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心跳在加百世冰冷的胸腔内敲打,每一次搏动都推动着粘稠的紫金能量,在新生血肉中流淌。他悬浮于魔匣核心,覆盖着一层搏动的暗色光膜。右手虚握——
魔匣深处,那点被缠绕的核心微光一颤!
一柄由流动暗紫凝聚的狭长弯刃瞬间成形,边缘泛着冷光。
皮肤下,细微的冰刺感在游走,每一次心跳都伴着能量挤压血管的微弱回响。
屏障外,卡利班挣脱束缚。
巨锤上的人面尖啸!
两点暗红眼窝锁死加百世!
巨锤拖着腐蚀的痕迹,沉重砸落!
屏障剧烈波动,呻吟着即将破碎!
必须近身。
念头冰冷闪过。
加百世猛地一踏!
身体化作撕裂屏障的暗影!
锃——!
刃与锤碰撞!沉闷如朽木相击!
能量炸开!
屏障粉碎!
加百世虎口发麻!
他借力旋身,如风中叶贴着巨锤柄滑入!
落脚处,焦土绽开蛛网裂痕——与当年训练场上,卡利班踏裂的石板纹路,悄然重叠!
魔刃带影,刺向卡利班腋下!
吼!
咆哮声中,巨大锤头诡异地回旋!
末端人面喷出腥液,直扑面门!
锤柄同时扫向下盘!
加百世拧身!
刃格开液体,滋滋作响——
那震颤的频率,竟与二十年前训练场上,卡利班巨剑第一次架住他突刺时的震动,一模一样!
他左腿发力踏地,碎石飞溅,险险避开横扫!
两人错身!
暗紫刃与污秽锤在咫尺间交击!
叮!嗤!锵!
闷响连连。
加百世身影在死亡边缘游移。
卡利班巨锤狂猛。
但偶尔,当加百世使出熟悉的连招,那暗红眼窝会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迟滞,身体本能地微调。
这细微的熟悉感,像细小的刺扎进加百世心底。
每一次挥刃,每一次催动力量,那暗色的能量都更深地渗入血肉。
手臂力量在增长,却感觉不到锤风带来的温度。
反应更快,痛觉却变得模糊。
心口那点微光,在悲恸与侵蚀中摇曳,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细微的刺痛。
一次狂暴锤击被巧妙引偏!
卡利班胸前空门微露!
魔刃凝聚加百世所有绝望,刺向搏动的幽绿核心!
就在刀尖将触污甲的刹那——
卡利班那两点暗红,猛地钉住加百世!
不再是纯粹的狂怒,而是一种空洞的、被强行拽出的、属于“卡利班”的悲恸!
这悲恸穿透污秽,撞入加百世心底。
同时,残破头盔下模糊的轮廓,极其艰难地动了动。
一个破碎的、几乎被吞噬的声音挤出:
“加…百…快…逃…”
嗡——!
加百世持刃的手,僵住了!
刀尖凝在卡利班胸前!
血管里的冰冷瞬间刺入视觉!
右眼被暗影覆盖的同时——
卡利班眼窝深处剧烈闪烁的幻象清晰映现:
一个有着棕色卷发、大眼睛的小小身影!
她仰着脸,向一片模糊如山可靠的黑影(曾经的卡利班),伸出小手,无声呼唤——
“爸爸!”
兄弟!
极致的悲恸冲垮堤防!
体内暗流彻底翻腾!
冰冷的纹路瞬间爬满他半边脸和持刃右臂!
皮肤麻木如覆冰甲。
核心微光剧烈波动。
卡利班眼中那抹“人”的悲恸,瞬间被指令的狂潮淹没!
巨锤带着碾碎一切的力量,砸向加百世毫无防备的肋侧!
毁灭再无阻隔!
卡利班化身的巨影,发起最终冲锋!
加百世横刃,暗紫光芒流转。
永别了,兄弟…
就在锤影吞噬他的前一瞬——
卡利班那两点疯狂燃烧的暗红,毫无征兆地,剧烈地、痛苦地闪烁了一下!
一股纯粹到极致、浸透痛苦与解脱渴望的冰冷意念,狠狠楔入加百世的意识:
结束这折磨!
他求死!
这念头如冰锥刺穿悲恸!
为了那孩子…为了他最后残存的牵挂…
结束它!
加百世放弃了守势!
所有的力量、速度、刻入骨髓的刀感,凝聚!
身影骤然模糊!
一道暗影贴着地面疾掠!
旋身!拧腰!
魔刃放弃所有变化!
刀尖一点凝聚的寒芒!
刃锋顺着卡利班主动迎上的轨迹,精准刺入!
直指——两点暗红之间的核心!
噗嗤——!
刃锋刺穿朽木与冰冷粘稠之物的闷响。
一股带着异样餍足的冰冷虚无感,顺着刀柄回流!
卡利班庞大的身躯骤然僵直!
巨锤上所有人脸的最后哀嚎,戛然而止!
扭曲肉块如泥剥落!
他眼窝深处,那小小的虚影随暗红光芒一同消散。
“呃…嗬…” 浑浊的叹息。
那两点燃烧,如炭烬熄灭。
轰!
铁塔倾颓。
卡利班巨大的身躯沉重仰倒,烟尘弥漫。
覆盖全身的粘稠污血迅速黯淡干涸,如陈年沥青。
残破铠甲显露,只剩蚀透的废铁。
加百世保持着刺出的姿态。
剧烈喘息,咳出带紫黑气息的污血。
极致一击的释放,让体内狂暴的能量彻底失控!
它们沿着手臂、顺着刃与骸的连接,倒灌而入!
更深的暗影脉络在他左脸、脖颈、胸膛下悄然扩张!
深入骨髓的寒意吞噬了所有知觉,连心口那点微光也彻底沉入冰冷的死寂。
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流的空洞回响。
噗通。
双膝砸地。
魔刃在他手中溃散为流散的暗雾。
他看着自己爬满暗影的手。
指尖触到卡利班冰冷、布满焦痕的头盔。
那触感陌生而遥远,仿佛在审视一件无关的遗物。
属于棕发小身影的幻影感掠过心头,只留下更深沉、关于自己未能守护的冰冷石块,压在意识深处。
寒风卷着灰烬,在废墟上空打旋,呜咽空洞。
渡鸦无声落下,停在他颤抖的肩上。
血金的眼瞳扫过死寂——
掠过不远处灰烬堆里,半截褪色的风车叶片,支棱着,像折断的枯骨。
冰冷的喙,轻蹭过他暗影覆盖的鬓角,沾上一滴紫黑色的露珠。
血月沉入焦土边缘,只留一抹污浊暗痕。
东方天际,一缕稀薄、近乎透明的灰白微光,艰难透出厚重的云。
它吝啬地铺在死寂的焦土上,没有暖意。
只在表面凝出一层薄霜。
光落在卡利班干涸如沥青的血上;
落在加百世新生却爬满暗影、冰冷 麻木的皮肤上;
落在渡鸦沾灰的羽上。
渡鸦血金的眼瞳,映着灰白冷光中主人低垂、彻底改变的侧脸。
羽尖擦过加百世的耳廓。
羽毛细微的摩擦声里——
混进了一声极遥远、又极清晰的吱呀。
像是那半截风车残骸,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固执地拨动了仅存的一叶。
铁灰色的天空下。
这声音,轻得像未及落下便已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