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阿圆蜷在娘亲怀里,呼吸均匀,小脸在睡梦中显得格外安宁。
九幽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眼神却毫无睡意,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在黑暗中幽幽地注视着床顶的纱帐。
指尖,一缕比夜色更深的魔元,无声无息地探出,如同最纤细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入阿圆的脉门。魔元轻柔地游走,避开那稚嫩经脉中沉睡的微弱灵力,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丝异样的波动。
找到了!
在那小小的丹田气海边缘,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水汽蒸发后留下的淡痕般的气息,正顽固地盘踞着。它带着一种堂皇锐利、却又刻意收敛的剑意,与阿圆本身的微弱灵力格格不入。正是白天木剑上那道剑气残留的根源!
九幽的眼神瞬间冰冷刺骨。果然!那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不仅窥伺小院,竟还敢将气息打入阿圆体内!虽然这道气息极其微弱,暂时无害,更像是一个定位的标记,但其存在本身,就是对九幽魔尊赤裸裸的挑衅!
她指尖的魔元骤然变得粘稠而阴寒,如同最精密的吸管,瞬间缠绕上那道剑气残留,无声无息地将其吞噬、湮灭,不留一丝痕迹。做完这一切,她收回魔元,低头看着女儿毫无所觉的睡颜,眼底的杀意翻腾不息。
是谁?
目标是她?还是林风?或者……是阿圆本身?
不管是谁,胆敢将手伸向她的女儿,就必须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隔壁书房。
林风盘膝坐在冰冷的旧木椅上,双眼紧闭。他面前,巴掌大的昊天镜悬浮于半空,镜面不再是水波荡漾,而是凝实如一块古朴的青铜。
镜面之上,没有映出任何影像,只有一道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淡金色气息,被强行拘束在镜面中央,缓缓旋转。
正是他从阿圆木剑上剥离下来的那道陌生剑修的气息!
林风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探入昊天镜中,试图解析这道气息。
气息堂皇、锐利、带着一种名门正派的烙印,却又刻意抹去了所有个人特征,只剩下最纯粹、最本源的一缕剑意。
这剑意……他隐隐感到一丝熟悉,却又无法立刻对上号。
仙盟之中,用剑的高手不少。能拥有如此精纯剑气的,至少也是元婴期长老级别!是谁在暗中窥探?是冲着他清玄仙尊的身份来的?还是……发现了九幽的踪迹?
他尝试着以这道气息为引,驱动昊天镜推演其来源。然而,镜面只是微微震动了一下,推演出的画面如同笼罩在浓雾之中,模糊不清,只能隐约感应到一股强大的干扰力量在阻碍着窥探。
显然,对方早有防备,用了极其高明的遮蔽天机之术!
林风眉头紧锁,缓缓睁开了眼睛。镜中的淡金色气息也随之消散。线索太少,推演受阻。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除了他和九幽,还有第三方势力盯上了这个看似普通的小院!而且,来者不善!
他收起昊天镜,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清冷的夜风灌入,吹不散他心头的凝重。
目光投向隔壁卧房紧闭的窗户,他知道,九幽此刻也定然未眠。那道打入阿圆体内的微弱剑气,她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们这对互相提防的“夫妻”,此刻竟因为一个共同的威胁——那隐藏在暗处的、觊觎阿圆的剑修,而被无形地捆绑在了一起。
小镇边缘,一间不起眼的民居内。
油灯如豆,光线昏暗。
白天在张屠户家附近出现的那个不起眼的中年修士,此刻正恭敬地垂手而立。
他对面,一个身影完全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人坐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确定了吗?”黑袍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回禀尊者,基本可以确定!”中年修士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敬畏,“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借林风离家的机会,潜入那小院探查。那女孩身上散逸的气息虽然微弱,但绝非凡俗!其血脉深处蕴藏的灵光,纯净无瑕,浩瀚如海!虽然被某种极其高明的敛息之术掩盖,但在‘窥真符’下,依旧如同黑夜中的明珠!错不了,那就是传说中的‘先天道胎’!”
“先天道胎……”黑袍人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阴影中的双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如同饥饿的猛兽看到了最肥美的猎物,“传说中万载难逢,天生近道,修炼任何功法都事半功倍,甚至有几率触摸到那虚无缥缈的‘本源’之境……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就在这么一个凡人小镇?!”
“属下亲眼所见!绝无差错!”中年修士肯定道,“那对夫妇……也绝非表面那么简单。男的虽然气息收敛得极好,伪装成根基受损的散修,但其行动间隐隐流露出的气度……绝非池中之物!女的更是深不可测,属下在她院中逗留不过片刻,便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压力,如芒在背!属下不敢久留,只在离开时,在那小女孩的木剑上留下了一道极其隐蔽的‘剑引’,方便日后追踪。”
“做得好。”黑袍人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丝赞许,随即又变得冰冷无比,“不过,留下剑引,还是太冒险了。那两人……恐怕都已察觉。”
中年修士脸色一白:“这……属下该死!请尊者责罚!”
“无妨。”黑袍人摆了摆手,阴影中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察觉了更好。让他们知道,有人盯上了这‘宝贝’,反而能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易转移。至于那点剑引……哼,就当是打个招呼了。”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森寒:“传令下去,启动‘乙’号方案。目标:那个叫阿圆的小女孩。要活的,毫发无损地带回来!至于那对夫妇……若识相,留他们一命。若敢阻拦……”黑袍人眼中寒光一闪,“格杀勿论!”
“是!属下明白!”中年修士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先天道胎!这简直是上天赐予宗门的无上机缘!只要能将其掌控在手……
“另外,”黑袍人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告诉下面的人,行动务必隐秘、迅捷!绝不可惊动此地的凡人官府,更不可……惊动仙盟的人!尤其是……清玄那个老东西!明白吗?”
“属下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中年修士肃然应道。
黑袍人挥了挥手,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只留下那盏油灯,在寂静的屋子里,摇曳着微弱而诡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