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巴别塔，中控层
“砰！砰！”砰声枪响，在已经一片狼藉的服务器房中响起，即便周围有大量的电流声涌动，但枪声依旧响亮。
子弹撕裂皮肉的声音清晰可辨，而那缭绕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笑声，则在十多分钟前就已经停止。
那全身被电的焦黑，几乎看不出原先样貌的生物，全身的肢体都僵硬的蜷缩在一起，不知是仰面还是俯面，亦或是侧着身倒在了地上。
两个小小的弹孔，被掩盖在那交叠着的肢团之中，只有不断涌出的血液，证明着它的存在。
“呼……”被汗水浸湿全身的夏冷樱，颤抖着将手枪收到腰间，踏过脚边的两枚金属弹壳，缓步靠近那大概已经死亡的生物。
夏冷樱制服它的方法，实在说不上轻松，但也并没有多惊险，那生物完全不具备人类的思维能力，只会埋头猛冲。
所以，它就被夏冷樱勾引着，一次又一次的撞在内部充满电流的服务器上，终究还是肉体凡胎，电一下不死，那就多电几下。
最后，夏冷樱在那些遍布全身的肢体几乎全部被电的发黑僵硬时，连开两枪，击穿了那生物的本体。
“不过……真正的工作，现在才要开始呢……”夏冷樱感叹道，从口袋里掏出随身准备着以防万一的绝缘手套，小心的戴在了手上。
按克劳斯所说，击杀这只生物只是第一步，而第二步，也是比击杀它更加困难的一步，就是从它体内找到那枚芯片。
“呵……也许那个家伙是在耍我，无论怎么样都要把我炸死……也说不定呢。”
夏冷樱一边把那具庞大的尸体拉到一片相对平坦空旷，且有灯光照亮的区域，一边冷笑着自言自语道。
但事已至此，电脑也操作不了，薇尔那边，自己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那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赌一把那个心理变态克劳斯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
“该死……那个变态是怎么把这么多人这样缝在一起的……”凝望着眼前畸形的缝合怪，夏冷樱不由得感叹。
而且，这还只是那个克劳斯的众多“藏品”之一。
“希望你们安息吧……”夏冷樱起身，来到之前被那生物撞开的控制台前，物色一番后，用力扯下了一块的金属片。
金属片边角非常不规整，但正因如此而十分锋利，正好可以充当夏冷樱的用来找芯片的刀子。
“哗啦——”在短暂的心理建设之后，夏冷樱戴上口罩，首先，便绕开大量蜷缩的肢体，隔开了那生物肿胀的肚皮……
霎时间，更加浓厚的腐烂和血腥气味穿透了夏冷樱单薄的口罩，令她差点忍不住吐出来……
“你tm……”夏冷樱哪怕是顶着反胃，也要把这句话骂出来。
夏冷樱见过变态，但，会把这些作为素材的人的多余的部位，一口气全部塞进肚子里作为“惊喜”填充物的人，夏冷樱还是第一次见。
那些填充物依旧保持着与外部皮肤焦黑干枯相反的粘稠和柔软，在一些不知名液体的裹挟下，如同被倾倒肉汤一般从缺口处流淌而出……
一瞬间，夏冷樱意识到，克劳斯的这番要求，恐怕，也是他的恶趣味之一吧……
他想向夏冷樱，这个他钦定的对手，展示他创作这个“作品”的所谓“心路历程”……
“该死……这要是让别人来，不得吓死……”夏冷樱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去看那些流出来的具体是什么，继续动手操作。
夏冷樱在巴别塔里的那段黑暗记忆，这种时候倒是成为了她临危不乱的资本，尽管巴别塔里的实验远没有克劳斯的这么变态。
但，好歹夏冷樱是知道了人的体内都有些什么东西，腐烂之后会变成什么样，有什么味道……
“也不知道那个心善的魔王小姐，看到这幅场景，会怎么想呢？”
大概是会想立刻飞到克劳斯那边，把他生吞活剥了吧……
至于薇尔，大概会和自己差不多冷静吧，她肯定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至于是什么世面……夏冷樱从没问过，因为她看得出来，薇尔不想说。
白黎明的话……应该是介于氿天和薇尔两者之间吧，毕竟是刑警，可能也接到过关于这个常年混迹在凛海市的克劳斯的案子。
对……到时候可以问问他，或者去翻翻凛海市警察局的档案室，看看失踪者名单什么的，应该能抓到一些关于克劳斯的消息。
现在，夏冷樱对那个突然出现，自说自话的把夏冷樱认定为他对手的克劳斯仍是一无所知，虽然他说过，自己曾经抓到过他的马脚，但夏冷樱完全没有印象……
唉，不如一边想想看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在什么事情上得罪了他，一边慢慢找吧。
一边想着，夏冷樱仍流利的操作着手中的“刀子”，划开大块大块的血肉。
夏冷樱并不是在盲目的寻找那个小小的芯片，而是循着这具尸体上的缝合痕迹进行寻找，克劳斯把那些缝合线隐藏得很好，但薇尔只要细心观察，依旧能够发现。
她暂且认定克劳斯不可能在不打开口子的情况下就把芯片放进去，所以能放芯片的地方，肯定有切割等破坏过的痕迹。
只要循着这个思路，夏冷樱应该很快……
“呃……”夏冷樱抬起头，看向那几乎相当于五个自己的巨大身躯，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
恐怕，还需要几个小时呢……
……
凌晨五点，巴别塔，塔顶
原本平坦的塔顶，此刻已经被掀翻了大半，四周的围墙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缺口，地面更是直接被打穿，露出了下一层的室内场景。
大量的雨水灌入下一层，很快便把下一层的几乎一般全部浸泡在了水中。
“……”赵冥雪怎么也没想到，在两个小时前就落入下风的薇尔，居然硬生生的又拖延了自己三个小时的时间。
甚至，还还几次险些砍断自己的手脚。
在这三个小时中，赵冥雪仍在不断变得更强的情况下，薇尔靠着那重伤的身体，硬生生的继续战斗了三个小时！
赵冥雪落地后看向对面，在与自己相隔了一个通往下层大缺口的另一边，那身着破烂女仆装的黑发女子再一次踉踉跄跄的站起身。
被完全浸湿的长发向前垂下，遮盖住了她的面庞。但赵冥雪知道，她的左眼，已经在凌晨二点五十八分三十六秒的时候被自己刺瞎了。
她的左手，仍紧紧的的握着那柄蓝银色的长剑，左手并不是她的惯用手，因为她的右手，在凌晨四点十三分二十九秒的时候，就被赵冥雪彻底折断了。
此刻，那只右手就这么垂在她的腰间，随风摇晃。
那缠绕在她腰间的围巾，左腰部分，已经完全被血水湿透，鲜血从围巾下端的缝隙中渗出，已经染红了半边裙子。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站立着。
“看来，接下来要试着折断她的腿了。”赵冥雪轻蔑的笑了笑。
薇尔坚持再多的时间，对赵冥雪来说无济于事，反而是对薇尔百害而无一利，因为现在需要争取时间的，是赵冥雪。
只要等到六点，程序就会毋庸置疑的启动，带着大量的药剂一飞冲天，将整座城市的人都变成怪物……哦不，应该说是“神之子”。
届时，无论是薇尔还是夏冷樱，都将无力回天。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六点前杀死赵冥雪，可，就凭现在的薇尔吗？就凭那个已经半死不活，还吊着一口气反抗自己的凡人吗？
“算了，五个小时，一直在挥那把剑，确实有点玩腻了……”
最后，赵冥雪放弃了折断薇尔双腿的想法，缓步走上前。
话说回来，薇尔手里的那把剑实在是神奇，原先，赵冥雪考虑到那把剑能够被薇尔随时召回，有些忌惮，于是想找机会将其折断。
但后来，她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没法破坏这把剑哪怕一丝一毫，甚至，他观察过，从开战到现在，那把剑，甚至没有一丝被磨损的痕迹。
明明剑身上本就布满伤痕，可面对如此大战，却毫无损伤……真是奇怪……
不过也罢，等到把它的主人处理掉，赵冥雪可以有无数个日夜，慢慢研究那把剑。
“垂死挣扎就到此为止吧，薇尔·乌可小姐，”赵冥雪笑着来到薇尔的面前，抬起手，说道：
“你我大概都已经厌倦了吧，反正我是已经厌倦了……差不多，我也要趁着最后的一个小时，去找那位复仇鬼小姐，好好叙叙旧了……”
“……！”听到这话的薇尔，全身颤动了两下，猛的抬起了头，潮湿的头发，仍遮盖这她的面庞。
与此同时，赵冥雪的手刀，便如同一根真正的利刃般刺来，伴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薇尔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她，被赵冥雪刺穿了腹部，抬到了半空中，系统操控的空间转移包和世界货币转换袋试图阻拦，但都被赵冥雪随手击飞。
“嗯……”薇尔发出了一声闷哼，左手的「终奏者」脱手掉落，掉在了地上。
【……第二世界，拯救进度……提升？】
系统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迟疑……
“……嗯？”赵冥雪注视着被挂在自己手上的薇尔，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湿润的发丝下，不知何时，薇尔的左眼，竟已经恢复如初……不，不是恢复如初，因为赵冥雪记得，薇尔的眼睛，是蓝色的，可现在……
两只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
【目前进度95%……奖励积分20，目前积分240……】
系统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然后，那原本已经被折断的右手，此刻竟扭动了两下，随后便缓缓的抬起，然后，平放在了赵冥雪刺入腹部的手腕上……
鲜红色的血液，从薇尔的腹部伤口渗出，将赵冥雪那苍白的手腕染成了红色……
然后，伴随着那鲜血浸润了赵冥雪的半只手臂，她才猛然意识到——
普通的液体，是完全无法再自己的身体上停留的……
“呃——”
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一阵钻心的剧痛便从手臂处席卷而来，赵冥雪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自己那贯穿了薇尔腹部的手臂，便在一声脆响中断裂……
手臂完全沿着那血红与苍白的界线断裂，而在那横截面之上，呈现出了三层色彩……
第一层，是苍白，而之后两层，则是极小的一层血红色，与一个乳白色的小点，其意义不言而喻……
赵冥雪的身体还未完全完成转化，在那苍白的躯体之内，是被拉长到极致的，依旧脆弱的，人类的肉体！
而这一点，已经被从高处落下的薇尔，那双布满杀意的目光捕捉到了……
“哈……哈……”薇尔带着腹部的半截手臂，平稳的落在了地上，双腿笔直，双手恢复如初，仿佛，刚才那长达三个多小时的战斗全部都不存在一般……
在赵冥雪惊愕的目光中，那半截手臂在那些“鲜血”的包裹下，竟开始扭曲，变形，最终，位于薇尔前端的那一截手臂，变成了……
一个，血红色的刀柄？！
“嗯——”薇尔用右手狠狠地抓住那只插入自己腹部的剑柄，然后——
“呃啊啊啊啊啊！！！”
在怒吼之中，薇尔拼命的要将其拔出，在发觉一只手无法拔出之后，她毫不犹豫的将左手也握在了剑柄之上。
伴随着剑柄缓缓被向外拉出，一抹猩红色的亮光，照亮了阴雨连绵的黑暗，周围的地面，天空，雨水，乃至于面对面的两人，仿佛都被染成了可怕的红色……
……
薇尔眼前的雨消失了，随着那细长苍白的敌人一同。
她看到火焰撕开了视界中的一切，看到那颗不高不矮，承载着她大半个童年的老树……
那老树，此刻也被火焰拖入了毁灭之中。
遥远的记忆袭上了薇尔的脑海，她想呐喊，她想嘶吼，她想奔跑，她想阻止这一切，但……
那个时候的自己，无能为力。
“果然，你还是需要这份力量。”
她的脑海中，似乎，有一个男人，在对她这么说，薇尔认得那个声音……
那是自己的声音，还没有变成女孩子时的那个自己的声音……
“你……也是向氿天身体里那个家伙一样的……天启噩像，对吧？”薇尔喃喃自语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
“……你觉得呢？”
脑海中再次传来那个男性的声音。
“为什么……”薇尔凝望着那在火焰中被燃烧殆尽的老树，低声道。
那棵树上，曾经坐着那个，拿着玩具飞机的，改变了她一生的温柔少女……
“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不出现！！”薇尔猛的一锤地面，在脑海中大声的喊了出来！
“那个时候……”那个男声迟滞了一会，随后，轻轻的笑了笑，说道：
“那个时候的你，真的希望我出现吗？”
“……！”
……
薇尔眼前的火焰消失了，冷冰冰，却折射出红光的雨水打落在她的身上，全身的潮湿，牵动着每一处伤口。
尤其是腹部，剧烈的疼痛在她的体内搅动，仿佛是在燃烧一般，灼烧着薇尔的每一寸皮肤……
“……你觉得呢？薇尔·乌可，你觉得，我到底是谁？天启噩像，妖星代理？还是别的什么呢？
“而你，又到底是谁？”
薇尔的视线向下，望向那正被握在双手之中的刀柄，目光一凝。
“你是谁……我不在乎……”薇尔死死的咬住牙关，挤出了这几个字……
“我只想要……拯救这个世界……拯救她，她们！！”
她怒吼着，嘶吼着，将那刀柄连同整把刀，都猛的从自己的腹部拔出——
“呵啊啊啊啊啊！！！”
血红色的流光将天空染成血红，伴随着刀刃自血肉之鞘中拔出，周遭的雨水，仿佛都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啊……这到底……是什么怪物……”赵冥雪捂着流血的右手，望着那位于血红妖光中心的薇尔，开始止不住的后退。
此刻，一股更为可怕的压迫感，轻易压垮了赵冥雪自身散发的，那对比起来微不足道的压力，并且反作用在赵冥雪的全身。
那压迫感，仿佛被铭刻在赵冥雪的基因之中一般，好像，眼前之人，是她天生就应该畏惧万分的存在……
在拔出了那柄散发出红色光芒的长刀后，薇尔将其缓缓的放下，刀刃，触碰到地面，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哒……”
那响声很轻，却带着极其强大的穿透力，仿佛能够穿透人的心灵。
与此同时，薇尔腹部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那染血的破烂女仆装，在狂风暴雨中不停的摇曳着。
“……”薇尔单脚后撤，改换双手持刀，血红色的刀身上，倒映出她的侧颜。
“不……不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赵冥雪那苍白的身躯此刻也被染上了红色，她止不住的连连后退，然而，颤抖的双腿让她根本站不住脚跟。
又或者说，那来自薇尔的压迫感，让她根本无法进行逃离。
这样的力量，「灾厄」的代行者根本没跟她说过啊！！
“轰隆！！”
伴随着薇尔的身影如同一颗血色的流星激射而出，她身后的半边巴别塔顶层直接被震裂，呈现出一个巨大的五面体，缓缓向下坍塌——
“不！不要！！不——”赵冥雪的求饶还未结束，那长刀便径直刺入了她的胸口，刀刃从她的背后刺出。
“噗嗤！！”
“砰！”
这一击造成的冲击波从赵冥雪的背后扩散开来，掀开了巴别塔顶层另一边的地板，同时击散了赵冥雪后方两百米的雨云。
那股强劲的风带起沿途的雨水，在那抹红光的折射，形成了一道壮丽的血色风暴，向着天边奔腾而去。
赵冥雪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被烈火灼烧一般，钻心的疼痛令她止不住的大声嚎叫，这是她登神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切，如此可怕的痛苦。
她仅剩一只半的手，胡乱的向着身前挥舞，如同长鞭一般，撕开雨点，向着薇尔打来——
然后下一刻，长刀带来的痛苦一瞬间消失了，赵冥雪也感觉到，自己的手，什么也没有打中。
“哈……哈……什么……”赵冥雪回过神来，四下观察，却没有看到薇尔的身影。
除了胸前的贯穿伤，以及蔓延全身的剧痛，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如同幻梦一般。
也许，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自己已经把那个薇尔给扔到了塔下——
就在赵冥雪这么想的时候，刺眼的红光，照亮了她的头顶——
薇尔右手反手握持长刀，刀刃向下，左手抵住刀柄下端，整个人如同惊雷一般向下掠袭——
赵冥雪抬起头时，那刀刃已然距离自己的眉心不到半分，那自刀刃传来的，带着血腥味的燥热气息，令赵冥雪身子一僵。
刻入她生命最后的画面，是迎面而来的刀刃，以及，薇尔那血红色的双眸——
长刀自上而下贯穿了赵冥雪的细长身躯，随后直直的刺入了地面，薇尔也半跪着落地。
在她的身旁，被一分为二的赵冥雪向着左右两边倒去，很快便从早已只剩下一小片平台的巴别塔塔顶坠落，消失在了风雨中……
“呼……呼……”薇尔喘着粗气，血红色的眼睛逐渐转变回了苍蓝，那用于支撑身子的长刀，也化作齑粉消散。
失去了支撑的薇尔，趴倒在了地上，昏睡过去……
【第二世界拯救进度提升，目前进度：99%，奖励积分20，目前积分260……】
【似乎夏冷樱小姐那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系统喃喃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