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别有风味,圆月高挂天空。街道的霓虹灯依旧闪烁着,高楼上的每扇窗户后都透出刺眼白光。
「终于下班了...」
少女摇摇晃晃的走在人行道上,她的粉色短发被霓虹灯染成了紫红流彩。疲惫的眼神无力的观察着脚下,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绊倒在地。
她拍了拍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工装,原本的浅灰色已经看不到了,留下的只有无法被灯光渲染的污渍。
马路上的车从未停止它们的咆哮,这每一声都在刺激少女的神经,她皱了皱那本就不平的眉头。
「真吵啊...」
愤怒的情绪操控着她随便抓了个东西扔出去。
「啊,我的员工证!」
少女迈着本就不稳的步伐追了过去,在握住员工证的那一刻,疲惫的身躯再也无力支撑她,地面的冰凉不使人在意,时间的流逝更使人清醒。
她看着眼前的员工证,名字处是用刚劲的笔迹写下的「朝歌」二字,照片中的少女也更显活力和可爱,与塑料片反光映射出的她判若两人。
「呜...为什么...」
在这夜晚中,来去匆匆的人们不会理会她的哭声,他们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表,生怕有一分钟驻足而延后整个安排。
......
咔哒...咔哒...
漆黑的走廊因响起脚步声而亮起灯光,钥匙被朝歌推进钥匙孔中,沉重的防盗门与门框摩擦响起令人酸牙的吱吖声。
「我回来了...」
屋内没有人回答,沉静的黑暗如同魔兽一般将她吞噬。她没有开灯,而是径直走向了那空荡房间中唯一的沙发和电视。
她轻轻按下遥控器上的按键,电视机那刺眼的蓝光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她深埋于沙发温柔的环抱。很快电视机上就显示了一个动画小人。
其中的小人样貌十分可爱,漆黑的头发如同夜晚的轻纱,身着的银甲震慑着四方的魔物,她紧紧握住手上的剑。
「拉缇还没有来吗?」
少女脸上略显紧张神色,但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而这一幕却使朝歌坐直了身子。
「莫切莉尔,你可一定要赢啊!」
朝歌抓住沙发那只手的骨节都发了白,她紧张的盯着电视机里那位名为莫切莉尔的少女。
「来吧,你们这群怪物!我乔约斯家族的名誉可不会毁在你们手上!」
莫切莉尔向前大迈一步,手中的剑分裂无数小块,一粒一粒飞到她的身上,渐渐组成了银光闪闪的外骨骼式装甲。
莫切莉尔举起拳头,然后以巨快的速度砸向地面,土地顿时四分五裂,化作小块飞向每一个靠近的魔物。
朝歌看着电视机里的莫切莉尔,瞳孔中不自觉就冒出光来。
「今天的《机甲神姬》到此结束了...」
朝歌倒在沙发上,眼里满是莫切莉尔那飒爽的英姿,明明是一个女孩子,却帅的一塌糊涂。
「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啊...」
她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捏了捏自己的脸。镜中的她怎么也算不上英姿飒爽,不仅如此,她似乎连曾经那活泼可爱的自己也丢失了。
动画与现实的极致反差更是折磨着她自身。她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去不了那样的世界,转生什么的都是假的,就算真有那样的世界,自己真的能做得到莫切莉尔那样吗。
但无论如何呐喊、尖叫,这平静的日常不会打破,一切都如同播放机倒放那般简单且枯燥。
她脱下那沾满汗水的工装,在浴室中调好了水温,既然自然的雨声可以使人冷静,人造的雨声亦是如此。
温水冲走了满身的疲惫与精神的颓靡,柔软如云朵般的水雾轻抚她光滑的肌肤,这是朝歌独属于自己的治愈时刻。
水声结束时,钟表时针已经来到了一天的起点与终点,连一阵风也不曾路过窗口送来清凉的慰藉,只有桌上的小风扇还在辛勤的工作。
朝歌换上了浅粉五分短裤和纯白短袖,让人眼前一亮,因为这样一看,她现在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刚刚开学的女大学生。
已是深夜,孩童时家里大人总是会拿怪物一类的事情骗朝歌睡觉,不过现在她却没有丝毫恐惧的情绪,有的反而是对于这独属于自己时间的暗爽。
朝歌的拇指不断的滑动手机的屏幕,一条条类型相同的视频从她眼前逃走,看了十分钟,朝歌竟是一点也想不起刚才到底看了什么,就像是为了浪费时间而看一般。
「啊...好无聊...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吗?」
时钟的滴答声如同定时炸弹的倒计时般提醒着她。放下手机后,那疲劳感再次覆盖了她的身体。
柔软的床包裹她的身躯,沉重的眼皮阻断了获取光源的眼睛,悦耳的纯音乐成为了放松身心的催眠曲。
「再见,今天的我。你好,明天的我...」
......
如同画笔轻轻划过天际,纯黑顿时染上湛蓝的色彩。手机闹铃响起的瞬间,连麻雀都被吓得直冲天际。
「呜...早上了吗?」
伴随着窗外的第一声鸟叫,街道中开始有了生气。朝歌趴在窗台向外看,微风吹动了树叶与她的发丝,也不时带来自行车的铃声。
梳齿划过发丝,将翘起的头发捋平。冰凉的水浸染每一寸肌肤,刺激着懒惰的神经。
洗漱好后,朝歌来到了厨房,她随意的在冰箱中点了点,然后将手伸向了还未开封的速冻培根。
「鸡蛋还剩了两个,面包...没了。」
朝歌所幸心一横,从冰箱里拿出不知什么时候做的米饭与鸡蛋、培根加上未贴标签的调味料进行翻炒。
金黄的鸡蛋包裹着每一粒米饭,加上翠绿的葱花和粉嫩的培根,让人觉得卖相不错。
「不愧是我!」
朝歌自傲的拍了拍手,将盛满炒饭的勺子送入嘴中,而那份美味,没有一点延迟的在她嘴里炸开。
「呜...」
这炒饭好吃到朝歌恨不得写下来做法寄给她最讨厌的人。
无法探究味道,酸甜苦辣咸在此刻具象化的展现出来了,或许在朝歌的感觉中,这炒饭还有一丝丝的麻嘴。
这份炒饭理所应当赏给了垃圾桶大爷,朝歌希望它能不怨恨自己,一路走好。
虽然肚子还在咕咕叫,但预感到生命上的危机迫使着朝歌不要再去想那盘炒饭。
(诶...就当减肥了吧。)
换好衣服后,朝歌也打开门踏入那无法改变且重复的一天。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本应此时到达的公交车并未背着那明晃晃的绿色外壳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时间不断压缩,朝歌那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了,她不得不迈开双腿,在这无人的道路奔跑起来。
所幸天气还算凉爽,奔跑带起来的风也使她感觉舒适了些。
「哈...这么看...应该赶的上。」
朝歌第一次感到努力是有结果的,今日的打卡顺利到她认为她是在做梦。
原本卡顿无比,就连主任打卡也要卡三卡的打卡机,今天却在自己这里开了先例,朝歌那坠入谷底的心情一下就飞了起来。
朝歌将自己的工具摆放好,然后在机器一声一声的轰鸣中,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工作一切顺利...本是想这么说的。」
可工厂中阴森的气氛让她脊背发冷,每一个人都在正常工作着,但这幅过度和谐的场景反而成了最阴森的图画。
「唔嘎!」
奇怪的声音回荡在工厂中,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那些人就像真正的木偶一般,连身体被圈进机器中,也只会摇动双手,宣告自己的死亡。
「到底发生了什么!?」
铁质的门发出刺耳的声音,自门中走来一名身着深蓝西装的男子,而远处飞来一只蝙蝠到了他的肩膀上。
「什...什么情况!?」
朝歌目不转睛盯着那西装男,她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脸色也不自觉的泛紫。
那西装男的脸上没有五官,血肉模糊的一团糊在他的脸上,手也是一般,红通通的还在向下滴着不明液体。
朝歌屏住呼吸向后退,本以为不会惊扰到它们,却未曾想那蝙蝠大叫一声,直奔朝歌而来,西装男也注意到了,迈着那不正常的步伐,向朝歌而来。
「咕噜~咕噜~」
西装男每一次迈步都会发出这黏腻恶心的声音。
朝歌的大脑还未处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此时即使不经过大脑思考,用大肠思考也知道不跑就死定了。
可命运就喜欢开玩笑,朝歌左脚绊右脚一个跟头栽进了空的纸壳箱里。
「啊...疼!」
不知道什么东西给朝歌头上来了一下,然后掉到了她的手上。
「玻璃球?」
如鸡蛋大小的玻璃珠子落在她的手上,玻璃珠子里面却有一个微缩的小世界。
珠子内部是一片高台,一个石制的座椅立于其上,石椅两边各是赤红如血的水晶,水晶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但由于粗糙的质感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一朵朵赤红的彼岸花盛放于水晶之下,它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混乱的情况使朝歌更看不懂了,但眼前的蝙蝠马上就快亲她脸上了,于是在这危急存亡之中,她的脑子为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
拿玻璃珠子弹它丫的。
此讯息未经过意识审核,由大脑批准,身体执行,玻璃珠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朝歌投了出去。
「啊...坏了!」
这条本就漏洞百出的方法还失败了,朝歌的手在撇出去之前就打开了,导致玻璃珠摇摇晃晃的飞了出去,像是在和蝙蝠撒娇般给了它一下。
玻璃珠的击打使蝙蝠更生气了,它直冲向朝歌,用最大的力气...将朝歌的双手按在了墙上。
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阴影盖过朝歌的脸,她不敢睁开眼睛。
滴答...滴答...
黑红的液体滴在地上,冰冷的触感自朝歌脸上传来,她的下巴被狠狠捏住向上抬,那力道像是要将朝歌的脖子折断一般。
疼痛迫使朝歌睁开双眼,而这恶心的一幕使她这一生都无法再忘记。西装男的脸不断蠕动,连带着一颗颗牙齿、睫毛、血液、皮肉。
泪水混合着西装男手上黑红的液体从朝歌脸上滴落,而西装男发出惊悚的笑声。
「咕~咕~咕嘎!」
西装男的脸渐渐变形,露出了一圈锋利的牙,然后缓缓向朝歌靠近。
「别过来!」
朝歌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束缚,却没想到那小蝙蝠力气如此之大,无论她如何动作蝙蝠都是纹丝不动。
尖利牙齿上的粘液从朝歌脸上滑了下去,恐惧与无助迫使她闭上了眼睛,只能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把你那恶心的手从那女孩脸上拿开!」
陌生的声音从工厂不远处传来,这声音如子弹般直中朝歌的心,朝歌缓缓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位与她年龄相差不多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