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七羽解惑

作者:月下龙海 更新时间:2025/6/16 23:53:45 字数:2452

自从李淘淘这位“挂名社员”的加入,七羽的“锦绣织”社团总算是暂时摆脱了被学生会强制解散的命运。学生会干事虽然对这个只有两人,且其中一人明显是来摸鱼的社团抱有怀疑,但在李淘淘那“不服来辩”的眼神和七羽温吞却坚定的态度下,也只能暂时放行。

于是,星华重点高中那间偏僻的旧画室,便成了李淘淘每日午后雷打不动的“秘密基地”。她通常会像只慵懒的猫一样蜷在角落那张唯一还算柔软的旧沙发上,塞着耳机,盖着校服外套呼呼大睡。而七羽则依旧坐在窗边,沉浸在他的一针一线,一思一缕之中。阳光透过高窗,将他专注的侧影拉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旧纸张的气息,以及偶尔从七羽工作台上飘来的丝绸与各色丝线的清雅味道。

起初,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七羽专注于他的刺绣,李淘淘专注于她的睡眠。但渐渐地,或许是这间活动室太过安静,或许是七羽身上那种与世无争的沉静气质让人不自觉地放松,李淘淘醒着的时间开始变长。她会支着脑袋,看七羽灵巧的手指在绷子上翻飞,那些五彩的丝线在他指尖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渐渐勾勒出精美绝伦的图案。

某天下午,李淘淘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刻倒头就睡,而是烦躁地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最后,她猛地坐起身,抓起一个抱枕狠狠捶了几下,闷闷不乐地开口:“烦死了!真是烦死了!”

七羽正小心翼翼地为一方手帕绣上几尾灵动的金鱼,闻言,他停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用他那特有的、清澈柔和的目光望向她,轻声问道:“李同学,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能有什么事!”李淘淘没好气地嚷道,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厌烦,“又是那些苍蝇一样的男生!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哪儿去了?除了看身材还会看什么?今天体育课,那个隔壁班的什么篮球队队长,借着捡球的机会故意往我身上蹭!还有早上,那个学生会的谁谁谁,假惺惺地送什么笔记,眼神黏糊得像鼻涕虫,恶心死了!”

她越说越激动,像一只炸了毛的小母狮:“还有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以为送点小礼物,说几句甜言蜜语,或者故意制造几次‘偶遇’,本小姐就会对他们另眼相看?做梦!他们那种眼神,那种语气,那种自以为是的讨好,都让我觉得……反胃!”

七羽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或惊讶的表情。他的目光温和而专注,仿佛一汪平静的湖水,能包容所有的情绪。等李淘淘一口气把积压在心里的怨气都发泄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李同学,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被人用那样的方式对待,确实会让人觉得不被尊重,甚至感到被冒犯。”

李淘淘愣了一下,她原以为七羽会像其他人一样,要么觉得她小题大做,要么就是敷衍地安慰几句,甚至可能还会暗地里觉得她是在炫耀。但七羽没有,他的话语里带着真切的理解。

“不过,”七羽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你有没有想过,虽然很多人的方式让你反感,但也许并非所有人都是出于纯粹的恶意?有些人可能只是……不太懂得如何正确地表达自己的好感,或者被一些社会上对‘追求’的错误观念误导了。当然,这并不能成为他们让你感到不适的借口。”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你讨厌那些只看重外表的目光,这很正常,因为每个人都渴望被真正地了解和尊重,而不是仅仅被当作一个符号或者物件。但如果因为这些不愉快的经历,就将所有试图接近的人都贴上‘恶心’的标签,一概而论地拒之门外,会不会也可能错过了那些……或许真心想要认识‘李淘淘’这个人,而不是‘辣妹李淘淘’的机会呢?”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给那些家伙好脸色看?”李淘淘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服气,但明显没有了之前的尖锐和暴躁。

“不,”七羽轻轻摇头,耐心地解释道,“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去迎合那些让你不舒服的人。而是,你可以尝试着去分辨。分辨哪些是浮于表面的欲望和轻浮的搭讪,哪些可能藏着一些笨拙但未必怀有恶意的善意。这很难,我知道,尤其是在你已经有了很多负面经验之后。但一味地排斥和愤怒,最终困住的可能还是自己。毕竟,真正糟糕的只是那些不尊重人的行为和态度,而不是所有对你抱有好感的人,对吗?”

七羽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股清泉,缓缓流过李淘淘有些焦躁的心田。她发现,自己竟然认真地听进去了这个平时看起来有些“娘娘腔”、不爱说话的男生说的每一句话。他的分析不偏不倚,既没有盲目地站在她这边指责所有男性,也没有像某些“人生导师”一样对她说教,更没有丝毫阿谀奉承的意思。他只是平静地陈述,温和地引导。

渐渐地,李淘淘发现,这个外表秀气得像个女孩子的七羽,内心似乎和他的外表完全不同。他身上有一种超越同龄人的诚实、智慧和稳重。他不会因为她的美貌而刻意讨好,也不会因为她的抱怨而敷衍了事。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却又用最温柔的方式表达出来,让她能够接受,并引导她去思考。

这种感觉……很奇妙。李淘淘突然觉得,眼前的七羽,有点像……像一个沉稳又有点唠叨的老妈子,总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你最中肯的建议;又或者,像一个稳重可靠的父亲,无论你闯了什么祸,发了多大脾气,他都会在那里,静静地听着,然后告诉你该怎么做。

“父亲……”这个词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痛了李淘淘的心。她想起了自己那个总是忙于事业、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的董事长母亲,强势而冷酷,永远用命令的语气和她说话。然后,她又想起了那个在她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却依旧温暖的男人——她的父亲。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却做得一手好菜,会在周末陪她去游乐园,会在她哭鼻子的时候笨拙地安慰她,会在她取得一点点小进步时笑得比谁都开心。只可惜,那场无情的车祸,在她小学毕业那年,永远夺走了那个总是用慈爱目光注视着她的男人。

从那以后,她似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那种被人全然理解和包容的温暖了。她用张扬的打扮和火爆的脾气作为自己的保护色,抵御着外界那些或探究或欲望的目光,内心却越来越孤独。

此刻,看着七羽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听着他温和却充满力量的话语,李淘淘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她赶紧低下头,掩饰住突如其来的情绪。原来,这个被她当成“午睡据点”的破旧社团室里,这个被她偶尔戏称为“小社长”的少年,竟然能给她一种久违的、类似父亲般的安心感和被守护感。

她发现,自己似乎不再仅仅是为了躲清闲和午睡才来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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