幽幽的声音从艾莉丝背后传出，吓得艾莉丝一激灵。
“你干嘛~哎呦！”
“说过了，我会监视你。”
看着还缠着绷带的茜特莉娅，艾莉丝只是越发的觉得这个人是真的神人。
“那您老躺床上不行吗。”
“你说的是那块木板子吗？如果那个是床的话，我宁愿睡地板上。”
“行行行，你先坐那儿角落里去吧，别碍着我工作就行，还有！”
艾莉丝似乎想到了什么。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待会儿尽量不要和我说话，真的要说话，也别老是带着杀杀杀的，我这儿是诊所，不是行刑台。”
“嗯。”
茜特莉娅按着指示，在角落里找了一根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就在那里死死的盯着她。
艾莉丝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然后从自己书桌的抽屉里掏出一个泛黄的小本，里面用各种不同颜色的笔记着各种各样的数据。
“这个月的房租，生活开销，诊所物资的补剂……哦！对了！”
艾莉丝嫌弃的看了一眼茜特莉娅所在的角落，又在本子上写了什么：
“就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敢找她要生活费啊，万一哪句话又踩她敏感肌上了，一刀给我做了咋办！暂且把她可能要吃掉的食物费用也算上吧，这样一来……”
艾莉丝看了看数字，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在这一瞬间，她甚至想冲进茜特莉娅的面前，然后直接给她一个大飞踹，希望她赶紧杀掉自己。
“五天……现在所有的钱只够五天的生活费了……”
房租什么的况且还可以向房东求求情，但是吃饭这个问题……
“一位伟人曾经说过，买食物一定要花钱，恶魔如果可以不吃饭的话，那我还想挺乐意去当一只恶魔的……”
这时，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
“艾莉丝姐姐！”
一个戴着破旧贝雷帽，满脸污渍，还背着一个比他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大包的小孩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又睡过头啦？”
“嗯……”
因为经济问题而头昏脑胀的艾莉丝应付的答了一声。
“今天的报纸，我专门给姐姐留着呢！”
反倒是报童精神斐然，将一卷报纸拍在了艾莉丝的面前。
“嘶……最近南区那边的工厂又出现奇怪的病症了？”
艾莉丝简单的翻了翻实时新闻，就随手把报纸塞到了桌子的下面。
“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不认字！”
报童反倒是骄傲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不是哥们，不识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
她半带着嫌弃，又半带着无语瞪了一眼报童。
“可是大家都不认字啊！”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因为别人菜就降低对自己的要求！”
“艾莉丝姐姐，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很没有信服力哎。”
这次轮到报童嫌弃的看着艾莉丝了，他指了指墙上的时钟。
“我午饭都吃完了，姐姐你才开门耶……”
“不是，你小子啥时候学会和我顶嘴了！”
艾莉丝暴怒起来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但小报童见形势不对一溜烟儿的早跑没影了。
“杰米！我和你讲，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你姐姐永远是你姐姐，下次再怼我，我高矮给你身上零件儿拆咯！然后卖给那些贵族老爷们！”
气鼓鼓的艾莉丝冲着门口大吵大闹着，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气死我了！”
“果然，恶魔就是恶魔，居然想对一个孩子下手。”
茜特莉娅的声音从角落飘了出来。
“大姐，咱就先别说话了成吗！”
本来就因为经济问题而搞得自己焦头烂额，特别是面对眼前这个即将要在自己这里白吃白住的神人，艾莉丝是表现不出来一丝的好气。
“艾莉丝医生？咳咳咳……”
一位佝偻蹒跚的中年人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怎么了老扎克，来来来，坐下来我瞅瞅。”
有病人出现，艾莉丝连忙收起了自己的情绪，立刻投身到工作之中。
“艾莉丝医生，不知道咋了，我这段时间经常咳血……咳咳咳。”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老扎克便又咳嗽起来。
“咳血啊，来，给衣服解开我听听。”
说着，艾莉丝掏出了自己用破旧的橡胶管和水壶漏斗做的听诊器。
可能是突然被要求在一个少女面前解开衣服，老扎克反倒是扭捏了起来。
“哎呀，我又不对你做啥，让你解个衣服而已啊！”
等的不耐烦的艾莉丝只得自己上手，一把扯开了他的衬衫，将听诊器靠了上去。
一种犹如尼龙纽扣般的声音，配合着细碎，密集的爆裂音进入了艾莉丝的耳朵。
“湿性啰音，伴随咳血，结合你的工作环境……”
艾莉丝默默的写下了尘肺病这几个字，这个病，哪怕是在现代社会完善的医疗环境下，都无法有效的治愈，最有效的缓解办法还是立刻脱离粉尘大的工作环境，但是依据自己对老扎克家庭的了解，这无疑是让他们一家子彻底饿死在这座城市。
“艾莉丝医生，我的病……咳咳咳……很严重吗？”
看见一向大大咧咧的艾莉丝突然严肃了起来，扎克可能也预料到了自己的病情。
艾莉丝思绪良久，最后起身拿了几副自己自制的口罩，递给了老扎克。
“下次在去工厂做工的时候，一定记得把这几个东西挂在耳朵上，然后严严实实的把口鼻捂住，最近这段时间多吃点高蛋白的东西……”
说到最后一句话，艾莉丝自己都想笑，高蛋白，一个简单的名词，却是这些劳工的一辈子。
“咳咳……记住了医生，这次的诊费……”
老扎克颤颤巍巍的摸出几个硬币，摊在了艾莉丝的面前。
艾莉丝不语，只是将其中一个收入囊中。
“用不上那么多，剩下的钱，你自己攒着吧。”
望着老扎克被压低了的身影，艾莉丝心情不是很美丽，无论是再乐观的人，遇见这种情况，也只能是无能为力的叹息着。
这次角落里的茜特莉娅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的盯着艾莉丝。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头冒了出来。
“艾莉丝医生，我家老爷让我来取药。”
艾莉丝抬眼撇了一眼来者，没有一刻为老扎克感到悲伤，接下来赶到战场的是约瑟夫老爷家的管家！
约瑟夫本是一个大工厂的工厂主，前段时间他的儿子得了很严重的腹泻，求治了很多教会的医院，仍然没有得到解决的办法，最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抬到了艾莉丝的诊所。
那惨状，艾莉丝记得刻骨铭心。
那孩子都拉虚脱了，面色蜡黄，只能被人抬着进来，身上一股教会焚香的味道，皮肤上甚至还有那些魔法师们施法导致的伤痕。
艾莉丝赶紧给他补给了些盐糖混合在一起的温水，然后给他开了一些自己之前收集的蒙脱石，让他带回家碾碎了，混着水喝下去。
没过几天，果然病情有所好转。
难得遇到一个摇钱树，艾莉丝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
“哟，爷~来给咱家少爷取药哇。”
她立刻换上一副奸商的笑容，奉承着面前的管家。
“您好福气啊，这么重要的任务约瑟夫老爷都让您来，高升指日可待啊！”
“哪里哪里，少爷不也是托了您的福。”
“哎呀谦虚谦虚，也得是咱家少爷福大命大，我只是帮了一点小忙而已，咱家少爷情况咋样啊~”
“还是不太精神。”
“哦~那得重视起来！”
艾莉丝故作严肃的思考了一番。
“这样，我给您拿点这个这个大补剂，这玩意儿好啊，滋阴补阳！”
艾莉丝把之前实验用的草药混合药水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反正就是一些药性很温和的草本植物煮的水，也喝不死人。
“这个还得配合着这个药一块儿服用才增强效果！”
当艾莉丝看的抱着大包小包的管家离开自己的诊所的时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开了一堆没用的东西，换来了一枚银光闪闪的先令。
“恶心，你的表演让我生理不适。”
“姐姐，生理不适去厕所吐去！”
艾莉丝正沉迷于自己眼前的银币。
“你平时就是这样坐诊的？”
“不然呢，我不坐诊，不挣钱，后面靠什么养活我们俩？”
“我不需要恶魔的施舍！”
“那你也给我把医疗费结一下咯，还有昨天晚上在手术室里打斗破坏的物品的赔偿，一块儿给咯~”
艾莉丝没好气的对着角落里的茜特莉娅伸出了手。
“就算为了挣钱，你也不应该这样卑躬屈膝。”
“不挣富人的钱？你让我去挣谁的？那些穷人的？”
艾莉丝把银币收回了自己的钱兜里。
“挣穷人的钱，我下不去手，挣富人的钱，那就得陪着笑脸，你以为所有的工作都和你的一样，打打杀杀就能赚着钱吗？”
少女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我靠的就是我的头脑！”
“嗯……”
茜特莉娅望着眼前这个试图去为自己的行为所辩解的少女，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个时候，一堆急吼吼的人群撞开了自己诊所的破门。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抬着一块粗糙的门板冲进了诊室，上面正蜷曲着一个小小的身躯，那正是今天早上的小报童——杰米。
痛苦扭曲了他的脸，紧闭的眼皮下是毫无血色的苍白，他的小脑袋无力地歪向一侧，浓稠的鲜血正从头发间汩汩渗出，像无数条暗红的小蛇，蜿蜒爬满了他的额角，顺着他的脸颊，甚至将那几缕柔软的头发都凝成了硬块，血迹在粗糙的门板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仿佛一张无声哭诉的嘴。
艾莉丝顾不得再继续和茜特莉娅解释，也径直的冲了上去。
“怎么回事！”
艾莉丝轻轻的检查着杰米脑袋上的伤口。
“工地上的铁板掉了下来，小杰米一个没留意……”
“出血量太大了，得赶紧缝合才行，你们真把我当裁缝了！”
“求求你，救救杰米吧！”
“艾莉丝医生，杰米最喜欢你了……”
“那我现在也没有消毒的酒精……”
艾莉丝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视线在四周寻觅着什么，眼睛被一个橱窗紧紧的钉住了，思考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角落里的茜特莉娅从艾莉丝的眼神里看出了如同左右脑互搏般的纠结。
“想办法给我摁住他……”
艾莉丝叹了口气，走向橱窗，拿出了一瓶琥珀色的液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