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夏哨城,恐慌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几天。
自打那股溃军归来后,城门守卫总是能看到几伙贵族从南门离开。
就像是听到狼叫声的野兔。
他们通常走得很急,不顾礼仪似地坐在一马车货物上,身边跟着几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偶尔还有女人追来,但迎来的往往是咒骂亦或者挥起的铁拳。
“真是群混蛋,他们把军队当成什么,大门敞开的妓院吗。”
“别想了老登,这天就算是妓院也得闭着门,他们在南方还有温暖城堡,可咱们呢,走吧,今天还得去北边看门。”
城门守卫与新兵不愿地走出塔楼,或许是眼睛有些干涉,他总能在天空中看到落下的灰烬。
黑色的灰落在手上,可一眨眼,却又只剩下一滩融化的雪。
“这破天还真冷。”
老兵随口抱怨着,可新兵清楚,这不过只是打发无聊的一种口癖而已。
“要不今天再赌一下,会不会有人从北面进城。”
“1块,我赌有人。”
“你认真的,那帮斥候好几天都没消息,我看八成是死在了外面。”
“或许吧,被哪条狼咬死或者被劫掠者一斧头劈开脑袋,谁知道呢。”
老兵深吸口气,将身体依靠在城门旁,无聊地注视起这片一成不变的荒原。
白色的雪,白色的林子,还有白色的,哦,带点灰色的天空。
好困。
他闭上双眼,就在世界化为黑暗的一瞬,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喂,新兵,你听到什么了吗。”
“你是说鸟叫。”
“这破地方哪来的鸟,乌鸦还差不多。”
老兵抱怨着,可新兵却竖起手指,顺着指引望去,那天空确实飞过一片鸟群。
“特么的,连鸟都飞去南边。”
老兵咒骂一声,全当方才的声音是幻觉作祟。
他想着再休息一番,可视线里,一团黑影却莫名其妙地显在荒野之上。
“新兵,看得清吗。”
他一边说,一边揉起眼睛。
或许是斥候回来了,或许是。
“老,老登,不是斥候。”
忽然间,就在那团黑影背后,一条蔓延着的黑线自地面缓缓升起。
那不是雾,也不是野兽,在这一刻,哪怕在地下生活的穴居人都看得清楚。
“是劫掠者,那帮野蛮人,黑暗,黑暗已经来了。”
铛~铛~铛~
沉重的警钟声响起在夏哨的大街小巷。
每个人都在逃跑。
居民躲在家里,而那些准备离开,向着南边逃跑的贵族溜得更加快了。
本是宽敞的街道甚至一时间变得有些拥挤,连带着货物都掉在地上,在烂泥与踩踏中变成一堆垃圾。
“让开,让开。”
在推搡中,无数队士兵们挤过人海,当军营里的所有人集结完毕,德特莱夫将军已经站在城墙上。
他穿着棉甲,不过少扣一颗扣子,脸上被风冷吹得有些僵硬,手里正紧握单筒望远镜,在劫掠者军队间反复侦查。
4000到5000人,用的是冷兵器,攻城武器基本没有,人站得零散,看上去不像是受过多少训练的样子。
就跟那些平常部落看上去没有区别,不过能击败弗格里安,证明他们隐藏着什么东西。
至少在溃军口中的那具傀儡就没有出现在正面军阵当中。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派出小队骑兵交涉一下,他们之前送过信件,或许这场战争还有的谈。”
德特莱夫皱起眉头,想着那次出征时的种种诡异。
弗格里安的死很奇怪,听那些溃军描述,劫掠者应该是计划着伏击这支队伍。
可他们没有在路上动手,甚至在最后攻击时连最基础的包围都没做。
这其中或许有着什么误会,至少在开战前,自己需要先调查清楚。
“德特莱夫将军,我无法相信,身为帝国军人,居然在审判官战死后,还想着与这群邪教徒谈判。”
话音落下,一名微胖的神秘人将正要离开的军官拦住。
他身上是泛着油污的棕色厚棉布,脸鼓的像个球,手指上戴了铜做的硬戒指,光听那傲慢且令人烦躁的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
“很抱歉执事长,不过这是军务问题,您应该回到城里,至少不应该在这种地方。”
德特莱夫的话很恭敬,不过谁都听得出,他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哼,不尊重帝国真理,有你这种将军真是夏哨的灾难,不过放心,我已经给南边的贵族说明过情况,只要你的水平比地里的老农高一些,我想这帮邪教徒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执事长高傲地抬起鼻子,看样子是为自己的贡献自满不已,可只有德特莱夫明白,那些南边的贵族基本不可能支援前线。
要说为什么,那就是在北境这种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有贵族住在跟猪圈一样的土堡里。
他们只会命令下级贵族在这驻守,拿着那些税收,躲到内陆的城市内享受温暖的洗澡水。
“感谢您的帮助执事长,等战事结束,我一定会向皇帝禀报您的功绩。”
听到恭维,执事长那满面油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他就这么高傲地走过人群,在士兵们厌恶的眼神中来到城墙旁。
“那最好德特莱夫将军,不过为了打消你和这帮邪教徒谈判的想法,我想,最好该做上一些防备。”
“什么意思。”
德特莱夫啧起嘴角,然后便见执事长一把抄起腰间左轮,向着墙下那群劫掠者,扣响手中扳机。
砰…
一颗子弹就这么落在地上,没有杀死任何人,在漫漫雪地中,留下的只有名为和平的尸体。
“再见,将军。”
“您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德特莱夫强压住砍下对方脑袋的想法,看着那具背影,只是在心中默默骂上一句。
该死的蠢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