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及为她哭泣,她消失了。
——
一月份的气温仿佛带着物理伤害,冻得我双手发疼,耳朵和鼻子也接近破碎的边缘,若此时刮起微风,我的脑袋可能将从脖子的连接处整个掉下来。
我把脖子缩进衣襟的绒毛试图抵御寒冬的冷冽,但只起了心理上的作用。
羽绒服最保暖的部分让我的胸腔热乎乎的。
不对,应该是我炽热的体温被保留到足以堆积的程度,所以胸腔位置才像逐渐加热一般感到暖和。
扫到道路两旁的积雪失去了原有的纯洁,融化的部分化成水,包裹严严实实的身体好像也因为什么东西的融化带走了热量。
莫名的空洞填补了被带走热量的部分。经寒风轻吹,填补的部分便破破烂烂的。即使如此,空洞感依然顽强地附着在上面。
今天,我又一个人闲逛了一圈。
我会在这么冷的天气出门,是去医院看病吗?
确认一番身体后没发现异常,就是莫名其妙的空虚和幸福交集我的心脏,不清楚是不是生病。
从长椅起身,我进入奶茶店买了一瓶热奶茶,当做暖手的工具也当做解渴的饮料。
回家路上经过电影院,我心血来潮,想借时间打发时间,但是今天的电影院不开业,因此我前往图书馆避寒。
图书馆比以往都要冷清,几乎没看到工作人员。
今天漫不经心,手里的书轻飘飘的,看不进去。
小磨了一点时间我就转身走了。
傍晚七点的大街灯火通明。
离过年还有三天,但每一盏路灯挂都挂上了喜庆的颜色。
只有一瞬间,我的背后感到一阵刺骨。
猛然转头,只见行人陆陆经过。
大概是寒冷使我变得神经质了。
难得从路灯里偷到一点喜庆,我决定吃顿好的。
我快步走进一家饭店,打包了一份火锅料理,可当我查看余额付账时,整个人吓了一跳。
我先怀疑自己是否偷窃了别人的手机,接着才想起自己先前使用重复的时间预测彩票号码,弄到了不少钱。
原来我这么聪明?
没有实感,我多加了40块的牛肉。
裸露在一两度空气中的手拉着塑料袋,仅仅一分钟,手就没了知觉,换手。
保守地说,我现在是有钱人,能买到很多想要的东西。
今后的人生不出意外,大概一帆风顺,甚至出了意外我也能用所有的钱换一条命吧。
开玩笑,生命无价,不供兑换。
虽说如此,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好像没有那串无生命的数字有意义。
或许使用它即是我的意义,被使用的它也赋予着我存在的意义。
「意义是不存在的,意义是赋予的。」
不知谁说的话,但仅针对这句话,我倒记住了。
我最开始辞职时根本没有考虑过今后。
现在人懒散下来,便难以回到过去的状态,加上现在家财万贯,根本不可能回到像机器一样的工作中。
当时买彩票时我怎么想的?为了不再发愁的人生,还是为了需要经济建设的梦想,又或许是头脑一热,觉得很有意思。回想不起来当时的具体想法。
等下,我为什么要买火锅料理,家里有锅吗……好像还真有,而且很齐全。
我没有买过的记忆,况且我基本不会做饭。
今天的违和感太多,我边走边校对自己的记忆。
仔细回忆后,我才发现自己如此寂寞。
这六个月(换成我的时间即是一年半),我花费精力在外边一个人到处玩,甚至参加了只是提起就让我倍感绝望的同学聚会。不敢想象。
记得好像在外面受伤住院了一个月,可住院的时光却回忆不起难熬的心情,难不成医院的氛围和我家很像?
明明是自己亲身经历,回想起来却是疑问句。
回忆中的我孤身一人,但是意外的开心。
思考的眼神中间飘过小小的白点。
空中冒出犹如羽毛的白色降雪,轻轻飘落城市灯光的缝隙,闪闪发亮,给以凄冷的天空增加了特别的韵味。
雪是雨的另一种形态,我觉得它纯粹的美。
我带着搭落肩膀上的雪走了一小段路。
忽然间,我停下脚步,伸出一只手,循着雪花下落的轨迹徐徐台上,好似要抓住什么的手伸到最顶端时停下好几秒,任由无重量的雪花穿过我的指尖。
我的回忆少了很多东西,片段式的记忆扰乱我的整体记忆,无论如何我也找不到问题所在。
越是纠结回忆就越是痛苦,心脏仿佛一片片剥落,掉进充满血液的胸腔内。
痛苦……又好温暖。
温暖得这个冬天好像能独自度过。
不明白的情绪像疾病一样缠绕全身,吸进肺部的空气浓度很高,但窒息的感觉无法挣脱。
我摇摇晃晃地迈着步伐走回住所。
踩在脚下的雪似乎发生受力不均匀的位移,我重重地摔进积满雪的路边草坛,整个身体嵌进雪中一半。
就这样等待降雪,说不定能葬身雪中。
街道的灯光明亮,喜庆,好像要穿进每一个孤独家伙的身体里,让他们变得闪闪发光。
我抓起手边的雪,把它揉成一团。
不知为何,我想感受我之外的物质的温度。
或许是我的手太过冰冷,握着的雪都是暖的。
这样下去可不是感冒这么简单,但我依然爬不起来,仿佛顺着温度让体温消减下去,才合乎接下去的发展。
直到听到车辆的鸣笛,我艰难地爬起来,拍掉衣服上的雪,踉跄走向我的住处。
一路上我全然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支撑我的身体,我要回到哪里?那里又有什么?
走过很多次的路,现在找不到方向,比起迷路,更像是迷茫。
每踏一步,脚下传来凹陷的雪的呻吟。
如果再次摔倒,我大概不想再爬起来了。
今天的心情莫名混乱,不过对我来说,应付生活中突然的情绪低落这件事基本没问题。
回到住处,颤抖发疼的手在门锁前瞄了好几次锁孔才找准位置,转动钥匙的手逆着引力一般沉重。
打开灯的瞬间,视野里的生存空间和我印象中一模一样。
我脱掉稍有沉甸的外套,打开箱子形状的电烤炉,坐在地上,整个把它抱住。
听了153声的秒针走动声,体温勉强回到常温。
一冷一热的温差,好像把我的身躯弄成脆弱的易碎物,我不敢乱动,生怕碎成渣。
环顾四周,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感知上很重要,但是大脑还没从接近死去的冬眠恢复状态。
几秒后后,我反应过来,火锅料理忘在倒下去的那片草坛了。
没办法,只能一如往常用泡面充当晚饭。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吃东西的心情。
我望向碗具摆放整齐的灶台,陌生又暖心。
我皱起眉疑惑:这里真的是我住的地方吗?
除了身后的书架,整个空间看起来都陌生无比,包括我。
犹如荡然若失的动摇,想要起身的身体失去力量,只能继续抱着电烤炉等待。
时间像液体沥青的滴落,漫长到让人失去耐心。
工作的电烤炉没有一点声音,屋里的空气安静得仿佛静止,稍加注意,可能听到屋外飘雪掉落雪地上的声音。
今天的心情真是糟糕透顶了。
有想要做某些事情的冲动,但身体无所作为。
仔细回想近一年半的时间,我切实地生活着。
但是对比过去。
就好像在为自杀做准备一样。
所以我到底在做什么?
不想思考复杂的东西。
当务之急,泡碗泡面才是首要任务。
烧水,撕包装袋,放调料包和面饼,等水烧开,放水,再次等待。
行云流水的动作之后,我又抱着电烤炉坐在地面,呆呆地盯着矮桌上的泡面桶。
这时,我瞄到矮桌下的两把伞,顺手拿起一把透明的。
没有任何意义,我放回原位。
突然想起阳台的仙人掌。
我走近窗台,然而它已经在家里了。
回到沙发前,我注意到书架顶端的笔记本,顺手将它拿下来翻阅。
文字几乎写满了笔记本。
字迹是我的,书写的记忆也很清楚。
阅读过后我发现内容既不像日记也不像散文,更不像小说,就仿佛恋慕某人时,所有情感的书信式告白。
然而,大致翻完却没发现恋慕之人的名字。
全文都在用「你」称呼第二人。
关上笔记本。
身体的行动像呼吸一样自然。
我靠近到灶台边,拿起好似无重量的水果刀。
径直捅进喉咙。
刀刃和喉咙中的骨头碰撞,沉闷的声音响彻脑颅。
这么做好像能够加速时间,加速到停止。
我自杀了。
睁开眼睛,看到的景象已是熟悉了无数次的事物,我的生存空间,我的日常生活。
然而,今天与往常略有不同。
分不清是睡梦中流下的,还是时间的重复取回了与她的回忆而留下来的,两旁的脸颊被两股热流切割。
没来得及为「昨天」的悲伤哭泣,今天毫无限制地流着泪。
我不断擦拭悲伤的眼泪,但又涌出幸福的泪水。
泪水挤满的视线一片模糊。
拿起床头的手机,拨动不需要视力也能打字的26键键盘。
「我想见你,希望你能早点出现,我好想见你。」
今天的少女会消失,是在杀死我之前消失。
「昨天」少女消失的瞬间,关于她的一切将离我而去。
我甚至连悲伤都做不到。
「昨天」的心绪无一不引导我更快见到她。
为了最快时间捕捉出现在道路尽头的她,我站在二楼过道,眺望远方被雪铺满的道路
今天的少女什么都没经历,既没有告白自己的内心,也不知道自己将在今天消失。
想到她一直都怀揣不安的内心面对希望永远延续的每一天,无法言语的心情便输出我到底负面情感。
在她生命结束的这一天,我到底要做什么?
心中早已准备答案,只有我能拥有的答案。
寒气覆盖的视野里,我在等一位我最喜欢的女孩,光是想起她,我就幸福不已。
和冷气碰撞体温的些许时间,我所看向的雪地里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很远,很熟悉。
我不顾一切狂奔下楼,朝着那个人影拉近距离。
奔跑中的视野除那名少女之外,一切都变得虚无花白。
看到她疑惑的眼神,我却什么也不想解释,只想……
“今天是……”
冲刺得太快,无法顺利降速。
本想拥抱她,却扑倒了她。
厚厚的雪帮助做了缓冲,我整个人搂着她摔倒在雪地,感受不到坚硬地面的冲击。
本以为抑制很好的眼泪,却在触碰她的瞬间大量涌出,如同崩坏的水坝,专业手段也修不好。
即使她已经动弹不得,我也害怕她逃走。
背部传来被人用双手拥抱的温暖,我也用力环抱她娇小的身体。
我把头埋进她的侧脸,不想让她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样子,可自己那不争气的哭泣声却在自行表现。
“今天的我,消失了吗?”
她太过聪明,这让我失去了解释悲伤的机会。
就这样在雪地里抱了好一会儿,不知谁先放松了拥抱,我们相互松开环抱对方的双手,跪坐在雪中深情地注视彼此。
这时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没有思考便得出了对于她和我而言一直顾虑说出口的话语。
那是我打破束缚的约定。
一生只能对一个人说无数次的话。
“我喜欢你。”
分不清是寒冷还是羞涩,她的脸颊红透了。
扭捏的躲闪眼神可爱得传透我心。
“嗯,我知道。”
她展露的羞涩笑容我至今从未见过。
当人们知道自己最喜欢的人会在某一刻死去时,会在那天做什么呢?
如果能将死亡打包成三倍陪伴的回忆送给孤独的她,选择什么的,早已是必然的答案。
我的时间比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多出两倍。
拥有两次试错的机会,但我只是一边浪费多到可以随意浪费的时间,一边空无地活着,从未想过改变。
然而,我第一次的「改变」竟是如此唯一。
我们躲在白雪世界遗忘下的庇护所,享受最真实的最后一天。
“死神小姐昨天消失了呢。”
“嗯。”
“我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忘记了你。”
“没办法,任何有关保留我的存在的行为都会死亡,为了不让消失后的我给活着的人添麻烦,记忆也是被清除的部分。”
“太残忍了。”
“陪我最后一天吧。”
“我不希望死神小姐对这廉价的结局感到满足,我希望你杀掉我,这样一来,你就能看到我和你一起陪伴彼此的记忆,把保留在我这里的你的幸福拿走。也许我那满溢出来的时间就是为你而存在的。”
“……”
与她共同经历的一年份记忆,究竟能填补她多少孤独呢?或许微不足道,但我真心祈望,一点点也好,我渴求看到她回忆着我与她的经历。
“死神小姐知道吗,你昨天消失,我自杀了,没有任何缘由也没有任何犹豫。”
“……我知道,因为死鱼眼先生没有我就活不下去呢,真是寂寞的人。”
“我希望为你死去。”
“因爱而生的殉情?”
“因爱而生的,对你的拯救。”
“你做的已经足够了,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啊。”
“一直渴求他人的温暖,但又害怕对方从自己的世界消失,所以忍耐并欺骗自己,这样就足够了。”
“真是坏心眼,擅自解析别人的内心。”
“再不说点肉麻的话,眼前的少女好像会哭出来。”
不难猜,此时此刻她因为我得知了她的心意却还没有消失而感动得欲要流泪。
我们的对话虽然全是分歧,但却犹如躺在草坪仰观星空一样平静。
“一点都不温柔。”
有些闹别扭的语气似曾相识。
她擦掉眼角满出的水珠,细声低语道:“死鱼眼先生直到现在也能看见我呢。”
“我肯定认为为你死去比心意相通的幸福更幸福。”
“这样我会很伤心的。”
“死神小姐不用觉得伤心,我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为你而死。”
“就是这点让人伤心。”
她和我十指相扣,相互依靠彼此的支撑贴在一起。
“我现在已经足够幸福了。纵使找遍世界也绝不可能找到,有人为了让我看到我与他共同的回忆而诉求我杀死他。不管怎么想,我都幸福过头了。可是夺取自己最喜欢的人的未来,我做不到啊。我只是杀死他人的存在,而不是实现别人愿望的存在。”
我们沉默地感受彼此的存在,温柔地交换手心的触感。
她的手好小,比以往握到的还要小。
我放松了手指的力度,相扣的手自然分开,取而代之的是我趁她松手期间,将整个她拥在怀里。
她没有抵抗,只是泛红着脸倒向我的怀抱。
这样的接触不需要任何迟疑。
“死神小姐知道吗,当时我因为对你抱有恋慕之心,但又害怕被你瞧不起时,我绝望不安,你就这样搂着我。当时我在想,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家伙,戳人痛处又擅自救赎他人。尽管如此,我也早就喜欢上你了,大概是我知道你是完全属于我的存在的那一刻。比起占有欲,更像是希望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拥有一件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这样,或多或少也能死而无憾。”
“……”
“最喜欢的女孩子即将从世界以及我的记忆里消失了,然而,她却自顾自地拯救我,却不让我拯救她一次。我怎么可能允许她一个人带着不完整的回忆消失。一点点也好,我希望你能拥有和我一起的更多回忆。在你不知道的世界里,我们的陪伴是多么有意义。”
“……”
“对不起,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完成我的自我满足。”
把自己所思所想的内容说出口,心脏的跳动和羞耻感纠缠不清。
怀里的女孩一言不发,但握着我的那只手加深了力度。
“我希望死神小姐这一次也能将自己的自私利用到底。”
我想将我与她的回忆利用到底,绝不能让她一个人逃走。
“死鱼眼先生真的这么想吗?”
“不然我现在触碰的是谁的肉体?”
“竟然用肉体来形容喜欢的女孩子,死鱼眼先生好色。”
猝不及防的玩笑让我高速思考「如何让她杀死我」的大脑停顿了几秒来反应她的玩笑。一时间找不到回应的措辞。
我把视线往下瞄,只见她冒出发丝间的耳朵已经红透了。
脑袋移向一旁,却无意间露出耳朵。
这独属于她的遮羞方式简直太可爱了,无论看多少次都不觉得腻。
“我想面对面抱你。”
“嗯。”
“我想吻你。”
“嗯。”
刚对上视线的眼睛立刻害羞地关上了。
这是把主动权交给我吗?
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我注视她,慢慢凑向她的脸。
极近的距离下,我能感觉到她紧张的鼻息,发红的血色更是染上她的脖子。
明明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女生,真亏她一直以来能够保持平静的表情。
缓缓地,轻轻的,她接住我坠落的双唇。
分开唇上的触感,她完全低头不敢看我。
“死鱼眼先生,你能讨厌我吗?”
“不能。”
“我消失后,请不要自杀。”
“双唇连接的爱意既表达心灵的誓约,也象征彼此生命的共鸣,要是其中一方消失,我的灵魂也会因此被死神小姐拉下水。”
狡猾的我以死威胁她,希望她能用温柔带我离开孤身一人的世界。
“我才不会被男性用这种诗情画意的话给诓骗……对不起,都是我的自私害的。死鱼眼先生可能没发觉,我的一切行动完全是引诱你对我产生情感。我至今说过的所有话以及做过的所有事都有一个共通目的,就在给予你心理上的暗示以至于让死鱼眼先生仅对我一个人抱有期待。每当提到某些话题时,我的对话总是朝着阴暗的方向延伸,以此引导死鱼眼先生的思考方向。死鱼眼先生可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潜意识上对我的情感判断其实已经有了偏向。”
“所以,死神小姐要好好负起责任。”
“哪有这种责任啊。”
“你的温柔像血液流经我心脏的每一缝隙,换掉了我全身的孤独。当你离开时,残留我心窝的既不是孤独,也不是幸福,有的只是我无法面对今后人生的痛苦——这句话是死神小姐按照原句改的吧,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和你念给我听的这句话一样。”
“我可不记得自己念过。”
“我知道。”
“那死鱼眼先生还……”
“说真心话吧。”
她犹豫不决,最后终究吐露了自己的心里话。
“对不起……直到现在我也觉得有人为了我而拼命说服我杀死他,真的无比幸福。竟然有人因爱从内心深处渴望死亡,这样的对象是我真的允许吗,明明不能夺走喜欢的人的未来。”
她的脑袋又往旁边转了过去,只留下通红的耳朵根。
“不……不要让女孩子说这么羞耻的话,心脏会停止跳动的。”
与她对话的每一个字都无比珍贵,因为不久后将要消失。
“谢谢死神小姐来占有我。”
“——唔,太犯规了。”
“我们一起散步吧。”
“嗯”
“手牵手。”
“嗯,手牵手。”
我们手牵手漫步在积雪的道路,两倍的积雪呻吟声听起来就像我们之间无法诉说的痛苦。
对我而言,我已经从她的陪伴之中获得了足以吞噬痛苦的幸福,即使现在手里紧握着的的主人会消失,她带给我的幸福也不会消失。
只要靠近她,心里的黑暗便消失无踪。
“我喜欢你,希望能和你成为恋人。”
虽然我们都告白过彼此的心意,但类似仪式的对话还没说过。
然而,在我等待回应的期间,右手手臂被一道力扯了扯。
我下意识转头,比我矮半个头的她轻轻踮起脚尖,她的唇碰到了我的唇。
三秒钟的时间,她踮回脚尖,随后把脸转我看不到的地方。
要我说多少次都可以。
她冒出发丝间的耳朵泛着可爱的颜色。
找不到回应方式,于是我稍加用力,握住她的手。
裸露寒气中的两只手,认真传递彼此的温度,一刻不愿分离。
冻手时,要么揣进我的口袋,要么伸进她的口袋。
即使是寒冷的冬天,过年的前三天,街上的行人也来来往往。
我只是刚好路过这座城市,刚好被一名女孩路过了世界。
对她而言,整个世界只剩下第十万人的最后一人,这远比世界末日还可怕。
如果是破烂崩坏的建筑倒是和「世界末日」这个词相衬映,但是完好无损的风景里空无一人,绝望的心情无法和美丽的环境达成共鸣,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无法想象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那般空寂的世界。
“不要再自杀了。”
“嗯,我知道,谢谢。”
我从很早的时候起就害怕听到有人对我说谢谢。这有一种被人成功依靠到的感觉,所以我对所有人都不抱友好态度。但现在我真心希望她能依靠我的生命从中取回她的记忆。
“死鱼眼先生,今天是情人节呢。”
“说来,我们是在七夕那天相见的呢。”
“没想到已经过了两次恋人专属的节日。”
“但那时我们……”
“即使我们相互告白,关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这句话……死神小姐太狡猾了。”
“我禁止你的告白时应该说了这样的话吧。”
“真是服了你了。”
“死鱼眼先生,要是我能和你活到相同时间,未来……”
“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强忍痛苦,打断她接下去的话。
在幸福填满心头的这个状态,只要对未来抱有一丝希望,我连后悔都意识不到。
她真的太狡猾了。
时间总是在珍惜时流逝得让人无法感到珍惜。
时间总是在浪费时爬行的让人无法感到流逝。
人们唯一拥有的最公平财富便是名为「时间」的人生。
然而,我要让平衡的天平倾向我,为此我想方设法。
但我明白,她终究不会实现我的心愿。
我们只是随心的散步走过的地方,不知不觉回到了她昨天消失的地方。
积雪开始融化,太阳倾斜不少,天空一片蔚蓝天,空气异常清新,我和她的想法也固守初心。
她悄悄放开我的手,快我两步走到前面。
就在某个距离,她回头凝视我的双眼。
“谢谢一直以来陪我任性。”
我张开的嘴巴无法言语,伸出的手仿佛要挽留什么。
视野里的她开始变得透明,我的心忽然一凉。
看到她眼泪像雨水划过脸颊的那一刻。
我重新奋起所有情感。
某些事情,纵使在当时想破脑袋,也发掘不了任何意义,
待时间和情感堆积到一定限度,一切都会重新赋予意义。
——接下来,我将要进行世界上最完美的自杀。
“要说再见了……”
“我喜欢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