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杯的底部被舔得锃亮,残留的奶香还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荡。维莉娅趴在冰冷的黑色绒布上,小小的肚子终于有了点微弱的暖意和饱胀感,暂时驱散了那噬骨的饥饿。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更清晰的疲惫和……一种让她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她竟然真的喝了!像只真正的幼崽一样,在那个女人的注视下,毫无尊严地喝光了敌人施舍的食物!
属于蕾欧娜·影爪的骄傲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哀鸣,碎片扎得林晓的意识也阵阵刺痛。维莉娅将小小的脑袋深深埋进前爪里,银白色的尾巴紧紧蜷缩在身侧,试图用这微弱的动作隔绝外界的一切,尤其是隔绝那道如芒在背的、熔金般的目光。
她甚至不敢去看伊格芮丝·烬歌此刻的表情。是嘲讽?是鄙夷?还是那种看待实验小白鼠成功完成任务的冰冷评估?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充满自我厌弃的沉默。伊格芮丝走近了。她没有说话,但维莉娅能感觉到那股如同实质的高温金属般的气息笼罩下来。她身体一僵,埋得更深了。
然而,伊格芮丝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她。维莉娅听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是那只包裹着甲胄的手拿起了那个空烧杯。接着,是水流冲洗的声音,然后是烧杯被放回原处的轻响。整个过程安静、利落,不带一丝多余的动作,如同设定好的程序。
维莉娅稍稍松了口气,但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放松。她现在是砧板上的肉,只能被动地等待这个反复无常的皇女决定她的下一步命运。
突然,一股冰冷而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背上,或者说,落在了她沾满血污和泥泞的银白色皮毛上。那目光如有实质,让维莉娅感觉被触碰的地方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脏。”
一个字。冰冷、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如同法官宣判。
维莉娅的身体猛地一颤,埋在爪子下的耳朵尖都竖了起来。脏?!她堂堂银月狐族将军,竟然被敌人嫌弃脏?!一股新的屈辱感混杂着愤怒直冲头顶。她差点就要抬起头冲那个可恶的女人呲牙!
但伊格芮丝的行动比她想象的更快。那只带着金属甲胄的手再次伸了过来,这次的目标很明确——是她沾满污秽的背部和尾巴!
“呜——!” 维莉娅惊恐地尖叫起来,本能地向后缩去,四肢并用在光滑的绒布上徒劳地扒拉。不!不要碰她!尤其是现在这种毫无反抗能力、任人宰割的状态下!被拎着后颈皮已经够耻辱了,现在还要被“清洁”?这简直比直接杀了她还难受!
然而她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蚍蜉撼树。伊格芮丝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冰凉的金属指套避开了伤口,却不容抗拒地捏住了她相对干净的肩胛部位(至少没沾上大块血污),将她再次提溜起来。
“放开我!伊格芮丝·烬歌!你…你这该死的…” 维莉娅在心中疯狂咆哮,现实中却只能发出尖锐而徒劳的呜咽和嘶嘶声。她小小的身体在空中剧烈扭动,爪子胡乱地蹬踹着空气,尾巴更是炸成了一个蓬松的毛球。
伊格芮丝似乎对她的反抗毫不在意,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她提着这只不断挣扎的银色毛团,像拎着一件需要处理的脏污物品,径直走向房间的另一侧。那里有一个维莉娅之前没注意到的区域——一个低矮的、看起来像是金属水槽的平台,旁边还连接着一些管道和喷头。
维莉娅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水!是水!她现在是幼狐形态,皮毛被打湿会迅速失温!而且伤口沾水会感染!这个女人想淹死她吗?!还是想用酷刑折磨她?!
“呜嗷!嗷呜——!” 她挣扎得更加疯狂,叫声凄厉得如同被踩了尾巴。
伊格芮丝走到水槽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伸出另一只手,拧开了旁边的一个旋钮。
“哗——”
不是冰冷的冲击水流,而是一股温度适宜的、带着微微热气的温水,从水槽上方一个扁平的金属喷头中均匀地喷洒下来,落在一个浅浅的金属盆里。水汽氤氲,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一丝暖意。
准备淹死她之前还要调好水温?维莉娅(林晓)的内心吐槽几乎要破口而出,但恐惧让她依旧拼命挣扎。
伊格芮丝无视她的尖叫,直接将她悬空的身体,朝着那盆冒着热气的温水按了下去!
“噗通!”
水花四溅。温热的液体瞬间包裹了维莉娅的身体,浸透了她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毛发。想象中的窒息和冰冷并没有立刻袭来,水温确实很舒服,甚至有点…过于舒服了?这让她挣扎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但下一秒,强烈的羞耻感和对水的本能恐惧(尤其现在失去力量的状态)让她再次爆发!“呜哇——!” 她四肢疯狂地划水,试图爬出这个对她体型来说显得过于“巨大”的水盆,小小的脑袋在水面上沉浮,呛咳着,银白色的毛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显得更加瘦小可怜,狼狈得像只落汤鸡。
伊格芮丝·烬歌,这位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炎瞳皇女,此刻正微微皱着眉头,一手按着维莉娅的背脊(力道控制得刚好让她无法挣脱,又不至于伤到骨头),另一只手则……拿起了一把刷子?
没错,就是一把刷子。看起来像是某种硬毛刷,但刷毛似乎是某种柔软的合成材料?大小对于人类来说很小巧,但对于巴掌大的维莉娅来说,简直就是个庞然大物!
维莉娅惊恐地看着那把“凶器”朝自己湿透的身体靠近。
“不!不要!住手!伊格芮丝!你这变态!虐待狂!放开我!” 她在内心疯狂咒骂,现实中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徒劳的扑腾。
刷子,带着温水和一种…有着奇怪清香气味的粘稠液体(疑似宠物香波?),落到了她的背上。
维莉娅浑身一僵,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等待粗糙的摩擦和疼痛。
然而……预想中的粗暴并没有到来。
刷毛落在皮肤上的感觉,出乎意料地……轻柔?
那刷子的毛似乎真的很软,沾满了温水和香波,动作虽然算不上多么温柔体贴,但也绝对谈不上粗暴。力道适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笨拙的耐心?一下,一下,顺着她背脊的毛发纹理,仔细地刷洗着凝固的血块和泥污。
维莉娅彻底懵了。
她僵在水里,忘记了挣扎,小小的身体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温热的流水不断冲刷着身体,软毛刷抚过皮毛的感觉……竟然……有点舒服?尤其是刷到那些因为血污黏连而发痒的地方时,那种污垢被清除、皮肤得以呼吸的感觉……该死!她竟然觉得舒服?!
不!这是敌人的诡计!是温水煮青蛙!是瓦解她意志的糖衣炮弹!维莉娅(蕾欧娜)在灵魂深处发出尖锐的警告。但身体……她那被饥饿、寒冷、伤痛和恐惧折磨了太久的幼崽身体,却在这温水和轻柔(相对而言)的刷洗下,诚实地放松了一丝紧绷的弦。
“呜……” 一声微弱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挤出,不再是纯粹的愤怒和恐惧,反而掺杂了一丝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窘迫和迷茫?
伊格芮丝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内心的惊涛骇浪。熔金的眼眸专注地盯着手下银白色的皮毛,看着污垢在温水和香波的作用下溶解、剥离。她的动作精准而规律,像是在清理一件珍贵的、但有些麻烦的武器部件。刷到维莉娅那条蓬松的尾巴时,她的动作似乎更慢了一点,用刷毛小心地梳理开打结的毛发,避开根部那些细小的伤口。
维莉娅感觉自己的尾巴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羞耻和奇异舒适感的电流顺着尾椎窜上来。她死死咬住牙(虽然只有乳牙),试图抵抗身体这该死的背叛反应。
清洗背部还算顺利。但当刷子不可避免地靠近她的腹部和四肢时,维莉娅的羞耻感瞬间飙升至顶点!这些部位更加敏感和脆弱!
“呜——!” 她再次剧烈挣扎起来,试图蜷缩身体保护自己。
“别动。” 伊格芮丝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她按着维莉娅的手微微用力,另一只握着刷子的手却依旧保持着那种奇异的、笨拙的轻柔,小心地避开她胸腹最严重的伤口,只清洁周围沾污的皮毛。
维莉娅感觉自己的脸(如果狐狸有脸红的说法的话)烫得要烧起来。被敌人这样全方位地“伺候”洗澡……这简直比任何酷刑都更让她精神崩溃!蕾欧娜的意志在尖叫,林晓的意识也在疯狂吐槽这魔幻的展开。
终于,这漫长而煎熬的“酷刑”接近尾声。伊格芮丝拿起另一个喷头,用温热的清水仔细地冲掉了维莉娅身上所有的泡沫。水流滑过干净的银色毛发,在冰冷的室内灯光下,竟然隐隐折射出一种细腻的、如同月光流淌般的光泽。
维莉娅瘫软在水盆里,精疲力尽,精神恍惚。身体是前所未有的干净和清爽,连伤口周围的皮肤都舒服了很多,但心灵却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她像块破布一样被伊格芮丝从水里拎了出来。
这一次,伊格芮丝没有随手乱丢。她拿起旁边一块巨大、蓬松、吸水性极好的干燥白色绒布,将湿漉漉、瑟瑟发抖的维莉娅整个包裹了起来。
温暖的触感瞬间驱散了出水后的寒意。维莉娅被裹得像只银色的蚕蛹,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还在滴水的脑袋。伊格芮丝的动作依旧没什么温柔可言,更像是打包一件物品,但包裹的力道适中,绒布也非常柔软舒适。
伊格芮丝用绒布裹着维莉娅,开始擦拭。动作……依旧带着那种精准的笨拙。她似乎不太擅长处理这种湿漉漉的小东西,擦拭的动作有些用力过猛,弄得维莉娅在布里滚来滚去,头晕眼花。
“呜…晕…” 维莉娅忍不住发出抗议的呜咽。
伊格芮丝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熔金的眼眸瞥了一眼绒布里那团晕头转向的银色。然后,维莉娅感觉到擦拭的力道……似乎微妙地减轻了一些?动作也慢了一点?虽然还是很生硬,但至少不会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被丢进滚筒洗衣机的毛绒玩具了。
终于,维莉娅身上的水分被吸得差不多了。伊格芮丝将绒布展开。维莉娅浑身湿毛紧贴,显得更加瘦骨嶙峋,但银白色的毛发终于恢复了原本应有的光泽,虽然还凌乱地炸着毛,像颗银色的小刺猬。伤口周围的皮肤也暴露出来,有些狰狞,但不再被污垢覆盖。
伊格芮丝将她放在操作台那相对干净的黑色绒布上。维莉娅疲惫地趴着,连炸毛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弱起伏。清洁后的舒适感和绒布的温暖包裹着她,与精神上的巨大屈辱感形成了冰火两重天。
就在这时,伊格芮丝的目光扫过操作台旁边堆积的一些废弃金属零件和边角料。她的视线在其中一块相对平整、大小合适的暗色金属板上停顿了一下。
接着,在维莉娅茫然的目光中,这位尊贵的皇女殿下,竟然拿起那块冰冷的金属板,然后走到旁边,扯过刚才用来包裹维莉娅的那块巨大的白色吸水绒布——它现在也湿了大半。
伊格芮丝将绒布折叠了几层,铺在那块金属板上,用手掌压了压,似乎在测试厚度和柔软度。然后,她拿着这个简易的、由废弃金属板和湿绒布临时拼凑起来的“垫子”,走回操作台边。
在维莉娅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呆滞注视下,伊格芮丝将这个简陋的、甚至有点可笑的“窝”,随手放在了离维莉娅不远的、操作台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
“暂时待在这里。” 冰冷的命令再次下达。伊格芮丝甚至没再看维莉娅一眼,仿佛处理完一件麻烦的杂务,转身走向房间深处一张巨大的、布满复杂仪表和按钮的金属控制台,开始处理她真正的“工作”。冰冷的电子音和按键的轻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维莉娅愣愣地看着那个被丢在角落的“窝”。金属板冰冷坚硬,湿漉漉的绒布散发着水汽和淡淡的清洁剂味道,简陋得像个玩笑。这算什么?皇女殿下大发慈悲赏赐的狗窝吗?!
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但……身体深处传来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干净的皮毛,温暖(虽然湿)的绒布,还有肚子里那点食物带来的微弱暖意……
她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四肢还在发软。她看了看那个散发着伊格芮丝冰冷气息的控制台方向,又看了看那个简陋却带着一丝莫名“归属感”的角落。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身体的疲惫压倒了一切。
维莉娅·银鬃,前阿尔特米亚王国将军,现诺克斯帝国皇女伊格芮丝·烬歌的“小银鬃”,拖着虚弱而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挪地,走向那个由废弃金属板和湿绒布组成的、屈辱的临时小窝。
她蜷缩进去,湿漉漉的毛发蹭着同样微潮的绒布。金属板的冰冷透过绒布传来,并不舒服,但至少……这里是一个可以暂时蜷缩的角落。一个暂时属于她(尽管是被施舍的)的、小小的避难所。
她把小小的脑袋埋进前爪里,银白色的尾巴紧紧圈住身体,试图汲取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冰冷的房间里,只有控制台那边传来的单调电子音,和她自己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在沉沉睡去前的最后一刻,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闪过维莉娅混乱的意识:
那个刷子……好像……还挺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