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黎子洋宿舍后的沈灵海十分激动,因为今天与黎子洋的关系进展是实质性的,她期待的事情正在慢慢实现——和那个自己一开始就起了兴趣的女生愈靠愈近。
“原来她得过抑郁症啊……”沈灵灵不禁喃喃地感慨。正如黎子洋自己所说,现在的她完全看不出是有过这样经历的人,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微笑,遇到认识的人都会很热情地打招呼,课间也偶尔可以看到她和附近的同学聊天,课堂上表现得也十分活跃很积极。
她完美得像一束鲜花,不仅是因为外表光丽鲜艳,她的性格也如沁人的芬芳一样感染着她周围的人。
惊叹着她的美,又心疼着她的悲。沈灵海对这个女孩生出了一丝恻隐,所以她才那么认真地要黎子洋把自己看作成好朋友,她想给黎子洋一点温暖,哪怕只有一点,也不想辜负她这份鼓起勇气重拾起的对生活的热爱。
沈灵海想到这,突然觉得“提醒起床”这份委托变得无比神圣和光荣。
沈灵海回到宿舍后,立马就被宿乐抓住进行“盘问”。
“不是,你不是应该早就回来了吗?你看看,徐静然都比你回来得早!去哪里了?老实交代!是不是碰上那个帅哥然后约会去了?”
面对宿乐“咄咄逼人”的态势,沈灵海一下子被吓住了,甚至忘了怎么组织语言,瞟了瞟旁边敷面膜的徐静然丝毫没有帮自己解围的意思,反而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深陷“绝境”。
“是呀,小海,我也有点想知道,每次我和我对象都要在楼底下腻歪一会儿才回来呢,少见你比我都晚回来,确实有点可疑!”
徐静然是日语系的一名学生,但是却和沈灵海她们分配在了一起住,加之她还有一个男朋友,和她们的关系虽说融洽却也不是密切,现在没想到连她也和宿乐一样开始八卦起来。
沈灵海心里暗暗暗叫苦:现在大学生的窥探欲也太强了吧?安抚好焦躁的宿乐后,沈灵海把自己晚上拍照遇到黎子洋,然后又去她宿舍里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把她拜托自己提醒起床的事也说了。
宿乐听完噗嗤一笑,接着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沈大小姐,下次答应别人前请先照顾好自己,是不是忘了谁每天提醒你起床呢?”
“没办法嘛,你说我当时都和人家信誓旦旦地说好了,人家提了要求我怎么也得答应吧?而且不管怎么样我起床肯定要比她早。”
“得,我这算是功德圆满了,光是你们俩还不够,黎子洋也间接的算我的功劳了吧?你们呀!好好记住宿乐的好吧!”听到宿乐自嘲式的打趣,沈灵海和徐静然这两个“起床困难户”默契地相视一笑。
第二天早上,没怎么被宿乐催促的沈灵海立马翻身下床,拨通了黎子洋的电话。
铃声并没有响多久,很快就被接通了。
“嗯……喂……”电话那头传来黎子洋娇柔的声音,因为没有完全清醒,黎子洋说话更像是婴儿的呓语,慵懒惺忪,捻着羽毛在沈灵海的耳廓边挠了挠,让沈灵海莫名觉得心头颤了一颤。
“喂?子洋?起床了吗?该起床了。”
“嗯……好……谢谢你……”
在旁边化妆的宿乐听到沈灵海通话结束后,不禁嘀咕了起来:
“子洋?都这么亲切了嘛?”
“嗯嗯嗯?怎么大清早醋坛子打翻了呀?好像是乐乐你那边哦!”沈灵海觉察到宿乐的不对劲了,但是她还是照旧开着宿乐的玩笑,因为她知道如果宿乐真的因为这个事情生气了的话她一定会坦诚地讲出来。
“谁吃醋了!就算吃也不可能吃你的!”听到沈灵海这样说自己,宿乐气呼呼地扭过身去,貌似是不开心的样子。
但是她还是会耐心地等沈灵海,和以前一样。
两人吃完早点后,一起结伴来了教室,等到上课还有大约十分钟的时候,黎子洋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不一会儿,沈灵海就收到了黎子洋发来的信息。
「谢谢啦!时间刚刚好!终于不是气喘吁吁地来上课了!谢谢谢谢大恩人!」
「哈哈哈哈哈,感觉好像破坏了你的晨练环节。」
「可别!晨练环节能少一次算一次吧!鄙人不擅长奔跑……」
沈灵海这个时候才发现平日里拘谨得有些过分的黎子洋此刻有着不同以往的亲和,好像和人有了亲密的接触后,她又在变换着一副新的面貌。
当她循着黎子洋座位望去时,却发现黎子洋也在看着自己,继而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这对于沈灵海来说不是什么太辛苦的事情,有时候课程安排不紧,对于黎子洋来说时间足够宽裕,自己也就没有叫她起床的必要了,甚至有时候黎子洋偶尔也会早早起床,发消息告诉自己不必再打电话了。
就这样,两人有了一个小小的约定,小约定带着一份期待,一丝温情。
时间很快来到临近中秋节的几天,下半年的第一个小假期让很多学生都很兴奋,纷纷筹谋着中秋节的活动,但是对于沈灵海而言,这个节日其实并没有那么值得期待。
自己高考完以后,看着很恩爱的父母突然间就离异了,跟着母亲生活的沈灵海很体谅母亲的难处,经常打电话陪她聊天,一想到原本阖家欢乐的时节,母亲自己一个人在家孤苦伶仃,身处异乡的她也不由得感到悲凉。
由于今晚宿乐有选修课,两个人吃完晚饭后便又分开了,自觉无聊的沈灵海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操场上,看着周围喧嚣的人,心里的孤寂又开始油然而生。
恰在此时,她远远地看到一束俏丽的身形,一身黑色的大衣和米白色的长筒靴正在远处来回踱步,想到今天黎子洋是这身打扮,沈灵海便十分肯定地相信那就是她。
操场上的气氛是很热闹的:健身的潇洒、畅谈的欢愉、情侣的暧昧……几乎所有人都是成群结队,唯独她们两个人形单影只,周遭的笑语将孤独的人的寂寥感无限放大,最终慢慢形成了一股神秘的引力。
大抵是有了同病相怜的感情,沈灵海急不可耐地走向黎子洋,像是被磁铁浑厚的吸力拉拢了过去,好似靠近她便没有了那种惆怅。
此时黎子洋一个抬头也发现了正向自己走来的沈灵海,于是也开心地迎了上去,好奇地询问这个操场上的“稀客”:“你怎么在这儿呀小海,你也在散步吗?”
“啊,宿乐去上选修的课了,我一个人也很无聊,就在这里瞎逛逛。”一见到黎子洋,沈灵海便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却又很喜欢和她亲近的感觉,这种心理状态很像一个喜欢打游戏的菜鸟小白。
又菜又爱玩。
“这样啊,那我们一起走走?反正都是一个人嘛。”黎子洋最后的尾音夹带了几分期许,让正有此意的沈灵海欣然接受了这份邀请。
说来很奇怪的一件事,两个人平常明明没有那么多的交集,但是一旦在一起后便像是唤醒了语言记忆,数不清的话题会接踵而来,水到渠成般的顺畅。
正在她们两个聊着开心的时候,一名男生轻轻从后面凑了上来,待到她们停住以后,很礼貌地问黎子洋:“你好,同学,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男生穿着一身简易的运动装,眉宇之间透漏着几分英气,是个很标准的帅哥,按道理来讲,很难让女生拒绝。
但是黎子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怔得有些发懵,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掏出手机的手似乎十分抗拒。
看出黎子洋窘态的沈灵海立马伸出臂膀轻轻护住黎子洋,替她说出她有些难为情说出的话来:“我朋友有些害羞,不太方便,抱歉啦……”
男生见状也是很识趣地道了个歉,友好地道别后便离开了。
“谢谢你,要不然我不知道怎么说。”黎子洋见男生走远后,侧过脸和沈灵海道谢,而娇羞和尴尬还残存在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好像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没事啦,我应该没有猜错你的意思吧?”沈灵海试探性地问了问黎子洋,看她笑着点了点头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你看起来就是那种不太会拒绝别人的人。”
听到沈灵海对自己发出这样的评价,黎子洋疑惑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又哭笑不得地问她:“你怎么能看出来别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嗯……可能是平常观察出来的吧,你这么温柔的人,拒绝别人应该对你来说很难吧?”
“其实被你说对了,我确实是不太会拒绝别人,因为很少会有人来问我或者拜托我什么事情,反正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短短的一句话,好像她的经历一样苍白,惨淡地交代了那些没有人陪伴的日子有多么的百无聊赖。
沈灵海倏忽间觉得有一股热血顺着整个身体的脉络汹涌地流动起来,冲着自己的神经有了一个想法。
“子洋,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啊?!现在吗?不是,怎么突然想到去看电影啊,都几点了?”
面对沈灵海的临时起意,黎子洋有些始料未及,她倒也不是不愿意去,只是现在都已经八点左右了,再回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走吧走吧,反正马上要放假了,我们一起出去玩一次!”沈灵海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查询最近可以赶得上的一场电影,“诶!找到了!这个是八点五十开播,离咱们这里不远,我们现在就走!”
“可……”黎子洋半个字还没吐得清晰,就被沈灵海一把扣住了手腕,一路拽着她走到了校门口,土匪式的生拉硬拽没有让黎子洋感觉到丝毫不适,反而很享受着她带来的愉快和兴奋。
两个人很快到了电影院,在等着出票的时候,沈灵海还买了一大桶的爆米花,两杯果茶,当看到沈灵海腾不出手的样子,黎子洋又控制不住地一笑:“你晚上没吃饱吗?买这么多爆米花怎么吃的完?”
沈灵海对黎子洋的吐槽不以为意,努努嘴示意她接过果茶后,又很骄傲地说:“爆米花可以吃不完,但是不能不买,那样很缺氛围的好不好?”
再看黎子洋时,沈灵海发现她笑出了声音,而不再是唇角的翘起,这次看电影的决定明明很草率,她却好像感觉很满足,仿佛是在享受一场史无前例的游玩,放松,惬意。
由于是今天的最后一档,等到电影开始半个小时过后,影厅里仍旧是只有沈黎二人,在中间的绝佳观影位置,看着这部优秀的喜剧电影,两个人感到格外的酣畅。
电影的剧情十分有趣,惹得沈灵海不顾形象地前仰后合,而黎子洋却在一旁努力憋着笑,直到影片高潮的一个爆笑环节,让黎子洋彻底端不住了架子,扑哧地一笑引得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笑你就大声笑出来嘛!干嘛硬憋着?没看见就只有咱们两个人了嘛?”沈灵海有些无奈,拍着黎子洋的后背,不解她为什么想大声地笑也如此幸苦。
“第一次和人看电影,有些不习惯。”黎子洋大口地缓解着呼吸,趁着这会儿她爽快地笑了几声,好好地发泄了几下。
但沈灵海却感觉很不是滋味……
她真的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吗?甚至都没有人陪她一起看过一场电影?
之后的剧情里,黎子洋也不再压抑着自己开心的欲望了,和沈灵海一起不受拘束地笑起来,此刻的她融在那一片自由的空气中,不再是一个时时刻刻遏制着任何情感本能的女孩。
电影结束时已经快要十二点了,黎子洋本来催促着沈灵海快点走,哪知她却在后面慢慢悠悠,将最后一点爆米花吃得干净才缓缓说道:“反正咱们学校也不查寝,都已经这么晚了还着急什么呀。”
被沈灵海这么一说,黎子洋也稍稍安了心,和她一起在还没有变成寒冷的夜晚里慢慢行走,抛弃了以往所有的烦恼和忧心,品味着果茶的留香和刚刚电影的情节。
在走到离学校不远的橙榕蛋糕房时,沈灵海有些惊喜,不由得惊呼出来:“我的天呀!橙榕现在还没有关门呀!”
她正要向蛋糕房迈去时,却又嘀咕着算了,于是黎子洋却在身旁不解地问道:“他家蛋糕就是很好吃的,很喜欢吃嘛?去买一点呗。”
“好吃是好吃,但是太贵了,偶尔吃一吃还行。”
“没关系的,我请你吃!”
黎子洋二话不说又把正要走开的沈灵海拽进了店里,由于已经很晚了,店里并没有剩下多少的糕点,加上老板又诱惑她们可以便宜不少,黎子洋索性将店里为数不多的几份糕点全部买了下来。
结账时,沈灵海仍觉得有些昂贵,于是抢着和黎子洋付款,但黎子洋却先她一步,随后又笑眯眯地和她说:“今天高兴!”
那一刹那,沈灵海忘了第一次遇见黎子洋时她脸上朦胧着的绵绵冷雨,如今可掬的娇憨像一捧被阳光晒过的泉水,清澈且温馨。
她今天好像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只是短短的一个晚上,两个人却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在回去的路上,沈灵海仍充满期待地问黎子洋要不要在学校和她过中秋节,对于这个黯然伤神的节日,她又开始有了一片希冀。
“中秋节嘛,我还要回家的,毕竟是休学以后第一次有回家的机会,我爸妈也肯定很关心我在学校这一个月里的状态。”
“你家住在什么地方呀?离咱们学校不远嘛?”
“我家就住在本地呀,在城东区那边,坐学校门口的公交很快就回去啦!”
“哇!那好方便呀!有家在这里的话会比较安心!”知道黎子洋是本地人后,沈灵海有些出乎意料,但同时又很开心她在这座城市里有着一份切切实实的依靠,以至于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孤单。
“我倒觉得除了家,认识一些不错的人也会让人很安心。”
黎子洋说罢,对着沈灵海眨了眨眼,像是道路两侧紧紧依靠着的灯光,在孤寂了许久后,又闪烁出动人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