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少女吗...硬要说诺亚对她们的印象,那就是天真热血、无所不能、口中总念叨爱与希望、自以为是的笨蛋。
但诺亚并不反感这样的魔法少女们。
能勇敢主动背负着他人的期待和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能为了拯救与自身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不惜付出自己生命;追求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不论敌人多么强大也不会放弃希望。
这才应该是人类该有的模样。
从她记事起,就总会梦见某种光——不刺眼,但炽热又温柔,像有意识般呼唤着她前往它所在之地。
梦中的声音低沉且遥远,仿佛跨越星海而来。
诺亚平日里偶尔能听到一些“不存在”的声音,像低吼、咆哮、呼吸、咀嚼等各种各样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
年幼时她曾试着告诉大人,可换来的不过是他们觉得她想象力丰富的微笑与敷衍。
但诺亚知道,那些声音,是真实存在的。
随着成长,周围的人渐渐厌倦了她所谓的“谎言”。
她试图解释,换来的却只是嘲讽与冷眼。
那一刻,诺亚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异类。
可当她真正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时,一切已经太晚了。
她的世界,只剩下孤独相伴。
...
诺亚今天也没有到学校去,身上穿的校服只是为了出门时应付会不时调看监控的父亲,反正自从母亲不在后父亲就很少回这间家,只埋头于工作中和陆阿姨那边。
她像往常一样走进那家便利店,从冰柜拿一瓶巧克力奶,拉下口罩,扭开瓶盖后仰头就喝了起来,一边的店长只是瞥了眼就低头继续滑着手机。
默默拉上口罩,把刚好的零钱放在柜台上,再到走出门口,便利店的门再次滑开又合上,发出机械般的咔哒声。
过程中那个中年男人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虽然这个少女有着精致出众的容貌,却让他心中升不起半点好感。
穿着学生制服,身材高挑却带着稚气,长相乍看之下甚至有点过于精致,像那些模型展里摆放的球体关节人偶,五官比例漂亮得不太真实。但那双平静无波、无法映照外界情绪的眼睛,像两面冰冷的镜面,让人看久了便不自觉发寒。
而她身上穿着的是那所全市最知名的私立女校——那里只收当地权贵与上层子弟的女儿,在他印象中,那样的孩子通常有司机接送、身边不缺朋友与笑声。
可这位少女,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像一道孤立的剪影,每天准时出现在便利店,蹲坐在门外喝着巧克力奶,谁也不理,也没人来找她。
起初他偶然发现穿着那身贵族学校的白底蓝边制服,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遮雨棚下的她,一开始他以为是哪个逃课的学生还曾试探着劝说几次,甚至动过报警的念头,但他发现少女始终会第二天准时出现在店里。
久而久之,心中那点尚未熄灭的善意也渐渐麻木了。
反正就像这座城市作为这个亚太地区的首都一样,每天还是能看到魔法少女和军队与异变体战斗的新闻。
没有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遭遇异变体袭击,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去亲人和朋友。长年处于存亡战争中的人类早已疲倦,即使是在结束百年后仍旧影响着后世的生死观。
不管明天的世界变成怎么样,大部分人比较关心的还是当下的生活,过着机器、理所当然的日子。
是的,这是一个有着魔法少女、人类、宇宙人以及异变体的世界。
百年前从银河系之外突然降临地球的灾厄——宇宙噬菌体,与人类拉开一场注定你死我活的战争。
宇宙噬菌体是同时具备高智能和吸收复制其他生物遗传基因的能力,并能够根据外部信息进行高速定向进化的外星种族。
面对可能导致全人类灭绝的危机,人类文明放下了彼此之间的仇怨,组成地球联邦。
但随着战争推进,人类自主研发的常规武器在面对能不断学习进化的宇宙噬菌体也逐渐显得吃力。
而就在战争某一时节点一个在远古时代便来访过地球、自称“怀言者”的外星种族声称自己的星球也曾遭到宇宙噬菌体的袭击,主动向人类提供科技和技术援助,并向人类分享关于一种被翻译为“光”的力量知识。
其中的适能者大部分是拥有善良之心、年龄偏幼的人类女性,这就是魔法少女,这个民间用动画中代表美好愿望的名字命名的存在诞生的由来。
直到一世纪前那场决定人类命运的终局之战,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人类、魔法少女和怀言者成功合力杀死了当时地球最强大的那只被命名为【魔王】的噬菌体母体,宣告胜利,建立起如今这和平的秩序。
至少,历史课的教案上是这么记载的。
就在诺亚从便利店走出来的那一刻,她听见了第一声尖叫。
那声音与日常的城市喧嚣截然不同,带着某种来自肺腑的惊恐,像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被瞬间点燃。
她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最初什么都没看到。车流还在缓慢移动,行人也只是加快了脚步,但那种躁动正在扩散,像湖面被滴入了一滴黑墨。
紧接着,第二声尖叫响起。第三声。第四声。越来越密集。
人群开始奔跑。
下一刻,警报响起。
特殊灾害二级警报。
诺亚站在原地,风吹起她的校服下摆,周围人群早已开始四散奔逃,唯有她没有离开,蹲下从背包取出一台相机,透过镜头拉近远处的街口。
然后,她看见了——
一个身披深红色斗篷、身形庞大的身影,站在马路正中。那怕是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它身上那股压倒性的存在感。
它的面部被面料遮掩,看不清长相,但通过镜头仔细观察可见在它踏过的沥青路面有着不明显的凹陷。
镜头中,那个异变体正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扭曲丑陋的面孔,隔着遥远的街道与慌乱的人群,直直看向她的方向。
虽然汗毛直立,但诺亚并没有要逃跑的打算。
便利店门口的店员曾试图叫上她一起逃去地下避难所,但她只回以一个眼神。
把店员大叔赶走后,诺亚非但没有放下相机,她的指尖稳稳按在快门上,一下一下记录着那个斗篷怪人的动作。
他没有发动攻击也没有再移动,只是面朝镜头静静伫立在原地。
但那种带有强目的性的目前却仿佛贯穿空气,她能感觉到周围的压力变得稍微沉重,相机画面同样模糊一瞬,又迅速恢复清晰。
数道穿着熟悉的银红制服身影如流星从天而降,魔力粒子拖曳出炽热的尾焰——是常规十二人编制的初级战斗队。
远处的应急小队已经开始集结,能量罩如水波般自空中展开,封锁了作战区域。
但那个异变体没有理会,甚至没有移动,只是一直盯着远处的诺亚。
诺亚的指尖终于从快门上松开。
几乎是同一瞬间,红斗篷下的异变体高抬起双手。
它并没有朝周围的魔法少女发起攻击,而是直直地伸向空中,五指张开,仿佛在“召唤”什么。突然,一股能量波自异变体体内向外扩散开来。
下一秒,天空骤然发暗。由黑暗能量构成的黑色光幕自天际落下,将整片战场、包括诺亚所在地笼罩,与外界隔绝,警报系统失效,所有通讯、电力、监控全部中断。
入目所及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余灰白。
魔法少女们联合施展的能量罩,在那股压倒性的魔力之下逐渐崩溃,最终化作光点消散于虚空。
魔法少女小队尝试冲破光幕失败,开始组织防御阵型。 还未正式开打,眼下战力表现就完全是一边倒的碾压。
“......”
街道中央,那个异变体终于迈出第一步。
这支魔法少女小队的队长率先出手。
一道明亮的金色光束从天而降,化作一把光矛刺向异变体后脑,几乎是在落下的一瞬便已破空而至——
——然后停在空中,光矛撞击在了一面晶体屏障上。
“……光矛失效?”有人低呼。
下一秒,那柄光矛竟被反向弹回去,虽然队长及时闪躲,但还是被擦伤肩膀。
魔法少女小队顿时陷入短暂的混乱。但她们很快便回到各自战斗阵位,开始依照预设的“领域破坏术式”进行联动施法。
然而无论她们如何构筑术式阵列,那黑色光幕始终未有半分松动。
“注意!目标疑似具备未知的特殊能力,快请求增援!”
“不行!讯号受未知干扰了,联系不上总队!”
诺亚在躲便利店门口的立牌后,静静看着这场近乎毫无悬念的战斗,她的目光在异变体与那些试图阻拦它的魔法少女之间来回移动。
她们迅速尝试组织攻势,数十发五颜六色的飞弹划破夜色,朝着异变体怒涛般轰来。但在距离异变体几米之外便齐齐停顿、偏折,被那层晶体屏障飞回空中,连爆炸的余波都无法触及其身。
魔法少女们联合施展的能量护盾,在那股压倒性的魔力差蚕蚀之下逐渐崩溃,最终化作光点消散于虚空。
异变体无视周围那些拼命攻击自己的魔法少女,顶着攻击、径直朝诺亚的方向步伐缓慢前进。
哪怕过去也有过人类或动植物甚至无机物被大量宇宙噬菌体基因污染产生变异的的异变体,也绝不会有如此压倒性的力量差距。
但这个异变体,举手投足间所释放出的力量,已完全超出这些新生代魔法少女的认知阈值。
而且,它的目标似乎是那个与她们一样被困在领域内的人类少女。
她们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远处藏在便利店门口、偷偷探头观察的少女,而那异变体此刻分明就是冲着她的方向去的!
“不能让它再靠近——”
魔法少女小队的队长眼神一凝,瞬身而出,身后披风燃起金焰般的光流,她不再犹豫,直线突进!
“全员掩护我,集中火力攻击——阻止它!”
剩余尚有战斗能力的魔法少女们没有丝毫犹豫,她们将最后的力量注入了这一次攻击中,放出集束式光流朝着红斗篷的方向猛然发射。
数道能量光线聚焦编织成束,犹如星芒汇聚,猛地轰向怪人周围的晶体状屏障。
“给我,贯穿!”半空中的队长高举的双手猛地挥下,一道比先前更加粗壮的金色光束从天而降,与其他能量光线同时击中一点。
一声炸响,黑暗似乎被光瞬间撕裂出一道裂缝,那道贯穿天际的光束将红斗篷死死锁定在原地。
咔的一声脆响,晶体出现细微裂纹,在合体光线的不间断轰击下,最终被击穿!
轰然爆炸的冲击将怪人整个笼罩在耀眼白光之中,浓烟与冲击波横扫四周,伴随着爆炸的冲击,怪人那红色的斗篷被震碎了。
下一刻,庞大的黑影在烈焰中缓缓抬头,露出其真实的模样。 那不再是人形的身躯。
它在吞噬了大气中残留的能量后,皮肤下血肉和骨架剧烈蠕动变形,原来已是三米高的庞大身躯再次暴涨至九米以上!体重更是来到了骇人的四万千吨,只是转身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诺亚和魔法少女们就感觉如同地震一般的动山摇。
它的皮肤上覆盖着大小不一的角质鳞甲,呈斑驳错落状嵌入体表。裸露的部分则爬满虬结隆起的肌肉块,仿佛体内有东西随时会冲破皮肤般地鼓胀跳动。
它的头颅已完全畸变,失去了人类头骨的正常构造。面部结构高度前突,如某种异种爬虫,獠牙裸露,满口狰狞利齿,嘴角仍挂着未曾干涸的粘液。
但最令人不适的,是那模糊残存的人类五官结构,在那层层叠叠的畸变组织之下,竟还能依稀辨认出它曾是人类。
仅只是看着便能令人类本能打心底感受到厌恶和恐惧。
与其称之为“异变体”,不如说它已是一头彻底脱离人类定义的怪兽。
“大家小心!”队长怒喝。
但敌人已经做出反击。
紫黑色的能量从胸腔涌上巨口,后如同气压枪般炸裂而出,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一切。
距离最近的队长首当其冲,她反应极快地展开护盾勉强挡下能量炮大部分的伤害,却被接踵而至的巨爪重重击飞,一头撞进了边上的商店里,在连续撞破了三堵墙后灵装瞬间崩解,被迫解除变身。
几名擅长近战的魔法少女试图趁机从侧翼偷袭。但她们却在靠近至两米的范围内时,不幸被发现。其中一人直接被巨大化的异变体伸出的巨爪捉住了被当作棍子砸飞自己的队员后,瘫软的身体像垃圾一样被随意甩向地面。
随后怪兽朝天空发出了如同胜利宣言般的咆哮。它明明能够直接杀死这些虫子,却像是孩童拿树树捅搅蚂蚁窝一样故折磨着她们。
“它的能量量级还在持续上升……”
一名幸运只是撞上电线杆的魔法少女挣扎着爬起,身上的灵装已出现了轻微损毁的迹象。
虽说经过变身强化的肉体再加上灵装的全方位保护,魔法少女很少见会出现致命伤的情况,但受到创伤的疼痛是会实打实同步到身体的。
她脸上的惊恐已毫不掩饰:“这不是……不,对!情报根本预测错了,它根本不是‘异变体’!
——它是“宇宙噬菌体!”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几名尚未脱离战场的魔法少女都僵住了。
可它们的存在不应在终局之战后就已被全部肃清。现在却有一个真正的、活着的宇宙噬菌体光明正大出现在人类都市核心区域。
其他人也接连被击退,无一幸免。纷纷失去战斗力,皆倒地不起。
领域中陷入死寂。
唯有那个散发着远比脚下的魔法少女更为美味的气息的人类,仍呆立原地。
它的目标从不是这些弱小的魔法少女。
它的目的,不曾偏离。
那个最美味的猎物。
...
诺亚未曾思考的事情发生了。
无敌的魔法少女们被击败了。
那怪物已踏入距离她不过十数米的范围,地面因其气息不断塌陷、扭曲。
诺亚不由得后退一步。那一刻,她感受到久违的颤栗,血液仿佛倒流,意识深处的某段记忆和恐惧,被撕裂般地拽了出来。
那种从心脏深处不停传来的抽痛,就如同那一天——她最不愿想起的那一天,那场无法阻止的惨剧,此刻正以近乎相同的场景,在她眼前重演。
她刚想马上转身逃跑,却在那一刻,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心底深处缓缓浮现。
「Noa,」
如潮水般的黑暗中,有一道微光,自她记忆的最深处悄然点亮。
她听见了。
那个声音,又一次在心底响起。
「现在的你,愿意成为‘守护者’吗?」
意识下坠。
诺亚来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深蓝亚空间。
四周静谧得仿佛宇宙初生的第一刻,唯有前方那道高耸如星辰,占据自己视野内一切空间,看不见尽头的发光体,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那是“光”的意志。
过去的诺亚抬头望着那伟岸的身影,张口,却只能吐出一句颤抖的低语:
“……不,我做不到的......”
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她没有承担起“英雄”之名的勇气,也没有接受失败与牺牲的觉悟。
但“光”并未离去。
祂向她传达的信息沉重而坚定:
「如果你现在再退一步,不只是你,那些倒下的人,就真的没有有机会再站起来了。大家会死的哦。」
在诺亚的眼中闪过无数过去的图象,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倒下的少女们拼尽全力的身影、母亲染血的笑容,那片吞噬一切的火海,甚至还有尚未发生的未来情景,自己一切熟悉之物都将被那只怪兽毁灭殆尽。
她一直在逃避。
因为她知道,一旦成为那束光,她就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生活。
她必须选择与黑暗为敌。
她必须承担希望的代价。
可现在,选择的时刻再次来临。
“……”
诺亚抬起头,向光之意志伸出了手。
那道伟岸的身影终于开口。声音不再如神明般遥远,而像贴近耳畔的低语:
「战斗并非因为拥有力量而必须战斗,而是因为理解痛苦,所以选择守护。」
诺亚轻轻闭上眼睛,低语回应:
“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资格这么说……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
光的声音在她体内回响,温柔而坚定:
「这就是‘光’的真正意义。」
下一刻天空中陡然降下强光。
整个亚空间在一瞬间崩解。
...
高温的魔力残渣仍在空气中游荡,散发着焦灼与烧蚀金属般的气味,破碎的灵装零件四散在街头,像是天使被撕碎的羽翼逐渐化作白色光点消失。
地面遍布焦痕、裂缝、血迹。
那个怪兽依旧缓缓前行,每一步都仿佛将大地踩碎,它无视一切攻击,也无视倒下的少女们,只直直地朝着诺亚的方向而来。它的目光已经再次锁定她,并进一步逼近。
诺亚的身体开始发热,心跳失控般加速,脑中闪现出许多模糊断片:赤红的天空、燃烧的金属残骸、某个陌生的声音呼喊着她的名字,还有一束温暖的光,穿透所有黑暗向她伸出手。
现实中的诺亚终于抬起头来。
她缓缓抬起右手。
狂风激荡间,校服裙摆被吹拂掀动,剧烈、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化作耀眼的青蓝光柱,高密度的‘光粒子’迫使怪兽本能停下脚步,甚至后退了几步只为远离那些‘光粒子’。
它感受到这个人类的气息与刚才已全然不同。眼中不再是猎食者的狂妄,而是本能的警惕。
远处尚存意识的几个魔法少女也感觉到体能正缓慢恢复,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那个沐浴在光芒中的身影。
那不是任何官方记录中存在的灵装
没有灵装召唤词,没有依靠变身器。
光自诺亚体内溢出,却没有形成如其他人造魔法少女那样现代系统预设的灵装结构。
而是以一种自然而野性的方式,伴随心脏鼓动般的声音,光在她四肢如血管般交错蔓延,像是本应被唤醒却被长久压抑的生命本能,在此刻终于得到释放。
她身上的衣物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洁白的露背连衣裙如羽翼般展开将其身体包裹,复数色彩的虹光在光芒之中显现出来,如同莫比乌斯环一样环绕身边。白皙的小臂被同样白色的袖套藏起只露出五指和手掌。
裙身层层叠叠的布料却没有一丝累赘感,身前的裙摆长度只刚好将底白色短裤遮住。白色束腰将裙身收紧,并且在背后形成了一个大蝴蝶结,垂下的两段丝带甚至超过了膝盖。
她的头发如流光般飞扬,浅蓝色与绿色的渐变色泽中藏着额前洋红色的挑染刘海,像兔耳一样扎起的双马尾在光中舞动,每一道发丝都仿佛在回应天空的呼唤。
待光芒散去,诺亚缓缓收回高举的手,她只感觉自己的五感和对空间的感知被无限放大,身躯前所未有的轻盈。
而胸腔内是难以言说的燥热,澎湃的光之力正如同太阳般不断为她的身体提供能量。这充斥全身的力量似为她带来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全和全能的错觉。
时间变得缓慢,界限变得模糊。
“我”与“他人”之间的边界不再清晰,每一个正在呼吸的个体,都在以某种近乎情感、却高于语言的方式,与她交换着“存在的片段”。
如同被宇宙本源呼唤般的悸动,自内心深处泛起,悄然渗入她的每一根神经。
似被光芒刺激,怪兽发出的嗡鸣声变得急促狂躁,丑陋畸形的面孔也变得更加扭曲,瞬间加速,拖着数吨重的庞大身躯朝着诺亚再次以远超炮弹的速度冲锋,地面在随步伐它身后踏出一个个坑穴,狂风与尘土化作龙卷随其身形呼啸卷起。
然而就在它巨大的脚掌要踩下的前一秒,诺亚动了。
——轰!
空气炸响的瞬间,诺亚的身影已然消失,只见刚刚她站立的地面出现一个深坑。
银白的残影一闪而过,诺亚已落在怪兽身后,而纤细如雕塑的指尖尚残留着淡蓝色的余辉。
不是瞬移,可是单纯速度突破视觉极限。
怪物没有反应。
下一秒,它半边躯体炸裂出一道喷涌光柱般的切痕,从肩胛延至背脊,黑紫色的血与炽热蒸汽同时迸溅。很显然,它的屏障并不能阻挡近距离的攻击。
(真是奇妙的感觉,身体好轻。而且那个能抗数名魔法少女合击的怪兽,自己只不过随手尝试出的光刃却能轻易割开它的铠甲。)
就在刚才短暂的意念同步交流,光之意志已告知了诺亚应该如何使用这份力量。
感觉到后背受伤的怪兽咆哮着往前踏出几步,怒吼响彻街区,沉重的步伐震落了数栋半毁低楼的残垣断壁。
“那……是什么?”远方尚存意识的魔法少女低语,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从未见过的魔法少女,她仅凭一人便可以伤到那个宇宙噬菌体。
诺亚没有回应,随手把手里抓着的背包扔下。
虹色的瞳孔中不属于人类的意志正逐渐攀升,光在她体表持续脉动,不再温暖,而是如太阳核心般炽热,耀眼几乎令人无法直视。
她从未感觉过自己如此自由,现在就连地球的重力也无法束缚自己。
怪兽本能地转身试图再度发动攻击,它的受伤部位快速再生,并长出一层层黑色晶壳状护甲。
它口中再次吞出体内被压缩后的能量,数十道狂暴能量如同气压枪般交错射向诺亚。
但已经太迟了,怪兽庞大的身形和吨位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它肢体的灵敏性。
诺亚先一步转身,双臂猛地一挥,数道光构的环刃唰然激射而出。它们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破空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精妙的角度,精准地与那些能量炮相撞。
光芒爆裂,刺眼的白光在半空中盛放。
这一切像是本能一样无需学习便可非常自然地完成动作,就仿佛她已经经历过无数相似的情况。
她没有犹豫,脚尖轻点破碎的瓦砾,碎石因力道四散弹飞。诺亚身形腾空,裙摆与发丝扬起,如银白流星划破黑暗,直冲眼前的怪兽!
华丽的灵装和诺亚的身体一样在光之力的作用下脱离物理学的限制,对于诺亚的大尺度动作没有丝毫阻碍。
怪兽怒吼,挥出利爪试图拦截。
但诺亚在空中猛然蜷身,以极限姿态翻滚旋转,宛如飞燕掠空,身形诡异地扭转避开爪击,短靴踏着它挥来的巨爪上突然加速奔跑,眨眼间已来到它脖颈右侧。
旋转之间,她将光粒子迅速凝聚于足部,光芒沿着腿部脉络闪动,瞬间爆发!
“唰!梆梆!噼啪”诺亚左腿如长鞭横扫而出,带着速度突破音障的音爆声,对着它的咽喉毫不留情斩过,激起一道刺目的光痕。
怪兽吃痛,身体失衡撞向了边上的公寓
但还未结束,她身形一扭,化作一道流光绕至怪兽身前,一记如重炮般的上勾拳自下直击怪物下颚骨骼,这一击快如雷霆,也势大力沉!
“咔嚓咔嚓!”
整个下颚骨在这一拳下被轰得粉碎,巨大的冲击力穿透颅骨直接攻击怪兽颅腔中的大脑,震得它脑袋猛地仰起,连带着上半身踉跄后退好几步!
尽管自己的手传来疼痛,但这种拳拳到肉的感觉令诺亚感觉到了莫名的兴奋和快感。
一声要撕裂天空的痛吼自怪兽喉咙发出,巨爪如巨锤般高高举起,带着崩山裂地的威势轰然砸下,目标直指诺亚!
“呵啊啊啊啊!!!”
诺亚一声爆喝,怪力从不相符的纤细双臂爆发,握**叉抬起,在半空中硬生生挡住挥下的巨爪!
下一瞬,她身形剧烈翻转,反过来紧抓住巨爪,紧接着全力朝高空冲去!爆发出的拉力竟将那庞然巨物整个拖离地面!
“哈啊!!”
诺亚怒喝着借势发力,经过不可思议的强化后,她的肉体强度竟能在这过程中产生巨大的离心力拉扯下还将巨爪牢牢扣住。
怪兽失去重心,庞大的身躯被扯至凌空而起。这个重达数千万吨的怪物在空中完全受诺亚主导,随着她的高速旋转下被拉扯着连转了好几圈!
整座街区在那刹那间如遭龙卷肆虐。飓风席卷四方,震碎大楼窗,扯断街道电缆,飞沙走石,漫天灰影。
就连那些魔法少女都得躲进建筑内或紧抱住路边的电线杆才能确保自己不被风卷走。
“——飞吧!!”
诺亚松手的刹那之间,巨大的身躯竟在无可抵抗的怪力与惯性力量下猛地抛向更高处,倒飞而起!
而在那短暂的快速上升之后,天穹之上,一道黯影划破云层咆哮着坠落,仿佛整片天空都在为这失控的巨兽哀鸣。
诺亚全身的光纹同步跃动,像是准备释放积蓄至极限的爆发。双手在身前交叠,光粒旋转高速凝聚,高密度的“光粒子”以超临界状态震荡开——
“修普里姆射线(Supreme Beam)!”
一切都慢了下来,时间仿佛凝滞。光芒在诺亚周身震荡、脉动,瞳孔中的虹光随她情绪高涨而闪耀至极限!
下一瞬,强光在她双手掌心凝聚成束,轰然爆发,如同恒星裂变般的能量洪流撕裂空间,正中怪物胸膛,爆出一圈灼目的冲击波后贯穿它的身体,射在黑暗光屏上直接轰开大口子,并且影响范围持续扩散着。
不同与先前那些能量光线,包含着破坏之力的修普里姆射线能够将接触的一切瓦解,直至把它们全打散成光粒子态。
而诺亚则在领域出现缺口的第一时间闪身来到地面,从碎石堆中找到刚才丢下的背包,手指扣住背带的瞬间起跳,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蓝流光,从缺口冲出,消失在天际。
怪兽在凄厉哀号中最终被爆发的光吞没,它的身躯最后于光中化作蓝色颗粒如雪花般盛放,黑暗领域因和主人的死亡自行解除了,周围的色彩也逐渐恢复。
事后特备科记录仪的回放,也只能捕捉到一段极其模糊的画面:
在他们头顶,黑色光幕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束从内部轰然射出,引发了剧烈的光焰。
可下一瞬的画面即便他们将记录影像慢放千倍,也仅能捕捉到一个模糊到无法识别的细长残影从那片炽白中高速窜出,仅在镜头中一闪而过,随即失踪。
画面也在强光干扰下彻底中断。
漫天的光屑如雪般飘落。
战斗,结束了。
远处的魔法少女们挣扎着起身,有人为自己还活着庆幸而哭泣,有人呆坐原地,更多的人是不敢置信于眼前发生一幕。
但空气中的炽热,宛若废墟一样的城区和一个个深刻入大地的坑洞,无一不证明这不是她们临死前的幻觉。
赶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诺亚第一时间逃离了战场,回到自己家中。
她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板,呼吸急促紊乱,拳头紧握,指节泛白。光之粒子自她肩、腕、发丝中逸散而出,身上的光芒缓慢退。
诺亚没料到,那个射线竟会对体能造成如此巨大的负担。变身刚一解除,超负荷反噬的剧痛便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意识模糊,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板上昏厥过去。
...
身边是一片寂静的黑暗。
这里是...玄关吗?
诺亚缓缓睁开眼,意识还在虚弱的边缘徘徊,耳边仿佛还残留着战斗中怪物的咆哮。
光……消失了,光消失了。
但身体的疼痛却未能得到缓解。
她蜷缩在地板上,额角贴着冰凉的木质地板,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汗珠从发丝滴落,混着泪水浸湿了衣领。
呼吸浅而急促,像溺水者挣扎的喘息,每一次空气进入肺部都像是在用碎玻璃擦过气管。
她的指尖轻轻抽动,似乎想撑起身子,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让她全身如同触电般剧痛。
“……是……真的呀。”
她喃喃出声,声音轻得几乎被黑暗吞没
她强迫自己平稳呼吸,她的心脏还在跳动,但那跳动的声音却不再如战斗时那般响亮而充满力量,而是虚弱而不安,仿佛随时会停下。
指尖终于勉强撑住地板,她挣扎着将自己拖向墙边。
每一次移动,像是活生生用骨头磨地,生疼得几欲昏厥。她咬着牙,最终靠坐在了门边,背脊滑落的那一瞬,发出一道轻微却分明的撞击声。
“……为什么……会这么痛。”
她低声嘟哝,像是在对空无一人的房间诉说,
战斗结束了。她的世界暂时得救了。但她却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份全能感和力量……随着变身解除一同从体内剥离,内心深处只剩下刺骨的空虚。
双眼左右来回扫视这个仍旧只有她自己一人独守在这个空阔房子,墙角的时钟依旧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是自己与这个沉默无声的空间格格不入。
不管她怎么呼唤,那个声音也不再回应她了。
那道光的身影,仿佛只是幻觉。
泪水在无声地流下,但诺亚的嘴角却不自主勾起。她颤抖地抱紧自己的肩膀。
在体验过那种感觉后,自己可能已经离不开‘光’了。