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端坐在学生会长办公室的真皮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落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精致的面庞上,却无法驱散她眉宇间那一抹郁结的思绪。
已经过去三天了,那个叫七羽的少年,仍然像个谜一般盘踞在她脑海中。
说他是"平民"?可他那双眼睛,那份从容,那种泰然处之的气度……那不是一个普通平民少年该有的样子。林月见多识广,她身边的精英与富二代,或是傲慢自负,或是虚张声势,那种"刻意表现"的痕迹总是难以掩饰。但那个七羽,他的淡定与从容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浸润在血液中的。
这才是最可疑的地方。
林月轻轻按下了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叶轻语,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不到半分钟,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梳着利落短发的女生走了进来。她是叶轻语,学生会秘书,同时也是林月父亲企业里一位年轻有为的计算机专家,林月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会长。"叶轻语微微点头,镜片后的眼睛犀利而冷静。
"轻语,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林月示意她坐下,声音平静而不容置疑,"帮我查一个人,高一(3)班的七羽,锦绣织社团的社长。"
叶轻语秀眉微挑:"是因为那个旗袍海报事件?"
"不仅仅是海报,"林月的目光变得深沉,"那个人很特别。我需要了解他的一切:家庭背景、成长经历、社会关系……所有你能查到的。"
"明白了。"叶轻语轻轻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出一丝自信的光芒,"请给我24小时。"
作为享誉校园的"情报控",叶轻语向来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通过她的手段,不论是哪个学生的隐私,大多都能被一一揭开。这让她在学生会的工作中显得尤为重要,也让她养成了一种"尽在掌握"的自信。
然而,这一次,情况却有些不同。
24小时后,当叶轻语再次站在林月面前时,她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查到了吗?"林月从手头的文件中抬起头,看着她的得力助手。
"会长,"叶轻语少见地犹豫了一下,"这个七羽……非常奇怪。"
林月来了兴趣:"哪里奇怪?"
叶轻语递上了一份薄薄的资料,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专业人士难得的挫败感:"我动用了所有可以利用的信息网络和数据库,包括学籍系统、社交媒体、甚至一些……半公开的渠道。但是关于七羽的信息,少得可怜。"
林月翻开资料,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七羽,男,16岁,星华高中高一(3)班学生,毕业于明珠市第三初级中学,入学成绩优异。紧急联系人填写的是一位远房亲戚,具体关系不明。
"就这些?"林月蹙眉,"家庭住址,父母信息呢?"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叶轻语的语气变得凝重,"入学表格上填写的住址是明珠市老城区的一个小区,但我派人去核实过,那个单元根本没有姓七的住户,附近居民也没见过符合条件的少年。至于父母信息,学籍系统里空白一片,只有那个所谓的远房亲戚作为监护人。"
"这不合常理。"林月的声音冷了下来,"即便是孤儿,也应该有完整的社会关系记录。"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继续深挖,但一无所获。"叶轻语略显挫败地推了推眼镜,"网络上也找不到任何与他有关的痕迹,没有社交账号,没有参与过公开活动的记录,甚至连他初中时期的任何资料都少得可怜,除了那份官方的毕业名单。"
林月合上资料,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她的指尖再次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显示着她内心的思考。
"轻语,你怎么看这种情况?"
"只有两种可能。"叶轻语思考片刻,给出了她的分析,"第一,他的背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刻意抹去或高度保护,以至于超出了我们的查询权限。第二,他确实是一个谜,一个没有任何过往的'幽灵'。但是第二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刻意抹去……"林月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一个能制作出那种水平旗袍的少年,懂得传统工艺,言谈举止成熟老练,却查不到任何像样的背景。"
"他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叶轻语不由得用了这个比喻。
林月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着校园的景色。阳光下,她的剪影优雅而充满力量。
"继续关注他,但不要打草惊蛇。"她的声音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兴奋,"这个七羽,越来越有意思了。"
叶轻语敏锐地察觉到林月语气中的变化。在星华高中,能真正引起这位"女王"兴趣的人或事,少之又少。而现在,那个看似普通的七羽,无意中做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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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七羽正在锦绣织的活动室里忙碌着。距离上次林月的突然造访已经过去了一周,他不得不认真考虑社团的生存问题。当前除了他和"挂名"的李淘淘外,锦绣织确实没有其他成员,而学生会明确要求每个社团至少要有三人才能维持运转。
经过反复思考,他决定举办一场小型的刺绣艺术展,希望能藉此吸引对传统工艺感兴趣的学生。此刻,他正专注地在一块绢布上绣着最后的点缀,这是展览的重头戏——一幅糅合了苏绣与现代设计元素的作品《春晓》。
社团门被猛地推开,一阵熟悉的香风扑面而来。李淘淘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金色的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欢快地摆动。
"七羽!大新闻!"她一屁股坐在七羽对面的椅子上,兴奋地压低声音,"知道吗?有人在打听你的事!"
七羽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稳定的绣法:"谁在打听我?"
"学生会的人!"李淘淘凑近了些,"我闺蜜是学生会体育部的,她告诉我,前两天看到叶轻语——就是那个平时冷冰冰、戴眼镜的学生会秘书——拿着你的照片在问一些老师和同学。好像在调查你的底细!"
七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表情依然平静:"可能是因为上次的海报事件吧,学生会要确认社团情况很正常。"
"才不是呢!"李淘淘不满地瞪大眼睛,"我闺蜜说那个眼镜女问的问题可古怪了,什么你平时住哪里啊,家里有什么人啊,做什么工作的,平时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甚至有没有见过你的父母……这哪里是查社团,明明就是在查你个人嘛!"
七羽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他早该预料到的,那个学生会长的眼神太过锐利,自己的伪装恐怕已经引起了她的怀疑。
"你、你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李淘淘眯起眼睛,突然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噗——"七羽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能有什么秘密?最多就是不好意思让人知道我会女红,怕被笑话罢了。"
他故意这样说,果然引起了李淘淘的反应:"什么女红!明明是传统工艺!而且你绣的东西这么厉害,笑话你的人才是眼光有问题!"
七羽暗自松了一口气,李淘淘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了。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了。
"对了,我看你最近一直在忙,是在准备什么吗?"李淘淘好奇地打量着桌上的绣品和草图。
"准备办一个小型刺绣展,就在校园艺术节期间。"七羽指了指墙上的日程表,"希望能招到更多对此感兴趣的社员,这样锦绣织就不会被取缔了。"
"哇!这主意不错啊!"李淘淘一拍手,"我可以帮你宣传!这次可不能再搞什么旗袍写真了,上次的乌龙够我们受的了。"
七羽微笑点头,但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那些调查,那些窥探,都让他感到一丝危机感。来星华高中,隐藏自己的身份,不就是为了摆脱家族的光环,证明自己真正的价值吗?如果身份被揭穿,一切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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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羽回到了位于城南的小出租屋。与林氏珠宝大小姐的豪宅相比,这个只有二十多平米的单间显得简陋而拥挤。但对七羽来说,这里却是他真正的"自由空间"——没有家族的束缚,没有旁人的眼光,只有纯粹的自我。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开一看,是一条银行转账短信:三万元已入账,转账人:苏雅婷。
紧接着,又是一条微信消息:"钱收到了吗?够不够用?别舍不得花,有需要再跟妈妈说。记得按时汇报近况,不然我真要亲自去学校看你了。"
七羽苦笑着回复:"收到了,谢谢妈。够用了,我花销不大。学习一切都好,社团也在正常运转,请您放心。"
发完消息,他靠在床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从那天母亲找到他后,每周都会固定汇款和询问情况。一方面,他感受到了母亲的关爱,但另一方面,这种密切的联系也让他担心自己的"秘密生活"会被打破。
七羽起身,走到书桌前,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家族戒指——凤翎阁的传承信物。按理说,他不该带着这个来星华高中,这太冒险了。但这枚戒指是爷爷亲手交给他的,寓意着对他绣艺的肯定和期望,他无法割舍。
他小心地抚摸着戒指上精细的凤翎纹路,然后将其重新收好,藏在一个暗格中。随后,他又检查了房间内的其他物品,确保没有任何可能暴露家族身份的痕迹。
手机又一次震动,七羽以为是母亲的新消息,点开一看,却是一条推送新闻:《凤翎阁少主隐退江湖?业界猜测不断》。文章中提到,凤翎阁继承人的突然"消失",引发了业界广泛关注,一些人猜测是因为家族内部权力斗争,另一些人则认为是为了深造而暂时隐退……
七羽迅速关闭了新闻,但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离家出走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业界,家族的关注度和寻找力度可能会进一步增加,而学校里又有人在调查自己……
他必须更加谨慎了。
次日清晨,林月比平常早了半小时到达学生会办公室。她打开电脑,开始浏览叶轻语昨晚发来的补充调查报告。
看了一会之后,她合上笔记本电脑,站在窗前思考了片刻,然后做出了决定。
"既然调查不出来,那就直接接触吧。"林月拿起手机,拨通了叶轻语的电话,"轻语,帮我查一下艺术节的安排,听说锦绣织要办个刺绣展?"
"是的,会长。"叶轻语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定在下周三下午,地点在艺术楼二层展厅。"
"好,我会亲自去看看。"林月的嘴角微微上扬,"既然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那我倒要看看,这块'石头'究竟有何不同。"
她相信,随着接触的深入,任何秘密都无处可藏。而那个看似平静如水的七羽,必然会露出破绽。这场充满智慧与耐心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