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骄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也将灼热的光线倾泻在每一个高三学子的肩头。偏偏,这场被国人视为人生头等大事的高考,就定在这炎炎夏日。万千学子,不仅要承受自然界的酷热蒸腾,更要背负家庭的殷切目光与自身前途的沉重压力。对于绝大多数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高考,几乎是通往理想大学、改写自身命运的唯一桥梁。
六月七日,高考首日,战鼓擂响。燕都市射日县,一所普通私立高中的学生张子轩,在考场外众多家长焦灼的注视下,显得格格不入。他慢悠悠地踱着步,运动鞋底与地面摩擦出细碎的沙沙声,甚至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以一种近乎散漫的姿态,晃进了作为考点的学校大门——那是本县唯一能拿得出手、在市里也小有名气的重点高中:射日中学。校门口立着的电子屏红光闪烁,倒计时“08:45”刺得人眼疼,而他手腕上的银色手表指针,正不紧不慢地走着。
广播里,标准的男中音正字正腔圆地宣读着考场规则。张子轩却像在参观名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重点高中的教学楼和操场,阳光掠过他黑色T恤上的涂鸦图案,将“叛逆”二字映得忽明忽暗。他的目光扫过操场边盛开的夹竹桃,粉色花瓣在热浪中微微颤动,仿佛在嘲笑这群为考试奔波的少年。然而,这份闲适被一个意外打断了。他的目光定格在远处——一个戴着眼镜、穿着格子衬衫、黑色西裤的男人正径直朝他走来,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张子轩心里咯噔一下。他认得,那是自己学校教导处的王主任,甚至还教过自己几天课。两人距离越拉越近,张子轩脸上的轻松逐渐被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取代,而王主任眼中的惊讶却越来越浓。王主任的公文包边角磨得发白,透过镜片的目光像X光般锐利,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个遍。
“哟?张子轩?”王主任走到近前,脸上堆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小子都来考试了?不是早就不念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三分嘲讽,七分怀疑.
面对这位曾经的老师,张子轩感觉比面对试卷还紧张几分,他挠挠头,挤出个笑容:“咳,这不是……人生就这一回高考嘛,来感受感受氛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裤兜里的金属打火机,此刻却烫得像块烧红的铁。
王主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脸速度之快让张子轩措手不及,声音也严厉起来:“感受氛围?来都来了还不赶紧进去!给我认真点考!”他的手背在身后,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公文包的提手,似乎在压抑某种复杂的情绪。
“是是是!马上进!”张子轩如蒙大赦,一边应着一边拔腿就往教学楼跑。空旷的走廊里,他突兀的喊声打破了考前的寂静。幸好考试尚未正式开始,否则这动静足以被当作扰乱考场秩序而驱逐出去。路过楼梯转角处的消防栓,他瞥见镜子里自己凌乱的头发和泛红的脸颊,突然想起高中时被王主任叫到办公室训话的场景,那时他也是这样狼狈地逃跑。
凭着前一天踩点的记忆,张子轩很快找到了自己所在的考场教室。但他并没有立刻进去,反而像做贼似的,猫着腰,把脸贴在教室后门的玻璃窗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往里扫视。他在观察什么?一群埋头思考、神情或紧张或专注的“正常”考生?更重要的是——有没有养眼的女孩子?
‘啧,那个靠窗的短发不错,气质挺飒……嚯,还有花臂?个性!……前排那个戴眼镜的,看着挺斯文……’ 他心里飞快地打着分,全然忘了这是什么场合。突然,前排的女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他慌忙往后一缩,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咚”的闷响。
这种鬼祟行径自然逃不过监考老师的眼睛。一位中年女老师皱着眉头走出来,压低声音问:“同学,你是这个考场的考生吗?是的话赶紧进来!”她胸前的工作牌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李芳”二字在阳光下反光。
张子轩这才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摆摆手,笑嘻嘻地说:“不急不急老师,时间还早,我再透透气。” 他的目光越过李老师的肩膀,瞥见教室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正闪着红光,像一只不眨眼的眼睛。监考老师无权强制他入场,只能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教室,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渐行渐远。
张子轩独自留在走廊。他倚着冰凉的墙壁,仰头望向窗外那片被教学楼切割成方块的、湛蓝得有些刺眼的天空,眼神有些放空,仿佛在思考什都会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骂一句:这家伙怕不是个傻子吧?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场高考,是他为自己设下的一场局,也是与过去告别的最后仪式。么极其遥远的事情。过了几分钟,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手指快速划动屏幕,看完屏幕上的内容后,他眼神微凝,随即利落地按下关机键。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把随身的小包放在走廊指定的物品存放处,深吸一口气,走向了安检门。金属探测器发出“滴”的一声轻响,惊得他心脏猛地一跳,直到监考老师示意通过,才发现是金属外壳的自动铅在作祟。
当他终于推开考场门走进去时,几乎整间教室的目光——或好奇,或惊诧,或疑惑——都瞬间聚焦在这个姗姗来迟、举止怪异的同龄人身上。张子轩却浑不在意,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一边目光继续在教室里逡巡,最终在那位“花臂”女生和“斯文眼镜妹”的位置上短暂停留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若是让其他考生知道这位踩着点入场、东张西望的家伙此刻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大概都会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骂一句:这家伙怕不是个傻子吧?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场高考,是他为自己设下的一场局,也是与过去告别的最后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