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将她送入医院的第三个小时，岚的眼睛已经睁开。她的手背插着针，另一头连接着架子上输液器。
她的头抖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做出其他动作。看样子是打算抬起上半身但是做不到。
我：“动不了是很正常的。你起码得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饭了，再加上你的运动量过大，能活着就足够幸运了。”
岚：“...为什么你知道。”
她的声音有些模糊，也变慢了许多。大概率是肌肉无力导致的。只要大脑清醒在当下就是最好的结果。
我：“我们查了监控，看到了你连走出教室都快倒下的样子就差不多知道了。”
岚：“...”
她看着天花板的眼睛里跳动着情绪，又变得黯淡了些。
我：“既然我已经救过你一次了，是不是该相信我一些了。”
岚：“...”
我：“那行吧。有什么想吃的吗。”
岚：“...”
她缓慢的转动了头，看向窗外。窗外已经完全黑了，对面的高楼亮着灯，与气温相反的冷风吹进，带着草的味道，不知道从哪飘来的。
我：“就算你不回答我也会帮你买。所以最好自己挑个喜欢的。”
岚：“...我可以不吃吗。”
我：“没有这个选项。我知道你在考虑钱的事情，但是人总要活着钱才有意义。”
她用着微弱的声音说着，差点被行车的声音所覆盖。
岚：“能请我吃汉堡吗。”
说实话女生不该喜欢吃甜食吗，像是蛋糕，布丁什么的。我对此有些疑惑，不过或许仅仅是一时的想法吧。
我：“要哪个。”
岚；“帮我随便点一个。”
她的声音更小了。
我：“确定吗。”
岚：“嗯。”
我看着她耳朵变红了，如果是在害羞的话，或许是因为从没吃过，但我认为每个人都吃得起的这些东西。
我：“那我就随便点了。”
岚：“嗯。”
...
沉默了几分钟后。
我：“明天你要去演出吗。”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慌张。
岚：“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看到了宣传。但是你这样明天很难上场，就算去的话估计也会中场就撑不住。”
岚：“但是不去的话要交违约金。”
我：“我想也是，都是来赚钱的，总不会平白放弃几十万。”
岚：“...”
她颤动的嘴角就像是快哭了一样。或许是短期内的一切让她快承受不住了。而我或许能够帮助她。
说实话，我依然不觉得一条命是几百万就能买下的，更何况是这种本该站在舞台上接受所有人仰望的人。
至少得几千万。
我忽然想到了个好玩的事情，开始让表情变得阴沉下来。
我：“我觉得如果你能承受一下痛苦的话，有个东西说不定可以撑到演出结束。”
岚：“是什么。”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犹豫又带着好奇，害怕的眼神让我有些想笑，但是得先憋住才行。
我：“这个。”
我把床头柜上的电解质饮料推向她。
岚：“这个是什么。”
她看着电解质饮料，好奇，以及期待。
我：“电解质，五块钱一瓶，任何便利店都能买到，通常都能当水喝。”
岚：“就这样吗？”
她转过来看着我，死盯着。明明眼中是高兴又做出鼓脸颊来表达生气。
我：“不然还能是啥，你指望我给你拿出点电影中那些药剂来吗？然后获得了力量同时又获得了痛苦。我又不是天才发明家，我顶死了就一个普通人。”
憋笑过于痛苦，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岚：“...”
依然死盯着我。
我：“你没生气的，对吧。”
岚：“...”
一动不动。
我：“行吧，我错了。这瓶水我也请你。”
岚：“哼。”
她又转过头看向窗外。
幸好不是真的生气了，不然就有的麻烦了。
我：“你原本打算几点过去场地。”
岚：“不告诉你。”
我：“我错了还不行吗。”
岚：“不行。”
我：“那要怎么办才行。”
岚：“...你之前说的那个。”
我：“一百万以下还是一百万以上。”
岚：“一百万以上。”
她的声音变低了些。肯定是在考虑着之后要怎么办。
我：“现在艺术的爱好者们想要看一场带来死亡的演出，不管是怎么样的。这个世界里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所以很多人都想要看一次。”
岚：“那我要怎么做。”
我：“如果你会跳舞的话，那就只要跳舞就够了。剩下的一切都可以交给艺术家们。只是命一定会没有就是了。爱好者们不喜欢看假货。”
岚：“...可以给我思考的时间吗。”
我：“当然。但是越早越好，因为一旦有人做过了就不值钱了。”
岚：“我知道了。”
再次陷入了沉默。
...
我把她的身体抬起来，架起桌子，把袋子撕开放在桌子上。
她缓慢的抬起手，伸进了袋子里，停顿着。
我：“现在还拿不起来吗。”
岚：“嗯。”
她的声音很小，抽出了手，放在床上。
我只能将汉堡拿在手上放在她面前。
我：“这下总能吃了吧。”
岚：“谢谢。”
她很慢的吃着，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为了表现矜持，吃了一半之后就停下。
岚：“我饱了。”
我：“但凡你真的吃这点就够也不至于会躺在这里。不过随你吧，反正我也要等到你能出院才能走。”
将汉堡放在桌子上，看着她在尝试着拿起牛奶，不过依然失败了。
我只能把牛奶推到她面前，并且抓着瓶子确保不会被弄掉下去。她喝了两口就又靠在了床上。
岚：“...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我：“可能明天早上吧。”
岚：“...”
我：“就当休息了。”
岚：“...”
再次沉默。
——
岚又转向窗外，也许是在想着演出的事。一直在这等着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找个网吧玩会游戏算了。
我起身时，她就转过头来。
我：“怎么了吗。”
岚：“你要回去了吗。”
我：“我去找个网吧。”
岚：“...那你去吧。”
明明用着很在意的表情，不过还是选择装作不在乎吗。不过对我来说，无论他人是否关心，都对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想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说。
我已经把我该做的事情做了。
——
吹着风，试着让内心冷静下来。
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把螺蛳粉倒进了空调扇水槽里，弄得整个网吧都是螺蛳粉的味道，等我注意到那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被打了一顿扔出了网吧。
看一眼手机，也才进去了一个小时。看来只能回医院去了。
路上买了蜂蜜蛋糕与咖啡，走进房间时，她正在看着门口，当看见我时又转了过去。
我：“一直在想着我什么时候回来吗。”
岚：“只是刚好翻身。”
脸上的泪痕与红肿的眼睛，就算是想要说“我只是看剧看哭了”也没有意义。
我：“就当是那样了，给你的。”
我把蜂蜜蛋糕放在桌子上，把吸管插进咖啡开始喝着。
岚：“真的吗。”
我：“我从来不说假话。”
她转头来，泪痕挂在那里，用手擦去，然后打开了盒子，她看了一会后，又看向我。
我：“怎么了吗。”
岚：“喂我。”
我：“你的手不是看着都可以动了吗。”
岚：“动不了。”
我：“明明就可以动了。”
岚：“现在又动不了了。”
她期待的看着我，夹着一些女生对想要之物的狡猾，和星对我手上拿着布丁时一样。估计不按她的想法去做估计会变得很麻烦。
我：“好吧。那吃完之后就要跟我说你到底怎么了。”
我用叉子叉起一小块蛋糕，放在她的嘴边，她把头向前伸带走蛋糕，边吃着边含糊不清的说话。
岚：“那一个蛋糕不够。”
我：“那想要几个。”
再叉了一块给她，她马上就吞下口中那块又吃下叉子上那块。
岚：“请我到死为止。”
她停下了动作，凝视着我的眼睛，看到的只有不安与渴望。既然是已经考虑了，那就说明不会维持太久。
我：“那就请你到那个时候吧。”
我再叉起一块蛋糕，她这次没有再急着吞下，而是慢慢的吃完了那块。
——
早上6点。
医生走进来，让她尝试着运动身体，一切都已经接近正常，血检正常就可以离开了。
在这等待的时间里，我已经买好了早餐。
混杂着各种蔬菜和肉的饭盒，以及电解质饮料。
拔下了针头，她还带着些矜持吃了起来，但比起昨晚也快了很多，也没有拒绝了。
我：“吃完了就该回学校了。”
岚：“我知道。那个...”
我：“怎么了。”
岚：“一会能陪我去演出吗。”
我：“演出开始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岚：“下午三点。”
我：“今天也没课。我会去的。”
岚：“那...”
她摸着头发，感觉她像是打算做些什么了。
岚：“等回去之后，能陪我到去演出之前吗。”
我：“今天又没课，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
岚：“谢谢。”
她开始不顾形象的迅速吃下饭，然后把饭盒扔进了垃圾桶，拉着我的手就向外走。
岚：“我们快点回学校吧。”
——
下了车，岚又拉着我，来到了女生宿舍前。
岚：“我先去洗澡，在这下面等我一下哦。”
我：“我也要先回去洗澡。
岚：“那洗完就在之前那个教室集合吧。”
我：“好。”
——
回到了宿舍里。
星没有在睡觉，而是躺在床上玩着掌机。
星：“回来了。”
我：“回来了。但是岚要我陪她一天。
星：“那你就陪她一天吧，我要玩到明天。”
星没有回头看我，是在生气吗。每次我跟别人出去的时候都会变成这样。
我：“那我洗澡去了。”
星：“嗯。”
依然没有抬头。
——
回到了那个教室前。
我打开了空调吹着。外面的气温虽然没有昨天那么高，但还是热的让我出汗。
她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是也好不到哪去。
进了教室，她抱着身体。
岚：“好冷”
我：“会吗。”
我关了空调，她依然抱着身体，坐在桌子上。
岚：“...那个...我想练舞练到演出之前。”
我：“你现在应该休息。”
岚：“但是一会就要演出了。”
我：“你的身体现在支撑不了这么大的运动量。这次能活着是运气好，下次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岚：“但是...如果演出出问题了，可能也要付违约金。”
她开心的脸一下就变得失落悲伤。
我：“我知道。所以给你的身体一点时间。至少等到吃完午饭，在这之前，你还有可以加速身体回复的事情可以做。”
我把向星借来的营养液从背包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岚拿了一袋起来看着。
岚：“这是什么。”
我：“跟星借过来的营养液，他每次吃完布丁之后就不想吃别的东西，所以用这个东西代替正餐。一小袋相当于一顿正餐。一般人就算一顿喝下六袋也不会觉得饱。”
岚：“感觉好贵的样子。”
我：“别在乎那些了，我没有穷到连东西都吃不起。”
岚：“但是...”
我：“如果过意不去的话演出之后再还我吧。现在能吃多少吃多少。”
岚：“那我就吃了哦。”
她一边打开盖子的同时还在看着我。像是在担心我的反悔好随时放下。
直到喝完了七袋她才停了下来。本来装了一半的背包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我：“在医院里不还说自己吃不了多少吗。”
岚：“那是不想你以为我是个特别能吃的女生。”
她扭过头，一边用手揉搓着头发。脸有些红，她白皙的皮肤有任何的变化都能轻松看出来。
我：“那不也挺好的吗。”
岚：“但是会女生吃太多会被说是猪的。”
我：“那你现在不也没有变成那样不是吗。”
岚：“嗯。”
我：“那总之，我们先去逛逛吧。就在中午之前，把曾经没有做过的事情都做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