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依的银靴碾过实验室的青苔,指尖划过菌丝缠绕的实验器皿。
试管架上二十七个失败品在暗处发着幽光,每个凝固的胶质里都冻结着半精灵半兽人的畸形胚胎。
嫁接士兵脊椎裂口探出的根须突然抽搐,她抬脚踩断那截失控的暗红菌管,脓血溅上实验日志的瞬间蒸腾起丝丝烟雾。
"第六批样本同步率还是低于基准线,所谓的精灵贵族血统就这般如此吗?"指甲划过玻璃表面滋啦作响,她盯着培养皿,眼神充满冷漠。
发霉的菌毯突然拱起数十个脓包,艾格依掐碎最左侧那个时指尖传来骨髓冻结的刺痛。
紫色魔纹正顺着菌丝网络反噬她的监测系统,第七代共生魔核在玻璃罩内缩成干瘪的红麦麦粒。
她划开实验袍内侧暗袋,一千年前签署的精灵议会任命书碎片簌簌掉落,只留下一块铂金的徽章。
尽管那是枚代表首席研究员的铂金徽章,但早已被无数化学药剂腐蚀得只剩半片残月形状。
菌毯表面鼓起的脓包炸开时溅起暗黄黏液,艾格依甩动袍袖截住飞向培养皿的液滴。
指尖残留的铂金徽章碎屑割破菌丝手套,掉落在实验室的地上,硫磺灼烧过的半月形断面倒映出培养舱里肿胀的头颅——那具半人半蜥蜴的胚胎正用精灵特有的尖耳蹭着玻璃内壁。
"第十二次神经突触接驳失败,主体思维仍然属于蜥蜴,真可惜。"
她将试管架第三排的胶冻物质倾倒在观测板上,荧绿色神经网络在腐基培养基散发的磷光在地窖墙壁流淌成河。
艾格依的银靴碾碎开始病变的孢子囊,利刃般的指甲正剖开实验性嫁接士兵咽喉深处的增生枚孢子核。
菌丝裂隙顺着她屈起的指头关节处生长、缠绕在手术镊上,之后手术镊尖端渐渐地迸出数道青色的电弧。
三十七号实验体的脊椎突然痉挛成麦穗状,菌丝缝合线崩断的脆响里混着半精灵胚胎的啼哭,艾格依只是随意地偏头就避过了飞溅的酸液。
酸液腐蚀青苔腾起腐臭烟雾时,试管架突然震颤着泛起血丝状纹路,艾格依的银发扫过培养舱表面凝结出的冰霜。
手术刀割开第七代共生魔核的外壳——里面渗出的不是预期中的琥珀色原浆,而是泛着魔族咒文特有的青黑黏液。
三百年前那个暴雨夜,皇家研究院穹顶的水晶吊灯将议会厅照得透亮,却不比这里干净多少。
失败品的利刃划开培养舱玻璃的尖啸刺得耳膜发颤,艾格依的银发裹挟着菌丝扫过沸腾的培养液。
手术镊尖端凝出冰晶的刹那,半蜥蜴胚胎的爪子突然穿透防护结界,带着腐殖质的腥气抓向她咽喉。
她侧身躲过袭击时顺手将地上的铂金残片扎进实验体眼眶,脓血在接触徽章的瞬间蒸发出硫磺味的青烟。
地面菌毯突然卷起波浪,数百根红麦根须穿透砖缝缠住她脚踝,暗红色纹路顺着小腿攀爬成毒藤图腾。
"没有认亲功能,作为武器,你有可取之处。"
手术刀扎入刺入为了求生而颤抖的菌丝网络,暗绿咒文顺着筋络将青色电流逆向灌注。
整片培养基的菌毯突然痉挛着蜷缩成团,那些逆反的红麦根须被无数电流绞成腥臭的浆汁。
腐肉剥离声在培养舱表面凝结成冰花,艾格依凝视着手术刀尖端颤动的暗绿黏液。
散落一地的徽章碎片正因毒藤图腾魔力的引导,慢慢将菌毯烧灼出无数个焦黑孔洞,青烟里浮动着议会厅水晶灯坠落的幻影。
一如今日的精灵帝国。
菌丝手套在解剖第六批实验体时突然崩裂,红麦穗的根系随即刺破了防护结界扎进了艾格依的掌心。
于是成为了她面无表情拔掉掌心的第十三个根须,菌管断裂处喷出的酸液在实验日志上蚀出古精灵语的"耻辱”,那些所谓的精灵贵族都是精灵的耻辱。
我也是精灵的『耻辱』,一千年来面对如此现实却这般毫无长进,艾格依手上菌丝手套碎片在缓缓地在地面蜷缩成婴儿拳头般大小的肉囊。
艾格依踢开黏在银靴边缘的腐烂麦穗,试管架投射的阴影正爬上实验台那具被剖开的狼人躯体——本该长出精灵尖耳的位置仍覆盖着灰褐色绒毛。
菌丝沿着通风管裂缝生长,细密裂纹突然在她瞳孔表面炸开,培养舱内壁结出红麦花朵的刹那。
三十二号样本的蜥蜴尾巴突然折断成数截,截面粗糙得如同被某种魔物啃噬过一般。
银发簌簌扫过培养舱的玻璃表面,艾格依指腹摩挲着蚀刻在操作台上的精灵帝国徽纹。
里面的十二支冰晶试管在暗格里依旧泛着幽蓝色的微光,每支都冻结着不同型号的魔族神经节——当年她带学徒们剖开第一魔将残躯时,那些脏器还在血液里蠕动,反抗着已经到了的死亡。
艾格依至今对当年的情况印象颇深,哦,想起来了,那好像是自己最后一次带学生的时候了,之后皇帝就再没有批准教授带学生了。
从中取出一只冰晶试管,才没取出多久,试管上的碎冰沿着试管架棱角剥落,融水在地面菌毯烫出焦痕。
暗红色的菌丝随着艾格依的脚步,一步一步地爬上了密封培养舱的钢化玻璃,在胶质营养液里投下扭曲阴影。
艾格依解开浸透防腐液的菌丝手套时,培养舱表面突然倒映出三十年前议会厅的场景——十二名银袍院士披着晨雾依次落座,每位长袍下摆绣着的金麦穗都被窗外浮空艇尾焰灼成了焦黑色。
指节敲击培养皿的闷响惊醒了沉睡的孢子团,稚嫩的心灵系魔法难以对艾格依这样的精灵真正起效,只有属于她自己的回忆例外。
手术刀在狼人胸腔划入的瞬间,艾格依手臂上突然显露出由鲜血凝聚的七十年前的字迹,让她早已经被无数次恐怖实验摧残的精神再次回到曾经。
那时她带最后一批学徒解剖魔将残躯,二十三名年轻精灵围在解剖台旁的不远处呕吐——在无影灯照射下,有个面白如纸的学员把午餐的黄油面包吐在一旁装有防腐液的油桶里,油花漂浮在脏器上方形成诡异的彩虹膜。
这位魔将死了这么多年,身体的本能依旧在驱动着魔法吗?
培养舱玻璃表面凝结的冰霜裂成蛛网状,艾格依的银发垂落在第七代共生魔核爆裂的脓血里。
腥臭黏液顺着金属台流淌时,突然被冻成三棱柱状的结晶——二十年前她初次解剖魔将时,那些黏附在银质手术刀上的深紫色血液也会在月光下凝结成类似的晶体。
“教授,三号探针的数值......”
实验室角落传来年轻学徒的颤抖声。艾格依并未抬眼,戴着菌丝手套的指尖一如既往地精准用菌丝刺入了这位魔将的神经节之中。
“我已经无法回头,未来仍不可及,以待来年,愿……长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