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针……”
艾莉丝轻轻用剪刀剪掉了缝合线，然后用清水擦拭了一下小杰米脑袋上的伤痕。
“从我行医以来，不能说我的医术上升了多少档次，只能说我越来越像个裁缝了。”
万分疲惫的她将手套一脱，屁股像是开了雷达，自动寻路到了最近的椅子上。
“艾莉丝医生，小杰米他……”
“没啥大碍了，得亏你们来的及时，不然……”
艾莉丝摆了摆手。
“那我可真的可以拆他的零件了。”
“太感谢您了艾莉丝医生！”
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女人肯定没有明白艾莉丝后半段话的意思，用充满脏污的手正紧紧的握着她，嘴里一个劲的道谢。
“好了好了，这么晚了，给他抬回去吧，这段时间伤口不要接触污染，也不要沾水，还有这段时间也甭让他再卖报纸了，他在这个社区卖报纸，这和给盲人卖画报，给瘸子卖足球有啥区别，这不纯缺心眼嘛，就我一个认字儿的，我可享受不起这样的VIP服务。”
虽然嘴上一直哔哔个不停，但是角落里的茜特莉娅仍然敏锐的从艾莉丝的眼神看出了一丝丝的温柔和关怀。
紧接着，她又看见那个可怜的女人往艾莉丝的手上正送着什么，但是艾莉丝却一个劲的把手往回缩。
两个人好像在跳着什么奇怪的舞蹈。
“得嘞，打住吧您，我也没用着啥好药好玩意儿的，我收点辛苦费得了嘿。”
艾莉丝最后也没能抵抗住她的热情，从女人手中数过几个钢镚儿，就让吵哄哄的人群抬着木板赶紧离开。
寂静立刻重新回到了诊所，四周只弥漫着艾莉丝收拾现场的沙沙声和屋外煤气灯的嗡嗡声。
确定人群走远了，茜特莉娅才缓缓的从阴影里面走了出来。
“至少目前我觉得你确实挺不错的，恶魔。”
听着好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声音，艾莉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我只是见不得他们那可怜样儿，没别的意思。”
“那你不觉得惋惜？”
茜特莉娅拿起空荡荡的酒瓶，用鼻子嗅了嗅。
“你是说这个？”
艾莉丝一把将它夺了回来。
“如果因为我今天的犹豫，那个逼崽子死我这儿了，那才最惋惜！”
艾莉丝晃了晃酒瓶，仰着头将最后一滴也送入了嘴里。
“你不是想要监视我吗？我艾莉丝问心无愧，无论是救你，还是就那个小崽子。”
说着，少女熟练的把自己的银发扎了起来，在灯光的衬映下，散发着比银币更加高贵的光芒。
茜特莉娅没想到这个恶魔居然有这样的心，呆呆的愣在原地。
“我……”
回想着自己对艾莉丝最开始的所作所为，一丝愧疚悄然浮上心头。
然而更汹涌的，却是那份对她的好奇，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悸动。
像是那春日里第一个破土的嫩芽，带着陌生的，令人心尖轻颤的痒意，那是茜特莉娅从未体会过的滋味。
望着仍在骂骂咧咧，但是手上的活儿一点都不闲着的艾莉丝，茜特莉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去道歉？去安慰？还是什么都不说？
“姐姐，别傻愣着了！”
艾莉丝猛的朝她扔过去一块抹布，丝毫没有察觉到少女内心的变化。
“血迹我擦的差不多了，你再弄点清水给这儿擦一遍，然后找个空旷点的地方坐着准备开饭吧！”
她擦了擦双手，扭头往厨房走去。
“想吃点嘛，虽然穷是穷，但是一天一顿我还是暂时供得起的。”
“……我不饿。”
“骗鬼呢，把哥们当小日子整呢，一天没吃你说你不饿，那你明儿也甭吃了，出去晒晒太阳，纯靠光合作用得了！”
艾莉丝嫌弃的撇了撇眼。
“得，问你也问不出啥，我做啥你吃啥吧！”
艾莉丝走进厨房，与其说是厨房，不如说是一个功能性的壁龛。
转身的幅度稍大些，手肘就会撞上冰冷坚硬的墙壁，或是蹭到灶台边缘滚烫的锅柄，水槽上方唯一的窗户小得像是一片小小的邮票，透进来的月光吝啬的洒在堆满待洗餐具的狭窄台面上——那里也是唯一能勉强放下砧板的地方。
煮汤的蒸汽闷热黏稠的粘在身上，让人无处可逃，她侧着身子，像穿过雷区一样小心翼翼地挪到灶台，每一步都得精确计算，否则就会踢翻脚边摞着的蔬菜筐。
在这里，连空气都显得拥挤不堪，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空间被挤压到极致的局促感。
艾莉丝轻车熟路的将一块儿块儿的蔬菜扔进沸腾的汤锅里面，然后拿出那硬的可以当砖头抡人的面包，小心的用刀比划着。
“这个神人，就傻站在那儿，还赖在我家不走了，啥活儿也不干，她还想吃饭！”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切面包的时候还是把她那份也给切了出来。
“哎！本来就没有几个米了，又多了张吃饭的嘴……”
当艾莉丝端着大杂炖泡面包走出厨房的时候，茜特莉娅还在那儿收拾现场。
“我就让你擦一遍就可以了，如果是想要讨好我，你擦多少遍都换不来今天这顿饭，省省心吧。”
艾莉丝嘀咕着放下餐盘，好奇的走了过去。
当她看见那惨烈的场面，眼白都快翻上天了。
一般人擦桌子，都是用力的，用润干的抹布，反复的擦，而茜特莉娅呢？她甚至连抹布都没有拧干，水渍被她弄得到处都是，滴在其他地方，反倒晕开了一大片。
“你是真的……神人！”
艾莉丝感觉自己的血压在体内狂奔，这种直冲天灵感的感觉，血栓都快被冲散了。
她一把抓住茜特莉娅的手腕，茜特莉娅忽然感觉血液全都涌向了那相触的皮肤。
耳垂先背叛了她，火烧似的红了起来，一路蔓到颈侧，她徒劳地蜷起手指，却像被钉在原地一般，已经彻底不受控制了。
不知道是因为累了一天，还是因为多了一张嘴吃饭的缘故，艾莉丝报复似的握着她的手狠狠的揉搓着木板。
直到把板子彻底擦干净了，艾莉丝才豪爽的甩开了茜特莉娅的手。
“你还猎魔人呢，招笑呢，谁家好人擦桌子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啊！”
她自顾自的嘟囔着，向餐桌走去。
“你是属木头桩子的吗？我家不缺柱子嗷，过来吃饭！”
像是在训斥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艾莉丝似乎忘记了她猎魔人的身份。
茜特莉娅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刚刚的肌肤之触中缓了过来，悻悻的走了过去。
看了看自己碗里的东西，又看看了艾莉丝碗里的食物。
一颗光滑的，硕大的鸡蛋正躺在自己的这份汤里，而艾莉丝那边只有一些粘稠的粥和面包。
“看什么看！”
艾莉丝稀里糊涂的把食物灌进了自己肚子里，接着径直往卧室走去，随后抱了一床被褥出来。
“我这屋子也没安排客房，你昨天睡得那个木板子你要是嫌弃，我睡过去，你睡我房间去。”
说着，她打着长长的哈欠，走进了那个小房间。
“吃完之后，记得给碗泡水里。”
砰的一下，随着房门的落锁声，四周又重回寂静。
茜特莉娅呆呆的看着眼前食物，虽然自己被一个恶魔和三道四，但是却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乐意？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吧。
她慢慢的用勺子蒯了一点点汤汁送入嘴中，一股直冲天灵盖的糊味让她差点没有呛出来。
“好难吃……”
盯着剩下的食物，茜特莉娅面露难色，如临大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