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陷入到难以预见的混乱。
等佩尔从死人堆中睁开眼睛，已经什么都记不清了。
或许是几分钟前，就在迷雾中，夏哨城墙处。
碎石掉在地上，压死了不知道几个，他本人倒还算幸运，只是被残渣折断几根骨头。
到底发生过什么，没人知道。
凡肉眼所见，砂石混合着迷雾，迷雾中又混杂着枪响，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合在一起。
到处都在战斗，似是劫掠者冲了进来，又或者是傀儡弄塌了城墙，不过都是敌人，总归也差不上太多。
抱歉将军，我得快点跑，赶紧回去，回去
佩尔支撑起不知道谁的骨骸，沾着鲜血的手插进尸体里，试了几遍才摇晃着站了起来。
他就这么走着，仿若刚从坟地里复活的僵尸。
被痛苦占据的大脑无法思考，耳边只剩下想要钻进来的杂音。
“滚开。”
不等走出多远，一名士兵将他撞在地上。
那人举着枪，一会瞄着前方，一会又瞄向左右。
犹豫着射出几发子弹，不知打没打到人，便被冲出来的劫掠者操起斧头，将半个脖子削了下去。
“呵，这还有一个。”
劫掠者继续朝着佩尔挥起武器，可刚举到半空，屁股又不知道被哪来的子弹射了一下。
他踉跄几步，还不等揉揉屁股，从雾里窜出的子弹又正好将这个倒霉蛋爆了头。
死去的尸体在地上摇摇晃晃，可最后双腿一弯，还是整个人压在了佩尔身上。
真该死。
佩尔在心中骂了几声，试着用双臂推开，可虚弱的身体根本推不动这等庞然大物。
他只能待在原地，用被压住的肺勉强吸着一丝空气。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耳边杂音渐弱，明明身处战场，却又像是坟地一样寂静。
“佩尔。”
谁在叫我。
“佩尔，快特么起来。”
听见一声巨吼，佩尔几近消散的思维忽然凝聚起来。
他感到自己正在呼吸，呼吸这世界上最呛人的空气，
而身上那具尸体，回头望去，早就被威利一脚踹了下去。
“威利。”
“能动吗，跟我回去。”
佩尔点头，一把接过手掌。
“威利，这怎么回事，劫掠者是怎么冲进来的，还有城墙，他们怎么可能弄塌。”
佩尔问着，然后就看到威利皱起眉，整张脸都不悦地挤成一块。
“我也想知道，可能等会再说吗，现在，有点事要忙。”
眼见一名劫掠者从侧方冲出，威利几乎是同一时间将枪托顶了上去。
沾着血的木头打在下颚，骨头碎裂声清晰可听，牙齿飞出几颗，连带着整个人都被肘在地上。
佩尔有些被吓到，这一路都没再问出什么东西。
太惨了，我可不想变成那样。
二人一路小跑，等差不多两分钟，佩尔才看到一处营地。
那是用木栅栏组成的临时防线，里面大概20个人，有法师军官持续驱散迷雾，范围估摸着有十米，足够为其他士兵提供视野支援。
“你先在这待着，我去检查一遍防线。”
威利又一次走了，只剩下一个背影。
佩尔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享受众人保护的他心里有些愧疚，想着去前线混两枪，可检查一番后，才发现自己的枪械早不知丢到哪个地缝里。
哎。
在最后，他只能蹲在废墟旁，同一名断了腿的伤员交谈起来。
“没事吧。”
“你觉得呢。”
伤员苦笑着，捏紧的拳头让佩尔急忙退了半步。
“抱歉，我只是，想借一下你的枪。”
佩尔撒了个谎，可听到借枪，伤员的脸似乎绷得更紧了。
“滚开。”
他挥着拳，可骂了几句又把佩尔叫了回来。
“拿着，跟上威利队长，把那帮渣滓打回去。”
看到枪，佩尔愣了一会。
在伤员不善的眼神下，才尴尬伸出手，将那柄染着血污的枪收入怀中。
“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
“老子还特么没死呢。”
赶在伤员彻底发怒前，佩尔快跑着离开废墟。
他下意识赶到栅栏，抬起枪，朝着迷雾中胡乱射击。
我在干什么。
明明是该逃跑才对，要不，再打两枪就走。
佩尔继续开火，子弹没入白雾。
可或许是走运，一名刚冲出劫掠者正好撞在枪口上。
子弹穿过胸膛，将他整个人击倒在地。
“干得好。”
队友连连为佩尔喝彩，惹得他将头浅浅埋了下去。
或许，凭这群人真的可以守住这里，劫掠者，那帮人也不是无法战胜。
想起对方也是区区血肉之躯，佩尔忽然有了信心。
他以前所未有的注意力盯向迷雾深处，砰！又一枪，可惜没有任何人倒下。
“啧。”
佩尔啧起嘴，试着再瞄准，可忽然感到肩膀一沉。
“干的不错，我还以为你会缩回去。”
“是你，威利，情况怎么样，咱们守得住吗。”
“还算不错，至少。”
话说一半，威利瞳孔忽然一凝。
他就那么站在那，像是被定身一样没有任何动作。
“威利？”
“快跑。”
“你说什么？”
“我说快跑！”
来不及反应，佩尔只感觉整个身体被拽了起来，威利拉着他，向着营地外疯狂跑去。
“到底怎么回事。”
“去后面。”
“哈？”
佩尔听不懂威利在说些什么，他喘口气，试着问个清楚。
可天空，眼前的迷雾像是被撕开一个口子。
鳞翼冲出气浪，恐怖的头颅向营地喷出冰流。
“巨龙！？”
当认识到这一切，佩尔只得缩成一团，惊恐地用手臂挡住眼角。
待双眼再次睁开，一切都结束了。
营地，战友，以及伤员，所有能看见的东西都被冰流撕裂得粉碎。
到头来只剩下染着鲜血的冰。
“怎么会这样。”
再一次，佩尔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瘫跪在地上，想报仇，可又恐惧，想着朝巨龙射击，可又害怕得抬不起枪。
“威利，我们会赢吗，会的吧。”
“内墙还有速射炮，如果走运的话。”
“对，我们还有速射炮，还有火炮，哪怕是巨龙也扛不住这些。”
佩尔自顾自说着，重复着，相信着这一切。
可唯有威利知道，他已经有好几分钟没听到这些声音了。
但愿能赢吧，如果那些人没死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